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47
黎舟舟心情實在是不舒暢,就那麽被言放牽着手,一直漫無目的的走,如同行屍走肉。
“要不要回劇組?”言放問。
黎舟舟搖頭,她暫時沒有心思去劇組工作。
“那就回酒店。”言放牽着她,回了酒店。進了屋,黎舟舟在床邊坐着,言放在她身邊站着,一副做了錯事的模樣。
見人已經不哭了,言放覺得她的心情應該稍微好受了些。
“以後別這麽哭,哭多了傷身體。”言放柔聲提醒她。
黎舟舟哼了聲,還在生着氣。她一直低着頭,不給言放看自己的機會。約莫過了十分鐘,她忽然想到了趙樹這個罪魁禍首,心中實在是困惑,趕緊擡頭問他。
“言放,你和趙樹究竟有什麽深仇大恨啊,他為什麽這麽恨你?”
言放嘆氣,沉默了很久後,才對上黎舟舟熾熱的眼神,回答道:“我和他無冤無仇,只不過,他喜歡我我不喜歡他而已。”
“恩?”黎舟舟不明白,她不懂這話是什麽意思。
言放說:“趙樹是我領進師門的,那時,他才六歲。我見他小,就把他當弟弟一般照顧,可能是我照顧得太好了,以至于後來,他對我産生了不一樣的心思。”
黎舟舟楞了下,算是明白了言放口中的喜歡是什麽意思。她實在是震驚,想不到,趙樹會對言放有別的心思。
言放還記得,當年,戰火紛飛,他和師父雲游四方,在一個小鎮見到了趙樹。當時,他的父母都死了,家中已無一人。
他站在躺滿屍體到處都是血的街上,一個勁兒的哭個不停。言放心裏不忍,就央求師父收下他。
師父也是心軟之人,見趙樹實在是可憐,就答應了言放的要求。從此,師門有了三人。
言放很照顧趙樹,什麽好吃的都先給趙樹,以至于趙樹成了言放的跟屁蟲,言放做什麽,趙樹都要跟着。
那時候,條件差,師門除了一個破舊的廚房,就只有兩間破舊的茅草屋。師父當然得自己睡一間茅草屋,言放和趙樹便睡另一間。
冬天,天氣冷,言放做飯後手經常被凍得又紅又腫,那時候,趙樹就會讓言放把手放進他的胸口。
夜裏睡覺,趙樹不和言放睡同一邊,因為他會趁着言放睡熟了,給言放暖腳。
言放對他好,他也對言放好。
但後來,言放發現趙樹對自己未免太好了。而且,趙樹那個時候都已經十五歲了,還要和自己同睡一張床,他實在是別扭的很。
不光如此,趙樹還不喜歡女人纏着自己,連譚依纏着自己,趙樹都會生氣。
言放開始察覺不對勁,但沒有把事情捅破。他意識到,趙樹對自己的情愫可能不同于普通的師兄師弟。
為了斷絕趙樹的念想,言放主動找趙樹聊了一次,那之後,趙樹似乎就變了一個人,不再聽言放的話,喜歡獨來獨往。
……
“所以,趙樹下毒害你,也是因為你始終不喜歡他?我說的喜歡是、是那種喜歡。”
黎舟舟的話拉回言放的思緒,他看着臉頰微紅的黎舟舟,點了點頭。
民國二十年,言放、趙樹和譚依去柳家解惡咒。
因為知曉了柳家的秘密,趙樹從柳家要了十根金條。那之後,趙樹就不再與師門聯系了。
直到二十一年,趙樹窮困潦倒,無處可去,只好回了師門。
自趙樹回來後,言放也沒有趕他走,他也開始繼續做渡魂師。二人相處時,沒有吵過一次架,但關系早就已經無法回到從前了。
何況,言放心裏對于趙樹的情愫,一直都心存芥蒂。
直到師父忌日那天。
那天白天,趙樹一直圍着言放轉,到中午時,飯桌上,趙樹問了言放。
“師兄,你以後會娶妻嗎?”
言放搖頭,“我沒這個心思,我只想做一個好的渡魂師。”
趙樹問:“那我一直陪着師兄。”
言放搖頭,他實在不想與趙樹糾纏不清,“不必,你向來不喜歡別人拘束你,過了今日,你愛去哪裏便去哪裏。”
趙樹再次表明自己的心思:“師兄,我喜歡和你待在一起,我就想和你待在一起。師兄,這麽多年了,你應該知道我對你究竟是什麽感情。”
言放淡淡的說:“我正是因為知道你對我是什麽感情,我才更不能讓你待在我身邊。趙樹,喜歡是強求不來的,你喜歡我,可我只是把你當作師弟一般對待。你怎麽就不明白呢?”
“為什麽?師兄,你為什麽不給我一個機會?我已經決定改過自新了,我們兩個在一起,可以重振師門。”
“趙樹,我不喜歡你,我不能欺騙你,我沒有辦法給你機會。我只喜歡獨自一人待着,你就遂了師兄的心願吧。等師父的忌日過了,我會去雲游四方,你也給自己想個去處吧。”
這是在趕他啊。
趙樹冷笑,“師兄當真不願與我一道了?”
言放不答,只是繼續吃飯。趙樹若一直跟在自己身邊,只怕自己心裏會一直別扭,寝食難安。
趙樹也沒再說話,連午飯都沒有吃就走了。
到了夜裏,言放都要睡下了,趙樹又回來了,還親自做了一桌飯菜,說是好好的告別一番。他說的言辭懇切,言放信以為真,就陪着趙樹喝了幾杯酒。
誰知,那酒是有毒的,是趙樹特意給他留的毒酒。
趙樹竟然就那麽恨他。
……
往事在腦海裏一閃而過後,言放的心實在是沉重。他以往只知道教育趙樹要做一個合格的渡魂師,卻忘記了,哪怕要做渡魂師,也應該先做一個合格的人。
這是他這個做師兄的失職,不怪別人。
言放有些悔恨,可于事無補。
“舟舟,一切都已成定局,哪怕我再不舍得走,也得離開。咱們就這麽幾面了,你還有什麽話要和我說?”
現在糾結以往的事情已經毫無意義,倒不如考慮接下來的事。
黎舟舟不聽,瘋狂搖頭,“我不讓你走。我是你的主人,我不要你離開,你就不許離開。”
她哭着說,眼睛早就已經腫得如同被蜜蜂蟄過一般。
她喜歡言放,更是已經習慣言放在自己身邊了,她習慣遇到事情了就找他幫忙,習慣遇到開心的事情和他分享,習慣他替自己出頭……
黎舟舟難過極了,言放輕輕摟住她的肩膀。
窗外的天幕慢慢被黑色侵占,光明被驅散,黑夜将占據大地。
“舟舟,你是我見過的特別善良的姑娘,你以後的日子,一定會過得很好。”言放說。
“你不在我身邊,我怎麽過得好……”她從來沒有想過,言放有朝一日會離開她。
後來,黎舟舟實在是哭得累了,躺在床上休息。
确認她熟睡了,言放走了出去。剛好,走廊的盡頭,柳方熠站在那兒,似乎在等他。
言放走到柳方熠跟前,“去你房間坐坐,我有話要對你說。”
柳方熠點頭,他就知道言放會找自己。
進了房,言放說:“長話短說,我希望下次趙樹過來時,你能心無雜念,用渡滅對付趙樹。”
柳方熠沉着臉,“你真的想好了?”
言放點頭,“事已成定局,即便沒有想好也得做決定了。我越往後拖,你們劇組的人就越有危險。”
柳方熠露出可惜的模樣,又問他:“那黎舟舟怎麽辦?她肯定舍不得你。”
言放:“即便舍不得,我也必須得離開。之前我就想過了,我是不能陪她一輩子的,離開她是遲早的事情。如今有了這麽一出,只不過是把我離開她的時間提前了。記住了,趙樹來了,一定不要猶豫,要用渡滅對付他。”
柳方熠答應。
言放又說:“說句心裏話,我的确不放心黎舟舟。她最近跟我訴苦,她工作室的王主編利用做編劇來誘惑她,我不放心。我走了以後,你幫我盯着些。”
柳方熠:“行。我知道了。”
“我還有東西要給你,到時候給你送來,你幫我轉交給舟舟。”
柳方熠應下,心裏也明白言放其實放不下黎舟舟。
接下來的幾天,柳方熠一直在期盼趙樹的到來,可惜,趙樹都沒有過來。他就像消失了一般,了無蹤跡。
言放也私下裏找過趙樹,一無所獲。
黎舟舟倒是希望趙樹別來,最好這輩子都別再出現,這樣言放就可以不用離開了。
柳方熠看出了她的心思,他沒勸黎舟舟,他知道,他是不可能勸得動黎舟舟的。
言放還叮囑過了,下次趙樹過來,他不要等,一定要立刻用渡滅對付趙樹。
柳方熠将此事記在心裏,并在酒店、劇組等地都藏了渡滅,以備不時之需。
七月二十日,風雲影視城又開始下暴雨。
那雨就像是從破裂的水管裏流下來一般,地面很快就有了積水。雨實在是太大,噼裏啪啦的雨聲落在雨棚,劇組不得不停工。
大家都開始收拾東西,準備今天先回去。忽然間,一道凜冽的風從外面吹進來,吹得戲棚入口的幕布揚得老高,雨也被吹了進來。
“哎,風太大了,快把簾子拉上。”導演說。
工作人員急忙去收簾子,可才走幾步,那人就倒了。
“怎麽了怎麽了?”有人趕緊跑上前,可剛剛挨着那名工作人員,也倒了。
緊接着,戲棚裏的人像之前那般,慢慢都昏倒在地。随後,所有人都開始陷入了更深的昏迷。不同于之前,他們這次的昏迷不再只是單純的沉睡,而是像中了心咒一般,躺在地上時,一邊哀嚎,一邊哭泣。
黎舟舟意識到是趙樹來了,心跳加速,整個人有些像魚兒脫離了水面一般,既無助又恐慌。她左手拿着劇本,右手拿着經常背的白色帆布包,目睹眼前的一切,眼眶逐漸紅了起來。
她不希望大家這麽痛苦,可如果要這些人不痛苦,那言放就得……
黎舟舟矛盾極了,站在原地手足無措。
柳方熠見她神情憂郁,并沒有叫她,而是在第一時間就拿着渡滅,等着趙樹過來。他聽不得無辜的劇組工作人員被趙樹的惡咒折磨,只得将手中的渡滅握緊,這一次,他不會讓趙樹逃脫。
而言放,自從那天與趙樹見面後就一直在劇組附近徘徊,等着與趙樹一起走的那天。
他躲在暗處,沒有讓黎舟舟發現自己。
外面的雨越來越大,可戲棚裏工作人員的哭聲卻能和外面的雨滴聲相比。他們實在是痛苦,內心的恐懼足以讓他們哭得肝腸寸斷。
柳方熠的心越來越不安。再這麽下去,戲棚裏的人怕是有生命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