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叔和山嬸絕對不正常。

“是什麽客人?城裏來的,我的同事?”母親沉吟地自言自語。“不能夠啊!我跟單位請了假的,應該也不會有什麽公事找我才對。而且不是還有手機嗎?怎麽也沒見來過電話,人就直接跑來了?這樣吧,我和你們……”

“媽。”見母親就要開口答應,我趕緊出生阻止。“你忘了。我們現在不方便到別人家裏做客的。如果真的有人來找你。還是把他請到這裏來吧!”

母親連陰神都能看見,山叔和山嬸的異常那麽明顯,怎麽就看不來?

雖然不知道山叔山嬸他們具體發生了什麽事情。但絕對不是什麽好事。

他們是我童年玩伴石頭的父母,按道理,他們如果真的遭遇了什麽邪事。我們不應該明哲保身的丢開不管。可前提是得知道事情的起因和緣由才行,貿貿然插手,不僅不能決絕問題。還容易把自己也搭進去。到了那個時候。才是連最後一線希望也沒有。

姥姥說過,做人要憑着為善之心。但也要量力而行。

見我這麽一說,母親也猶豫了。

畢竟規矩擺在那裏。喪者出殡七日內,家屬到別人家做客,等于是把晦氣帶到別人家裏去。是個很大的忌諱,山叔他們可以不講究,但我們卻不能。沒有什麽事情也就罷了,如果因為壞了規矩,山叔他們家真的發生什麽事情,即使當時是一片好心,卻也很難說清楚。

我的提議也是合情合理,如果真的有人來找母親,為什麽不事先打電話,甚至可以直接到小院這裏來,為什麽偏偏跑到山叔他們家去了呢?

整件事情怎麽看怎麽不尋常,再加上山叔和山嬸的異常,我總有一種莫名不安的感覺。

“那……”母親開口了,為難的看着山嬸。“山哥,嫂子,小冰說得也有道理,如果那位客人真的着急見我,還是把他帶到這裏來吧。”

“不行,你們一定要去!”一直表情木讷站在旁邊沒有開口的突然爆喝一聲,把除了山嬸外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父親的臉色更不好了,走過來,擋在我和母親面前。“為什麽我們一定要去?那個人如果真的有事找我們,為什麽直接過來?”

他一開口,我就知道他耿直的老毛病又犯了。

這是他性格中的缺陷,永遠學不會圓滑,就因為這個原因,很多和他一起入職,甚至比他入職還遲的同事都已經評了職稱,升了工資,只有他幾十年如一日,除了國家政策調整外,就沒有一次是憑級的時候被加過工資的。

這樣的性格也很容易得罪人,我都記不清他因為這個被學生家長甚至是同事投訴過多少次了。

父母親的性格好像是兩個極端,母親就是用她的溫柔中和父親的鋼硬的。

看到山叔咋變的臉色,我在心裏哀嘆一聲。

在自家男人發火之前,山嬸趕緊拉住他的胳膊。“你看你這性子,怎麽有話就不會好好說呢?這好在是在月茹妹子家,要是在別人家,你看你不被拿掃帚趕出去才怪,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樣子。妹子,小冰,還有沈老師,他的性子就是這樣擰巴的,你們不要見怪哈!”

說着山嬸又開始搓手。

父親的臉色和緩了很多,但眉頭皺得更緊。“幫忙?你們剛才不是說,是家裏來了指名要見我們的客人嗎?怎麽又變成找我們幫忙了?你們到底是為什麽來的,還是說說清楚吧?”

十多分鐘後,我跟母親,父親,山叔山嬸,走在去他們家的路上,我的腦子還一陣陣嗡嗡作響。

前幾天還生龍活虎石頭,怎麽就病的不能起床了呢?姥姥去世的那天晚上,他主動要求擡棺,甚至拒接別人的替換,那時候的他,可是健康得很,一定毛病都看不出來啊!

山嬸說石頭是昨天晚上發的病,時冷時熱,還說身上痛的厲害,一個壯小夥子,哀嚎了大半夜,後半夜整個人痛的噘了過去,看起來就要不行了,所以山嬸他們才着急到小院來找我們。

大河村是個山村,只有一個小小的衛生所,看看感冒發燒等小病還行,這種不明原因的病絕對看不來。大醫院在城裏,距離大河村還有四五個小時的車程,就算現在把石頭送去,怕也是來不及。所以山嬸他們才找了過來,為了讓母親去看看石頭,甚至都下跪了,這一下即使是父親也不能拒接他們的請求了。

母親在城裏是個醫生,雖然只是個小兒科醫生,但對于山嬸他們來說,也算是救命稻草一邊的存在,何況還有姥姥的威名在。有個那麽有本事的母親,女兒想來也不差得到哪裏去。

我幾乎能猜透山嬸他們的想法。

可為什麽要我跟着去呢?還有山叔山嬸他們奇怪的臉上又是什麽回事?石頭是真的生病了,還是遭遇了什麽邪事?我們去了,有辦法可以解決嗎?我去了又能幫上什麽忙?我很焦急,走的很快,一腦門問號,卻一個答案也找不到。

我只知道自己絕對不想失去石頭這個童年的玩伴。他和猴子他們,對于我來說,不僅僅是玩伴那麽簡單,他們還是我最好的朋友,是我童年最快樂無憂的記憶。

石頭家在大河村中段,從小院過去要走二十幾分鐘。

因為着急,我們連跑帶颠的,只用十分鐘就到達目的地。

“石頭在哪裏?”母親一額頭汗都來不及擦,進了院子,邊走邊轉頭問山叔。

山叔正要指向主屋右邊的廂房,擡起的手就被山嬸用力拍了一下。

“啪!”的一聲,從聲音都能聽出來用力的力度很大,奇怪的是山叔的臉上一點痛覺都沒有。

“在主屋,在主屋呢!”山嬸賠笑着說,搶前幾步走到前面,掀開主屋門口的竹簾。

這下連母親都察覺出不對勁了。

“到底在哪裏。生病不是小事情,要是耽誤了時間……”

山嬸打斷母親的話。“真的在這裏,耽誤不了,請進來吧!”

她對我們揚起讨要的笑,眼睛卻瞪着山叔,似乎是責怪他剛才給母親指方向的舉動。

既然她這麽說,也都來到這裏了,母親也沒好說什麽,深吸一口氣,拿着手裏的急救箱就朝主屋走去,我和父親跟在她身後。

“怎麽這麽冷!”

剛跨進主屋,就明顯感覺到一股透骨的寒意。明明是炎熱的夏季,卻感覺像置身在冰窟裏。

父親說出了我的心聲。

幾乎是立刻的,距離我們幾步走在前面的母親頓了短短一秒鐘不到,就立刻轉身朝外走,差點迎面和我碰上。

“怎麽了?”視線被母親擋住了,看不清楚主屋裏的情景,我探頭想朝裏面看,卻把母親一把拉住。

“別問,我們馬上走!”母親的手很冷,也很用力,因為緊張,手心甚至滲出一層細汗。她一手拉着我,另一只手拿着急救箱,招呼父親。“阿濤,馬上走!”

我和父親莫名所以,但都選擇了聽從,跟着母親一齊轉身朝屋外走。

“砰!”屋門在我們面前被關上,山叔和山嬸守在屋門前。

“不把病給我兒子看好了,你們誰也別想走。”山嬸一反剛才的客氣讨好,一臉獰笑的看着我們。

“你們是什麽意思?我們跟你們到這裏來完全是一片好心,卻從來沒有聽說過,醫生治不好病人就要被囚禁的道理。即使是神醫如扁鵲華佗,也不敢保證把自己遇到的每一個病患都治好。你們快讓開。”父親又開始發火,走前幾步。他不方便碰山嬸,只能推開山叔。

山叔卻“嗷”地大叫一聲,在父親的手指碰到他之前,伸手在父親的胸前推了一把。

雖說山裏人力氣普遍都不小,但山叔爆發出來的力氣還是讓我吃驚不小,父親整個人被他推得倒飛起來,人到半空中,驚呼聲才發出。

要是任父親就這麽摔在地上,直接受挫的肯定是他的尾椎骨,以後能不能站起來實在未知數。

母親驚叫着想去接,卻比我遲了一步。

在那一瞬間,我的腦子好像被放空了一樣,父親迅速的倒飛在我的眼裏變成慢動作。朝前垮了半步,把中心都放在後面的左腳上,我伸手撐在父親的背心上。

巨大的沖力從父親的身上傳來,整個人被退後半米遠,終于父親安全托在地上時,我才覺得自己的手臂好像要斷裂一樣,鑽心似的痛。

可山叔和山嬸卻絲毫不給我休息的時間,兩人一齊朝我們圍過來。

山嬸獰笑着,山叔依舊面無表情。

“快,先給我們的客人看病,然後是我兒子!”

客人?在哪裏?身上的話讓我禁不住回頭看。

“小冰……”母親阻止的聲音剛響起,我已經看到那個坐在主屋陰暗處人。

是個男人!肩膀很寬,一件破破爛爛如同鬥篷一樣的衣服把他整個人罩得嚴嚴實實,只露出蒼白的下巴。

他一動不動的坐着,剛才我們和山叔他們的争鬥絲毫沒有驚動他,我甚至不知道這個人是死人還是活人。如果是活人,我感覺不到他身上絲毫的陽氣,如果是死人,卻也沒有一絲屍體特有的腐敗味道。

慢着,那圍繞在他身體周圍翻滾的黑氣是什麽?戾氣!居然是戾氣,別說見過,我甚至沒有從姥姥口中聽說過什麽人,或是陰神鬼怪身上有那麽濃重的戾氣,而且戾氣之中又游走着耀眼的金光。

像金龍在翻滾的烏雲中騰飛游走。

我心髒猛的收縮。

難道他居然是……

我搖頭,不可能,那種存在只是傳說而已,現實中絕對不可能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