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小魚被浪頭卷過來,揮舞着小翅膀死命撲騰的青兮立馬伸出小爪子——沒抓住,那魚太小太滑了,只是在腳趾上滑了一下就溜走了,或者是被海浪卷走了,轉瞬不見了蹤影。

青兮:我不脹了但是我感覺自己越來越重了怎麽辦?

一大團形狀可疑的水草在水中若隐若現,被迫喝了滿肚子水的青兮再次伸出小爪子,噢抓住了哈哈哈!啊被水草裹着更沉了完全撲騰不動了啊啊啊!天吶終于擺脫了那團破草感覺好累啊好像還掉了一點毛毛真的沒問題嗎?

青兮繼續在水中瞎撲騰,企圖抓住個救命稻草,沒道理人間用稻草都能救命她卻只能淹死在這裏啊!

咦?這條長長的是海蛇嗎它游得好快啊,筋疲力盡的青兮再次伸出了小爪子,發現自己竟然抓住了這條海蛇!

不對,這條不是蛇,應該是條龍,它有兩只角!

這條突然出現的龍簡直是救星啊,青兮急忙蹦了幾下挪到他的頭部,小爪子牢牢抓住龍腦袋上的鱗片,翅膀攬住一根犄角,把自己固定住,然後猛地往犄角上撞了一下,腹部疼痛的同時跟個小噴壺似得吐出一股水柱,感覺全身都輕了不少。

青兮抓住龍角重獲新生的時候,被抓住的龍不樂意了,一道飽含怒氣的聲音響起:“什麽東西?快從本殿的頭上下來!”邊說邊搖頭晃腦地要把腦袋上的不速之客甩下去。

龍是海中等級最高的生靈,天生具有行雲布雨的能力,在海中更是如虎添翼,周邊的海浪都随着翻湧起來。

這救星竟然要抛棄自己!青兮腳下更加用力,牢牢抓住凸起的鱗片不放,小翅膀也把犄角抱得牢牢的,任憑腳底下的龍如何翻騰也不松開半分,口中叫道:“你別怕!我不是壞人!”

看這條龍折騰得狠了,直接低頭啄了幾下,喊道:“你老實點兒!到了岸上我就把你放開!”

這條龍也不大,犄角還是新生的,短短的一截兒,這會兒不但被鳥抓住還被啄得生疼,更加生氣了,在海水中搖頭擺尾幾乎要把自己甩成一條麻花。

青兮:……

青兮于是抓得更用勁兒了。

眼看甩不下去腦袋上的家夥,更加憤怒的青龍尾巴一擺,一個猛子就要往海底紮去。

青兮:!

恰在此時,天空中的閃電驟然增多,密密麻麻的聚在一起,猙獰成數條大樹粗的蛇形閃電,在半空中不停閃爍,駭人無比。

緊接着,一條閃電朝着海中央劈下,恰恰打在青龍面前。

青龍連帶着腦袋上的青兮都被電得一個激靈,青龍再也顧不上折騰,掉頭往岸邊游去,快得像一枝離弦的箭。

雨中冒着被閃電劈到的危險往前沖,即使是一條龍也不輕松,好不容易到了岸邊,身長三丈的青龍猛然往前一蹿,撲到了沙灘上大口喘氣。

抓着龍犄角的青兮順勢被甩出去,咕嚕嚕滾了好幾圈,撞到塊大石頭才停下。沒了蛋殼的小青鸾頓時被撞出了個包,眼冒金星地捂着腦袋攤在地上喘息。

海中,越來越多的粗大閃電朝着他們剛剛逃離的地方落下,好像有人往無盡海中扔了一把閃電捆成的柴禾,燒得無盡海中央沸水般翻滾不休。

駭人的異象持續了大約一炷香,随着最後一道閃電的落下迅速消失,大雨悄悄停下,無盡海也轉瞬恢複了平靜。

夕陽已經沉入了地平線,天邊只留下絢爛的晚霞,橙黃與鮮紅燃燒交融,像盛開了大片大片的花朵。

霞光映在無盡海上,照得波光粼粼的海面也開滿了花。

夕陽下,微風徐徐,帶着潮濕的水汽和雨後特有的味道。

安靜下來的沙灘上,一龍一青鸾同時張開嘴巴,吐出積壓在胸腔的那口悶氣。

“剛才真是吓死龍了。”

“剛才真是吓死鳥了。”

兩道不同的聲音同時響起,青龍倏然轉頭盯住小小的鸾鳥:“剛剛抓住本殿龍鱗的就是你?你知道我是誰嗎?我可是北海的十九王子!冒犯王族,我是可以處罰你的!”

啥?處罰我?

本想抓緊時間曬曬陽光的青兮,瞬間乍起全身羽毛,擺出了戰鬥的姿态。

***

三危山千裏之外的小山峰上

青風面沉如霜,冷冷看着眼前的男人,怒聲道:“好狗不擋道,還請蕭離上神行個方便。”

蕭離上神是個豐神俊朗的美男子,此時卻半彎着腰,滿臉懇求:“青風,我不求你原諒我,只求你讓我看看我們的女兒,就一眼,好不好?”

“接着裝。”青風冷笑,眼中的嘲諷濃得能溢出來,“上神法力無邊,自然不把小小的三危山放在眼裏,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你不是早見過我女兒了嗎?現在在這裏裝什麽可憐?”

蕭離頓感尴尬,他傷好之後确實偷偷去過三危山一次,萬萬沒想到青風防得這麽嚴密,察覺之後立馬把三危山的防護大陣和自身綁到一起,但凡大陣受一點損傷都能反饋到青風身上而大陣毫無損傷。

結果就是今天他偷偷過來就被抓了個正着,還害得青風吐了血,現在連靠近她一點都不敢,只好繼續示弱:“都是我的錯,你怎麽罰我都行!但是女兒也是我的女兒啊青風!”

青風神色更冷:“你女兒?蕭離上神好大的臉面,你女兒出生的時候你在哪兒呢?你在那只狐貍精的身邊尋歡作樂呢好嗎?現在來跟我說什麽女兒,你配嗎!”

蕭離更加尴尬,低聲道:“我哪有啊青風,當時我被你捅了三刀六洞,一直閉關養傷,連你生了女兒的消息都是後來才知道的,哪裏有什麽尋歡作樂?”

“閉關養傷?呵,”青風滿臉鄙夷,仿佛在看一個垃圾,“上神你是狐貍精睡多了也跟着愛上演戲了嗎?”傷雖重,卻不能讓一個上神閉關這麽久,所謂閉關,不過是躲着罷了,當她是傻子嗎?

這話裏的嘲諷意味着實太濃,蕭離終于變了臉色,道:“青風,你就非得這樣嗎?你我之間,難道一絲情分也沒了嗎?”

青風勾唇一笑:“情分?當然有。”

蕭離頓時狂喜,眼巴巴地看着青風。

青風繼續道:“除了那一星半點的情分,還有好大一只狐貍精,和你們倆的孽種呢。”

蕭離臉色霎時漲紅,随後變得慘白,最終定格在鐵青上,屈尊降貴地表演了一番變臉。

青風欣賞地津津有味了一會兒,在蕭離越發難看的臉色裏不屑地咂了咂嘴,随手扔了枚銅板,嘲諷道:“演得不錯,賞你了。”

蕭離大怒:“青風!你!你怎能——”

“噓!”青風豎起一根手指擋在唇前,待蕭離憋着氣安靜了才道,“小聲點兒,吓到你女兒了可怎麽辦?”

蕭離滿腔怒火跌回胸腔,又是酸澀又是喜悅:“你,你終于同意我見女兒了?”青風到底心軟,嘲弄他一番後還是允許他見女兒,他們畢竟上萬年的情分,說不定……

“你見你自己女兒,還要我的同意做什麽?”青風一臉不耐,随手指了個方向,“你女兒在那兒呢。”

蕭離偏頭一看,一身白衣的胡霓裳正抱着個小嬰兒緩緩走在山道上,山路崎岖怪石嶙峋,襯得她越發清瘦。

蕭離頓時像被人拿重錘砸了腦袋,深深吸了口氣,卻覺得胸中更加憋悶。望着眼前高傲如女王的青風,滿心都是無可奈何:“青風,你一定要這樣羞辱我才甘心嗎?”

青風正色道:“上神嚴重了,我一沒有給你下藥強迫你睡女人,二沒有糾纏不休影響你再娶,三沒有借着孩子死乞白賴礙你的眼,哪裏敢羞辱你一分一毫?”看了看邁着小碎步也走得不慢的女人,“上神的家眷就要到了,還請上神不要打擾我三危山的清淨。”

“好走不送。”

話音未落,青風駕雲而起,很快回了三危山。

蕭離站在原地,想追追不得,想走走不了,只覺得整個胸腔都被無名之火填滿,偏又發洩不出。想要仰天長嘯,才發現上萬年的上神形象讓他根本張不開嘴,煩悶之下,一拳砸到旁邊的石壁上,碎石屑簌簌落下,整只手頓時鮮血淋漓。

山道上,胡霓裳抱着孩子款款而來,在三步之外盈盈下拜:“霓裳見過上神。”

蕭離沉聲道:“誰讓你來的?”

胡霓裳頓了頓,笑容清淺:“霓裳想上神,自然就來找上神了。”将手中的襁褓遞出,“這是霓裳那日生下的女孩,霓裳為她取名不悔,‘蕭不悔’,上神意下如何?”

蕭離沉默半晌,終是沒有伸出手接過孩子,道了句“知道了”,轉瞬騰雲離去。

胡霓裳面帶淺笑,再次盈盈一拜。

“霓裳多謝上神賜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