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程大人禮尚有往來 小仙姑瞠目又結舌

且說鳴兒奉程煜之之命,前去通知張孟春翌日同行前往徽州府。張孟春聞言一時愣怔,她沒聽錯吧?那位竟然主動邀請她親随出行?這是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不成?

又一轉念,許是之前被那妖道吓怕了,抑或是怕被她再打屁屁?思來想去百思不解,最後得出一個不太站得住腳的結論:這厮定是臣服在她的餘威之下這才主動示好,不敢造次。

不過無緣無故又去徽州府作甚?一瞬想到許是為那赈災米糧之事,不由大喜過望,遂樂颠颠回去收拾行囊。

翌日一早,張孟春喜滋滋出門,遠遠看見程煜之正在州衙門外與周師爺、隋班頭說話,便樂呵呵揮揮手與他打招呼。

程煜之冷冷看她一眼,轉頭上了早已備好的馬車,周師爺朝張孟春招招手,指指後頭一輛馬車,也随後上了車。六名随行衙役見狀紛紛上馬,等候指令預備出發。

張孟春心情大好,也不甚介意,與留在衙署的隋班頭打個招呼寒暄幾句後,便上了後頭馬車,小俠随後也一瘸一拐上了車,黑着臉坐在她對面。

“徽州府不是才剛去過,程大人又叫師姑同去作甚?”

張孟春白他一眼,自負勾唇,“這還用問,肯定是要我去保護他呗!”

小俠撇嘴兒,“看樣子不像。。”

張孟春瞪他,“倒是你,非要死乞白賴跟着去作甚!”

小俠無奈攤手,“再待下去,吾怕不是被那狐妖氣死,便是活活悶死。”

張孟春壓根兒沒聽他說話,只暗忖程煜之此次所為确實不似往常,卻也懶得再想,只道他此行定是去找那許鶴年的晦氣,自己護衛那一魂兩魄的同時,去看看熱鬧解解恨也是值得。

哪知抵達徽州府後,程煜之見到許鶴年,不僅沒有興師問罪,反倒樂呵呵奉上一份大禮,以感謝他及時放糧,為自己解除燃眉之急之舉,直氣得張孟春險些背過氣去,事後找到程煜之大吵一架,直吓得在場周師爺與燕小俠瞠目結舌。

周師爺意欲為程煜之辯駁,可卻被他制止,由着她指桑罵槐,罵他狗官也不生氣,聽罷好似沒事人一般轉身離開,徒留張孟春在原地氣個半死,周師爺和小俠兩個大眼瞪小眼。

翌日,程煜之還大手筆包下徽州府城內最大酒樓熹春樓,預備隔日宴請許鶴年,還親力親為,與周師爺一同悉心選取宴請菜品,又特地新加了幾個京中菜色,正與那廚子詳談。

熹春樓的老板也姓許,還與許鶴年沾些遠親,這位許老板經營酒樓多年,大大小小也見過不少官吏,但這般細致、親力親為的還從未見過,更何況這位程大人還與徽州府尹同級,能做到如此地步更顯難得,真真是官途無可限量。

想到此處,臉上不禁笑出包子褶,恭敬道:“程大人,不論何事,盡管吩咐小人便是。”

見程煜之和善點頭,極為平易近人,便又讨好道:“大人,飯菜可口固然重要,可光吃飯飲酒未免單調,小人認得一位馮二娘,她家裏養着幾位妙齡姑娘,皆是蘇杭人氏,最是懂得吹拉彈唱的了。先前許大人做壽,也是請得她家中清倌兒前去助興。”

言罷,偷眼打量程煜之,見他神色淡然,并無反感之色,便又道:“如若大人有意,小人便去知會那馮二娘一聲,明日帶幾個姑娘前來,供大人挑選!”

程煜之與周師爺對視一眼,沒有說話,只聽周師爺笑道:“那就有勞許老板了。”

第二日,早早的,程煜之便與周師爺往熹春樓去。張孟春前日憋了一肚子火,壓根兒不想再看見那幫倒她胃口之人,故今日并未跟去,只是叮囑小俠盯着程煜之,自己則去徽州城中閑逛散心去了。

哪知偏偏事與願違,那城中不管是茶肆酒樓裏說書唱曲的,還是街頭巷尾胡侃閑聊的,所說均是為那許鶴年歌功頌德之詞。張孟春氣得肚痛,是吃也吃不香,喝也喝不爽,只得悶悶往回走。

且說熹春樓上,昨日許老板口中那位馮二娘今日果然履約而至,還帶來四個姑娘,個個如花年紀,生得眉目如畫,動似弱柳扶風,靜如嬌花照水,好不迷人。

那馮二娘年逾四十,妝扮得花枝招展,見到程煜之後飛速打量他一瞬,暗道沒想到竟是個如此年輕的公子哥兒,便有意上前一步,福了福身,媚笑道:“民婦馮二娘見過大人。”

程煜之瞥她一眼,随後端起幾上茶盞,慢慢呷口清茶,面上全無表情。

馮二娘不知這位大人是何意思,一時幹在原地不知所措,直拿眼瞟一旁許老板。

許老板也不知程煜之葫蘆裏賣的什麽藥,瞧瞧他又瞧瞧一旁周師爺,讪笑道:“大,大人,這位就是小人與大人說過的馮二娘。”

程煜之微微一笑,長眸微挑朝馮二娘點點頭,未置可否。那馮二娘見他這般年輕俊朗,卻少見的沉穩老成,望向她的一張臉上明明盛滿笑意,卻不知為何令她心神不寧,莫名忌憚,便提起十二分的小心,恭敬道:“民婦此次攜四名養女前來,願聽候大人差遣。”

程煜之聞言,遂朝周師爺使個眼色。周師爺會意,轉身向那馮二娘笑道:“夫人,前次聽許老板介紹,夫人家的姑娘們吹拉彈唱無所不精,此次我家大人有意挑選兩位姑娘為宴會助興,事後必定重重有賞。”

馮二娘聞言喜不自勝,遂拉了四個姑娘前來介紹。頭一個名喚翠珠的,年方十六,手執一把月琴;二一個名喚妙靈,年方十四,手拿響板;三一個名喚紫嫣,年方十五,懷抱琵琶;最後一個名喚小紅,年方十六,同樣手執一把月琴。

四人在程煜之面前依次展示才藝,那翠珠嬌羞溫婉,月琴彈奏得動人心弦;妙靈喉管聲脆,如黃莺動人;紫嫣琵琶技藝超群,急如萬馬齊奔,緩若珠玉入盤,令人不由叫好;小紅技雖不如翠珠,卻顧盼多情,最是妩媚,直看得許老板眼直,周師爺瞠目,程煜之見她惺惺作态模樣,心底不由冷笑一聲,暗道不及某人。

且說張孟春氣呼呼往熹春樓去,詢問夥計程煜之所在後,便往樓上去。結果一上樓便一眼瞧見樓梯口第一雅間門扇大敞,四個美女依次排列,還有一個婦人背對而立,看不見樣貌,只瞧見程煜之坐在上手正與周師爺、許老板竊竊私語什麽,還邊說邊拿眼瞟一瞟那幾位姑娘。

張孟春不知他幾個在做什麽勾當,卻不耽誤她火冒三丈,一心想聽聽他幾個在商議何腌臜事,靈機一動,便下樓往後而去。

待她倒挂後窗,将屋中情形看個一清二楚,也将剛剛背對自己的馮二娘看入眼中,一時只覺瞧着眼熟,卻又想不起來在何處見過,便也沒再多想,只光顧着跟程煜之生氣,心道百姓都快吃不上飯了,你個狗東西還有心情在此聚衆淫樂,真是欠抽得很!

想到此處,便由袖中掏出符紙,折個老虎就要念咒。

千鈞一發之際,忽見一只手倏地伸出,将她手中紙老虎奪去。如此出其不意,直吓得張孟春身一抖,腳一松,頭朝下栽下房去。

小俠見狀急忙撈住她腿,順勢一帶,将她扔上屋頂。張孟春起身一看是他,氣呼呼道:“陰魂不散!你在此作甚?”

小俠一臉委屈,“不是師姑你讓我盯着大人的麽?”

張孟春想起事情原委,抽抽鼻子繼續強詞奪理,“好好地你不在屋裏盯着,怎地跑這裏來?”

小俠對對手指,“我看你鬼鬼祟祟上了房頂不知作甚,便跟着上來了呗。”言罷不解道:“仙姑無故吓人作甚?”

張孟春聞言一時語塞,氣呼呼指指下面道:“你看那狗官,他,他,他不學好!!”

小俠整一個丈二和尚,撇嘴嗫嚅:“程大人是在挑選歌姬樂姬為宴請助興,再者說,大人尚未婚配,就是看上哪個收做妾室也在情理之中,師姑氣個什麽?”言罷不由納悶兒,暗道師姑向來與大人話不投機,如今怎地管得如此寬泛?

這邊兩人在房上你一句我一句争論不休,另一邊程煜之已然挑選好翠珠與妙靈兩位姑娘,遂命周師爺給了馮二娘賞錢,那婦人接了銀子,帶着餘下姑娘歡天喜地去了。

又過片刻,許老板告辭退下,周師爺也帶翠珠與妙靈下去準備,程煜之長舒口氣,坐下剛待喝口茶,卻聽後窗一陣大動,循聲望去,只見一人驚呼一聲由房上滑落。

程煜之吓得好懸将茶盞扔在地上,趕緊起身由後窗探出頭去觀瞧,見是小俠正坐在一樓房檐,擡頭龇牙咧嘴朝他尬笑揮手,這才松口氣。

正納罕這家夥怎地跑上房去搗蛋,真不是個省心的,回到屋中還未坐定,又聽房頂傳來一陣響動,擡眸一看,就是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