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美樂蒂思家門口，幾灘惡臭的黑泥玷污了草坪，夏洛蒂捂着鼻子，瘋了似的敲門。
過了一會兒，裏面穿出薩沙的聲音：“你是？”
“是我，夏洛蒂。”夏洛蒂嗓子有點啞，聽到熟悉的聲音後，緊繃的身體放松了下來，她腿一軟，坐在門口，雙手垂下，“你們還好嗎？可以讓我進去嗎？”
“小姐，很抱歉。”薩沙抵在門口，身邊有幾個拿雞毛撣子的男仆。
夏洛蒂有氣無力：“沒有人出事吧。”
裏面沉默了一會兒，緊接着傳來一陣匆忙的腳步聲，和一個女人的尖叫，夏洛蒂手上起了疙瘩，再次站起來敲門：“出什麽事了？”
“溫莎……溫莎小姐……”不是薩沙的聲音，是一個嬌滴滴的女聲，有點像瑪格麗塔。
梅莉亞斯出事了？
夏洛蒂咬着唇，拳頭落在門上，速度越發快：“我可以救，快點開門！”
“可是……”
“別可是了！”
又是一陣尖叫，門後那人沉默了一會兒：“姐姐，他們說你是魔女，你詛咒了我們。”
“瑪格麗塔，”夏洛蒂倒吸一口涼氣，壓住快要跳出胸口的心髒，“相信我。”
一陣妖風吹過，雨唰的一聲落下來，夏洛蒂整個人幾乎是貼在了大門上，但還是有一半裙子在外面，她只能更加快速砸門：“我不會傷害你們。”
“可是……可是姐姐，我相信你，這個家裏不止我一個人啊。”
風挂得人臉疼，花園裏的大樹被風折斷，大雨壓塌還沒吃完的蛋糕，夏洛蒂一只手抓着濕漉漉的頭發，整張臉如鏡面般光滑：“我是魔法師，沃爾蘭德家的魔法師，這場疾病的源頭是水源，有人污染了利物滋河的河水。所有人身體裏都有潛伏的惰性變異粒子，我也不例外。——變異粒子，你們知道是什麽吧。”
“沃爾蘭德小姐，那你為什麽沒事？”是凱瑟琳的聲音，她語氣毫無波瀾。
“你不也沒有事嗎？”夏洛蒂艱難的咽下口水，她的裙子已經濕透，一只手捂着胸口，視線模糊不清，幾乎是閉着眼睛說話的，“元素粒子，元素粒子有一定概率殺死惰性變異粒子，每個人身體裏的元素粒子不一樣，所以每個人對惰性粒子的抵抗不一樣。”
“夏洛蒂！”是佛洛倫的聲音，他的情緒十分激烈，和凱瑟琳是兩個極端，光是聽着，就能讓人腦補他鼻涕眼淚齊飛的樣子。
“凱瑟琳小姐，求求您了，梅莉亞斯，梅莉亞斯她撐不住了！”
凱瑟琳嘆了口氣：“好吧。”
“不行！”
哐當，瓷器落地的聲音，男人的聲音：“夫人，您不能相信一位魔女。”
“可梅莉亞斯快死了！”最後一個字，佛羅倫明顯破了音，“凱爾先生，梅莉亞斯要死了！我們別無辦法。”
“溫莎小姐死了就死了，可是你們把她放進來，死的豈止一個溫莎！”
“我說了，我不會傷害你們。”夏洛蒂臉色發白，冷汗落到地上，坐在門口，貪婪地吸着空氣。
黑雲遮天蔽日，雨水沖刷黑泥，風是清理頑固污漬的刷子。
“什麽叫死了就是死了！”佛羅倫的嘶吼仿佛絕望中的野獸，“你是人，溫莎就不是了吧！你算個什麽，你以為你是誰！不過是一個男爵！”
“我這個男爵是在戰場上打下了的，比你這個二世祖強百倍！”
“好了凱爾，和一個小孩子争什麽争。”
“母親……”
轟隆一聲，白色閃電劃破天空，紅月降臨，紅色霧氣籠罩整個世界。
塞西爾從紅霧伸出走來，銀色長發，碧綠色眼睛，祂拿着一根骷髅頭手杖，左手別在身後，居高臨下看着夏洛蒂：“小姐，需要幫忙嗎？”
一只布滿了紅色血絲的手在夏洛蒂眼前，夏洛蒂順着這只手看上去，祂穿着一身黑色晚禮服，明明是在風雨中，身上卻一點髒東西都沒有，祂微微彎腰，一縷銀發落在夏洛蒂臉上，迅速變成了黑色。
讓夏洛蒂感到慶幸的是，祂沒有用巴澤爾的臉。
夏洛蒂雙手撐地，艱難地站起來，右手扶牆，身體靠在門上：“你到底要做什麽？”
轟——
閃電落在地上，濕漉漉的地面竟然燃起了橙紅色的火焰，火光下，一個抱着孩子的母親被一顆離地的樹木碾碎。
塞西爾打了個響指，火焰熄滅，祂黑色的耳墜倒映出夏洛蒂狼狽的面容。祂伸出第四只手，兩根細長的手指捏着耳墜，道：“我親手殺死了我的凱西小姐，我的弟弟也沒有了。我啊，即失去的愛人，又失去了給我找麻煩的弟弟，我有點無聊，突然間想起來你哥哥的話：‘終有一日，沃爾蘭德家的鳶尾花再次盛開，太陽神的信徒會布滿整個葉撒維納大陸，我會身披紅衣，成為新一任的教皇，讓這個世界沐浴在神的光芒下，讓他——所以妄圖反抗我的人，傷害過你的人，付出代價。’閑着也是閑着，不如試一試呢。”
“不過。”祂後背伸出第五只手，這只手很均勻，第一眼看上去像一根筆直的棍，第二眼就成了坨液體。這手繞過神的肩膀，勾着夏洛蒂的下巴，“我不是很喜歡鳶尾花，我也讨厭那光明神。教皇？不，我就是神。至于你，我和你無親無故，為什麽要為你出頭呢？”
下巴仿佛放在一坨冰上，夏洛蒂目不轉睛地看着祂，雨水和風繞開祂，紅月在祂身後，像極了祂的配飾。
紅唇妖豔，落在祂冷色調的皮膚上，搭配碧眼，一點都不協調，卻給人一種神秘、暴力的美感。
“那你……你、你——”夏洛蒂憋着一口氣，雙手抱胸，“你這個、瘋子。”
“不，親愛的，瘋子是形容人的，不能夠形容神哦。”
“哇哦，美麗的小姐，您好可憐哦。”
第六只手是紅血絲與青筋組成了，這只手抓着夏洛蒂的脖子，夏洛蒂兩只腳懸在空中，雙目失神，竟然失了魂。
“您的騎士呢？美麗的小姐。我數到三，如果您的騎士還不來的話，我就得給你考慮換一個騎士了。”
“三、二、三、一。”
咚——
王城沒有鐘，但鐘聲響起了。
鐘聲消散的瞬間，夏洛蒂落到地下，她看着王宮的方向，那裏有她想見的人。
“要不這樣吧，我缺少一位教皇，您願意來試一試嗎？”祂把手杖放在一邊，用牙咬下白色手套，紅色指甲鑲在灰色的手上，“古老的吻手禮，您會嗎？”
夏洛蒂呆呆的，她的思考能力被壓制，成了個任人擺布的傀儡。
“哦，好吧，你不會。”祂有點遺憾，白色手套落在地上，沾染了泥水。
祂蹲在夏洛蒂身前，一只手放在自己腿上，一只手成了筆，在空中勾勒夏洛蒂的臉龐，紅月變成了祂筆下的樣子。
這一幕似乎并不陌生。
“薩……赫……”
夏洛蒂嘴唇動了動，試圖擺脫祂的控制，只得到祂的嘲笑：“我的教皇啊，如果您不想腦死亡的話，還是乖一點吧。哦，好吧，讓您這個樣子帶上教皇的冠冕，實在是太殘忍了，對比起來，還是腦死亡仁慈點，您看我的凱西小姐。要不您還是腦死亡吧，讓我給您捏一個新的腦子。美麗的小姐，我給你選擇的權力。您只需要，下巴貼着胸口。”
夏洛蒂仰着的頭放平，然後又仰起來，又底下一點，如此反複。
嘎吱一聲，房門打卡，夏洛蒂半個身體跌了進去，她瞬間突破禁锢，看向外面，塞西爾已經隐于紅霧。
“天吶。”女仆叫喚。
夏洛蒂用雙臂撐着身體，往前面爬行，身子完全進來後，她對右邊的凱瑟琳說：“關門，快。”
凱瑟琳卻一步都不敢上前，人們自動與她隔開，瑪格麗塔躲在凱瑟琳身後，薩沙拿着她。
夏洛蒂吐出一口氣，掙紮着站起來，可她縱使有強大的意志力，也敵不過沉重的衣裙，她再次跌倒，身上的裙子已經完全打濕，頭發在滴水。
還是佛羅倫抿着唇，猶豫着邁出第一步，見沒出身，才走到夏洛蒂身邊，關上大門。
愛情的力量可真偉大啊，夏洛蒂感慨。
房間一下子黑了起來，夏洛蒂搓了了光明球，整個房間亮如白晝。
佛羅倫朝夏洛蒂走來，扶起夏洛蒂，夏洛蒂把擋視線的頭發撩到腦後，指着自己的裙子：“幫我找一條幹的衣服來，随便什麽衣服都行，實在是沒有來兩塊布也行。”
佛羅倫只是扶着她，并沒有動。
瑪格麗塔戳了戳薩沙，薩沙有些為難，凱瑟琳回頭，目光堅定又溫暖，仿佛寒夜中的一束光亮：“去吧。”
薩沙像是一直在等待這兩字，凱瑟琳剛說完，她就頭也不回地往樓上走，踩得樓梯啪啪響。
瑪格麗塔是第二個站出來的，她與佛羅倫一起，扶着夏洛蒂往樓上走，人們給她讓出一條路，唯有凱瑟琳一動不動，凱瑟琳用右手支着下巴，饒有興趣地盯着瑪格麗塔，瑪格麗塔認為凱瑟琳不滿意她的做法，停下腳步，但還是扶着夏洛蒂，眼睛也沒有躲閃，直視凱瑟琳，仿佛打了敗仗，英勇就義走向斷頭臺的士兵。
最遠處的凱爾男爵砸了一個青花瓷花瓶。
一分鐘後，凱瑟琳笑出了聲，是欣慰的笑，她走到夏洛蒂身後，兩只手分別抓住衣領的一邊，斯的一聲，裙子被撕開，露出裏面的胸衣和襯裙。
她讓夏洛蒂躺下，仆人遞過來一把剪刀和水果刀，她蹲在地上，唰唰唰幾下拆除裙撐，幾根鐵絲放在一邊。
她拍了拍手：“好了。”
夏洛蒂看得目瞪口呆，她覺得自己腦子壞了，為啥不召喚元素粒子吃了這裙撐。
她道了聲謝謝，留下光明球，跟随佛羅倫和瑪格麗塔往二樓走去。
走廊裏一片漆黑，佛羅倫拿着一盞煤油燈，夏洛蒂則是搓了一個光明球，瑪格麗塔挽着夏洛蒂，三人一起往梅莉亞斯的房間走去。
三人是并排着走的，連呼吸都很小心，狹窄的走廊裏只能夠聽到腳步聲和梅莉亞斯虛弱的呻|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