23 偷窺
很快，兩人便來到腦機游戲場。
與剛才的露天射擊場不同，這裏是一座龐大的室內游戲場地。
剛一進去，亓清邁出的腳便頓了一下，眼睛倏地睜大。
這游戲內場布置得宏偉壯觀至極。
巨大穹窿之下，左手邊是間半開放式的人體掃描加三維建模房間，右手邊是集中控制機房，而正中央，有十來個高達幾十米的的裝置，形如摩天輪，每個摩天輪上，都懸挂着一圈透明艙體。
通過機房的監控畫面，可以看到有不少玩家置身艙體內，他們緊閉雙眼，仿佛在沉睡。
沒等亓清環顧完四下，建模房間裏就走出來一個紋着花臂、打扮得相當二次元的女人。
“喲，新客人，歡迎光臨~~”女人熱情招呼，看起來像是這兒的老板娘。
她自我介紹道：“喊我 A 姐就好。”
然後瞅了眼亓清、昱曈，還有他們身後的何映菡，問：“幾個人玩？”
亓清牽過昱曈：“我們兩個。”
“雙人游戲！”A 姐對着控制機房那邊喊了一聲，又對亓清道，“先做一下人體掃描建模。進入游戲後，對方看到的是你的建模形象。外形可以用本人的，也可以用喜歡的角色人物，動漫啊，游戲啊，裏面的人物都可以，我們還有情侶角色套餐可供選擇。”
她打量了兩人一番，問：“你們要來份情侶套餐麽？”
“情侶”二字讓亓清一陣心慌，連忙道：“不用了，不用了。”想了想，又道，“就用本人的就好。”
她私心想讓昱曈看見自己的模樣，但真等站上人體建模儀時，突然又忐忑不安起來。
昱曈會喜歡自己的長相麽？怎麽有種奔現的感覺……
A 姐很快注意到昱曈眼睛有問題，又敏銳察覺到了亓清的忐忑，立馬明了她的私心，湊近她，壓低聲音：“放心，會把你建得美美的。”
被人看穿的亓清尴尬得額頭汗珠直冒。
其實讓她不安的不僅是奔現問題，還有很微妙的一點——她覺得昱曈對她的感情中，很大一部分來源于依賴感。
因為昱曈曾說過，最讓他心動的情景，是兩人被人群沖散，他茫然無措時，亓清牽住他的手。
這種依賴有點類似吊橋效應，前提是昱曈看不見，一旦他看得見了，心态就會完全改變。
雖然腦機游戲是虛拟的，昱曈并不會因此真的獲得視力，但亓清還是心生忐忑。
到底從什麽時候開始，自己對昱曈的态度從可有可無變成了小心翼翼？
兩人的三維模型進一步精細化時，A 姐将游戲地圖和游戲說明遞了過來：“各式場景地圖，你們挑一個玩兒吧。”
亓清心想，玩這游戲本來就是為了讓昱曈體驗看得見的感覺，于是便讓對方去選擇地圖，而自己拿過游戲說明來閱讀。
當看到說明中寫道：“腦機可以将玩家的思維具象化呈現，進入游戲後，除了游戲設定的地圖場景外，玩家還會看到自己或者同伴潛意識裏的東西。”
亓清心裏咯噔一下，情緒複雜。
一方面，她确實挺想知道昱曈潛意識裏都在想些什麽，另一方面，又不願意被昱曈看見自己的內心。
而 A 姐發覺亓清盯着這條說明，在她耳邊小聲道：“你要不想讓他看到你的潛意識，待會兒進入游戲，就什麽也別多想。”
很顯然，A 姐沒對昱曈做如此提示。
“我們這款游戲非常受小情侶歡迎哦，尤其是戀愛初期熱衷于試探彼此心意的小情侶。”A 姐笑得意味深長。
亓清心想，你們這游戲應該拆散了不少對吧……
但都已經付過建模錢了，也不好這時反悔說不玩了。
于是，等兩人都建好模後，亓清便牽着昱曈，在 A 姐的指引下，來到游戲場中央一座巨大的摩天輪腳下。
看着一副接一副透明艙體從眼前滑過，見裏面幾乎躺滿了玩家，亓清不禁感嘆，A 姐竟沒誇大其詞，玩這游戲的人還真多。
轉念又想，這種不确定對方心意、忍不住彼此試探的把戲，确實是戀愛初期的情侶都熱衷做的呢。
終于輪到了兩副空艙，A 姐幫亓清和昱曈在艙內躺好，關上艙門。
亓清閉上眼睛，旋即感覺到周圍空間開始發生變化。
等了一分鐘後，再次睜開眼時，四下場景已經徹底換了個樣。
她正置身于一條狹長迂回的甬道中，頭頂上方懸挂着一排昏黃吊燈。
吊燈微微搖晃，使她的影子落在牆壁上也顯得搖曳不安。
進入游戲了……
亓清深吸一口氣，第一反應是——昱曈人呢？
兩人原來不是進入同一地點的嗎？
她心驀地提了起來。
就在這時，前方轉角處，隐隐傳來了昱曈的聲音。
亓清懸着的心瞬間落地，不過剛邁開腿，走了兩步，立刻又揪緊了。
昱曈就在前方，他現在……應該能夠看得見。
雖然 A 姐叮囑了她不要多想什麽，但真當身處游戲情境中時，她還是難以做到摒除雜念。
亓清艱難吞咽了一口唾沫，緊張得手心裏全是汗。
但越往前走，她越覺得昱曈的聲音不太對勁。
那聲音不像是在說話，或者走路，而是在沉醉喘息着，分明是沉淪欲海時無法自拔的聲音。
嗯？這是什麽？？
亓清心跳驟然加快。
那聲音勾得她渾身燥熱，竟萌生出一絲窺探欲。
不及細想前方喘息之人是不是真的昱曈，她便下意識加快步伐往前，走到甬道轉角時，發現這裏有一扇門，門扇虛掩着，內裏光亮透過門縫，照射出來，裏面的人聲也愈發清晰可聞。
這時亓清才察覺，原來門內不止昱曈一人，還有另一個人。
她湊近細聽，那另一個跟随着昱曈一同喘息的，不是別人，正是她自己。
亓清大吃一驚——這裏難道不是游戲內置場景，而是自己的潛意識畫面？
簡直太羞恥了！！！
她很想拔腿逃跑，逃得越遠越好，可又控制不住想要窺視的欲望，思想鬥争了片刻後，還是蹑手蹑腳地拉開門縫。
映入眼簾的是一幅類似舞臺劇的場景。
半邊舞臺布置成一個私人辦公室的模樣，另外半邊是集中辦公區，兩者之間用一堵布景牆隔開。
站在亓清的角度，可以同時看清楚兩邊。
這時私人辦公室的辦公桌上，另一個亓清正和昱曈翻滾糾纏。
而外邊集中辦公區內，還有四五個人留在工位上，不時有人起來走動，從私人辦公室緊閉的門口路過。
與現實場景不同的是，此刻私人辦公室內的亓清和昱曈完全沒壓抑聲音，盡情沉淪陶醉着，仿佛根本不擔心外邊的人會聽到他們。
如此歡愉的動靜，讓在甬道中偷窺的亓清感到烈火灼身燒心。
站在旁觀者的角度，她第一次發現自己與昱曈歡愛時竟是這樣一副忘我的姿态，不斷索求着、主動貼近着。
而昱曈也換着花樣地賣力，随之身下亓清的表情越來越失魂落魄。
忽然，集中辦公區內，有一個女人站了起來，走近私人辦公室門口。
甬道中的亓清認出她是自己的秘書，緊張得呼吸一滞。
秘書沒敲門，反而輕手輕腳地貼到門上……
居然是在偷聽私人辦公室內的動靜。
甬道中的亓清頓時被潑了桶涼水般。
難道那個時候，已經被秘書發現了？
不，不，如果眼前這幅畫面是自己潛意識裏的，那秘書偷聽這幕，應該是自己潛意識的擔憂，未必就是現實。
想明白這點後，亓清略微松了口氣，只見那秘書敲門道：“亓軍長，有事情要通知您，您在裏面麽？”
辦公室內的亓清推開昱曈，想要起身，卻被昱曈從辦公桌上拖到了沙發床邊。
秘書又敲了幾下門，問：“是您在裏面麽？亓軍長？”
甬道中的亓清聽見辦公室內的自己回答：“我在，有什麽事直接說吧。”回答的聲音微微發顫。
秘書只好站在門外道：“總司令撥了軍政處頂樓一整層讓您暫住。這樣沒人會打擾到您。您看可還需要什麽其它方面的幫助？”
待亓清回答完“暫時沒有，有需要我會再通知你”後，秘書繼續扒門偷聽。
沙發床上的昱曈越來越激動，激動到仿佛失去了理智，動作暴虐狂躁，完全不似愛撫，反而像在發洩情緒一般。
而身處甬道中、旁觀這一切的亓清，倚着門扇的手倏地抓緊，瞳孔驟縮。
因為她看見昱曈身下的自己仿如一具毫無生命的玩偶，爛泥般癱倒在床，任人擺布，完全沒了意識。
這是怎麽回事？自己潛意識裏怎麽會有這樣一幅畫面？
一股極其詭異的感覺湧上心頭。
可還沒等她琢磨出這詭異感是什麽，忽然，從旁邊伸出一只手，抓住她手腕，用力将她拉離了甬道轉角。
亓清被拉得踉跄了好幾步，但前面拉着她的人并沒有因此放慢腳步，仿佛巴不得趕緊将她帶離此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