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天朗氣清，空氣悶熱得像是要變成一塊火熱的果凍，呼吸變成了一件困難的事情。
人來人往的街上，少年把她攔住在轉角。
“萬思青，你不可以和羅正旭走那麽近。”湯和森說。
學校裏很多人都在傳羅正旭和萬思青是那種不正常的關系，他也親眼見過萬思青經常和羅正旭走在一塊。
萬思青不可以和別的男生走在一起，還是羅正旭那種那麽混蛋的男生，她會被帶壞。
“我如果說不呢。”萬思青輕聲說。
湯和森低眉看她，他被太陽曬得熱意融融，明明光風霁月的少年，眼睛裏卻是陰冷的冰。
“好啊，那今天起，你別想逃離我。”少年像是要立馬吃了她。
霸道。
湯和森怎麽那麽霸道了。
“不行，你好好學習。”萬思青有些生氣。
“不學。”
她無奈哄道：“學，你要考一個很好的大學，然後去做你想做的事。”
湯和森态度冷淡，對她說的這些絲毫不上心，炙熱的眼神要把她盯穿個洞來：“你說的的這些，我随便。”
“湯和森！你別幼稚了，別拿前途和我犟。”
“萬思青，是你拿前途和我犟，你和羅正旭他們整日整日的混，你的前途在哪裏？”
她被怼得上火了：“那是有原因的。”
兩人似乎回到了談戀愛那會兒，他們莫名其妙的吵起架來，嘴一個比一個硬，誰也不肯讓誰。
他親眼看見羅正旭和她一起從紋身店裏走出來，萬思青那麽膽小，一定不會想在自己皮膚上做那種那麽疼的東西。
不管怎麽樣，中學生出入那種地方就是不好。
“你騙我。”湯和森想在她臉上看出一絲異常。
“你到底怎麽了？”萬思青想不明白。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一切都變好起來了，他渴望沒人能阻攔他，沒有人來欺負他，他渴望同學和老師都喜歡他，別人都尊重他，在意他。
如今，這些都有了，但他卻感覺弄丢了一樣很重要的東西，心裏像是被火燎了一把，燙過之後就只剩下空蕩。
在這之前，他還很辛苦的度過難熬的十六歲，他以前頻繁的夢見一片開滿鮮花的美麗草原，一望無際的草原上，他虔誠的親手在路邊刻下“我在等你回家”的路标。
他不知道在等誰回家，也不知道為什麽要等。
他日複一夜的在夢裏等，終于等到了那個回家的人，是一個年輕的女孩，女孩長着萬思青的臉。
在那個夢裏，他一遍又一遍的帶她回家，路上有很多熟悉的風景，他莫名有點難過。她卻看着那些風景興奮的大喊大叫，後來她也哭紅了眼。
他把她送到一座粉紅色的別墅，他終于把她送回家了。
他好像還親吻了女孩，夢裏，他好像很愛她。
這個夢，最近再也沒有夢到了。
他弄丢了一個夢，那片草原變成了荒原。
少年篤定，他所希望的都實現了，那個夢卻消失了，一切都和萬思青有關系。
“不知道，總之，我不能看到你和羅正旭靠太近。”湯和森回答她。
那她不功虧一篑了？
“這個不行。”她斬釘截鐵拒絕。
湯和森對她說：“你有問題可以和我說，我會幫你解決。”
萬思青哄他：“沒有問題。”
湯和森不信：“沒有問題那離開羅正旭，來我身邊。”
咦？你在表白嗎？萬思青很想問。
“我不。我暫時離不開。”萬思青說。
湯和森點頭，他知道自己的猜測果然是對的，“那還是有問題，說給我知道，我可以幫你解決。”
萬思青煩躁抓頭發：“你幫不了。”
少年更固執：“羅正旭能做的，我可以比他做得更好，你離開他。”
“不是那種，你別想多了，你別吃醋。”萬思青皺起眉。
湯和森很認真的說：“我沒有吃醋。”
“……”
傻透了。
天氣炎熱，她出了一身汗，腰上的紋身被汗浸濕，火辣辣的痛。萬思青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和他吵什麽。這一點意義都沒有。
“不行，你回去吧，你什麽都做不了。”她一頭霧水，想不明白事情為什麽會發展成這個樣子。
湯和森緊緊盯着她：“我可以。”
“你不可以！”她大喊。
“我可以！”湯和森聲音比她更大。
犟驢，還是和以前一樣，講的話她一個字都聽不懂，萬思青有時候真想敲開他腦袋看看他腦子裏都裝了什麽稀奇古怪的東西。
萬思青不想和他再做無謂的争論，一把推開他，氣沖沖的往前跑。
少年望着她纖瘦的背影，眼眸漸深。
……
回到學校，萬思青身心俱憊。
有女生喊她去打球，她趴着桌子睡覺，搖搖手說不去。
幾個女生把她拉起來，熱心的勸慰她。
“走吧，走吧，你都好幾天沒說話了，和我們運動一下。”
“對啊，你別理學校那些說你不好的人，他們都是傻子。”
“我知道你什麽都沒做錯，是他們故意那樣的。”
女生的心思永遠那麽美好，萬思青感到欣慰。
“謝謝，學校老有人說一些不好的話，她們都不想和我玩了。”
“沒關系，我們和你玩。”
打完球，出了一身汗，萬思青感覺心情果然好了很多。
準備去買水喝，女生拱拱她的手，“那個男生看你好久了，他是不是對你有惡意，我們去幫你教訓他。”
萬思青瞥過去，看見湯和森，他穿着校服，挺乖的模樣，眼神卻冷冰冰的，直直的看着她。
“同學，一直盯着別人很不禮貌的，知道嗎？”女生好意替她說話。
湯和森冷着臉，不說話。
神經病，不知道哪裏又惹到他，萬思青不想和他說話，拉着女生去買水喝。
接連好幾日，除了上課上廁所的時間，湯和森一直出現在她眼前。
給她買水，買飯，給她送學習筆記。
同學們在傳，年級第一是不是喜歡萬思青？
有人特意來問她，萬思青不知該怎麽回答，把問題抛給湯和森。
湯和森臉冷冷的，他不承認。
“我不喜歡萬思青。”
看，他什麽時候嘴都是硬的。
嘴上說着不喜歡，但還是對她好得不得了。
萬思青招架不住，“你到底想幹什麽？我的好和森。”
湯和森的要求從頭到尾都只有一個：“來我身邊。”
羅正旭最讨厭她和湯和森走在一塊兒，被他看見了，指不定又發什麽神經去找湯和森麻煩了。
萬思青想也不想就拒絕，“不行。”
兩人又鬧得不愉快，但吵歸吵，湯和森還是一如既往的對她好。
……
這天，萬思青又被羅正旭叫去學校後門。
不知道這次又想到了什麽馊主意尋她開心，萬思青心情沉重。
後門已經荒廢，幾乎沒什麽人來這裏，安全的環境成了流浪貓的天堂。
萬思青到的時候，羅正旭的跟班正在踢一只三花顏色的流浪貓。
小貓生氣又害怕，立起全身的毛和邪惡的少年對抗。
“滾，破貓還敢咬我。”
少年力氣很大，小貓被踢了一腳，撞到牆上，嘴角流出血，夾着尾巴，嘶吼了幾聲，随後狼狽的躲進草叢。
“你們在幹嘛？”萬思青生氣的問。
“怎麽可以這麽過分，貓又沒有惹你們。”
“喲，你也想挨踢了？”少年吊兒郎當的對她眨眼睛。
萬思青的火沒處散，只能罵一句：“臭混蛋。”
男生們嘿嘿的笑了，惡劣，惡心。
萬思青擔心受傷的貓咪，想去找貓，“你們找我過來到底有什麽事？沒事我走了。”
“有啊，有事。”男生說。
男生們看着羅正旭，等待他說話，眼神裏有着藏不住的期待。
羅正旭渾身穿得貴氣，眼神漫不經心，和她對視，露出森白的牙。
萬思青靜靜等着，聽他又作什麽妖。
羅正旭說：“萬思青，接吻是什麽感覺？”
“什麽？”萬思青震驚。
他開始對性感興趣，這比什麽都可怕。萬思青比誰都知道他們有多惡劣，沒有道德底線的一群少年簡直是一群惡魔。
無知的少年們哄堂大笑，好奇又猥瑣的眼神卻望向萬思青，這種注視讓她渾身不舒服。
“你和他們親一次，然後告訴我接吻是什麽感覺。”羅正旭深黑的眸注視着她。
他是認真的，萬思青知道，他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變态，他的壞是骨子裏帶來的。
“如果我不呢？”萬思青渾身在發抖。
“你覺得呢。”羅正旭很自信，他知道她逃不掉的。
萬思青不知道怎麽了，明明平時逆來順受慣了，他們說什麽她都可以不放在心上，他們怎麽尋她開心都行，但在和湯和森吵了一架後，她的情緒變得很奇怪。
變得很刺，像被燒了一把火。
她知道這種情況很不利，她應該立馬跑，有多遠跑多遠。
但惡魔在誘惑她。
憑什麽，他們可以這麽對她？她要加倍還給他們。
“你來。”萬思青微笑着，對男生說。
羅正旭停止吸煙，眼神玩味的看着她。
一個男生受不得刺激，說着要過來和她親吻。
萬思青撿了塊磚頭，快準狠的一轉頭砸在男生的臉上。
男生慘叫一聲，捂着滿是血的臉痛苦哀嚎。
萬思青沉着臉色，對跌撞的男生繼續說：“你繼續來。”
“我來告訴你被人打在身上是什麽感覺，你們懂羞恥嗎？懂最基本的禮貌嗎？你們這麽壞，簡直是給父母臉上蒙羞。”
男生想去抓她，被她一磚頭砸中手臂，被砸到的人表情痛苦得跟斷了整截手一樣。
萬思青冷笑，“高興嗎，別人在被你們欺負的時候也這麽痛，比你們痛一萬倍，記住了。”
她瘋了。
她胡亂的砸人，不管不顧的砸。
終歸是女生，力氣不大，打人又沒有章法，她很快被控制住。
“媽的，賤女人，看我不打死她。”
“誰讓你打她了。”羅正旭說。
被挨了一磚頭的男生們迷茫了，不知道該幹什麽才好了。
羅正旭捏着她被打得紅腫的臉，左看右看，吸一口煙再吐出煙圈，留下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你不漂亮了。”
沒有人懂，羅正旭心裏到底想什麽。
這時，很意外的，湯和森不知道怎麽尋到這裏來了。
看見這場卑鄙的欺淩，少年陰着臉，想要阻止。
下一秒，看見被欺負的女生是萬思青，她滿臉傷，又滿臉淚，他忽然想把他們都弄死。
羅正旭只是小小的驚了一下，拍拍萬思青的臉，玩味的說，“他來了。”
萬思青閉上眼睛，全身都火辣辣的痛。
“啊！”
羅正旭的跟班被湯和森揍得不輕，少年下手很重，只想趕緊帶走她。
可惜，少年力量單薄，總歸不是他們的對手。
“放開我！！”
湯和森又被打了，他的臉被按進土裏，倔強的眼眸通紅，死也不肯喊一聲痛。
“他媽的，這小子吃了牛了，力氣這麽大。”
跟班們感到很有成就感，雖然挂了一身傷，但終于打敗強有力的敵人。
他們狠狠的踹湯和森的頭，腰，背，肚子，把所有不滿都狠狠的發洩在他身上。
湯和森在萬思青眼裏永遠是冷漠驕傲的，他從來不會喊累喊疼，有什麽事只會藏在心裏，再大的困難他也可以解決得很好。
在她印象裏，他是個活得很努力，同時也很厲害的人。
他明明是驕傲的人，他們不能這麽對他，他不應該這樣被欺負。
萬思青要瘋了，“住手！不準打他！”
羅正旭死死的抱着她，捏着她的下巴，讓她定定的看着湯和森被打得奄奄一息。
“我知你不開心，但是我心裏覺得痛快。”羅正旭陰仄仄地說。
“變态！放開我！”萬思青恨不得咬斷他的脖子。
令人心痛的毆打終于結束，羅正旭松開萬思青，她立馬連滾帶爬的去到湯和森身邊。
他傷得好嚴重，眼睛又腫到一起，睜不開了，臉都被血糊住了，胳膊無力的垂着。
他好重，但又好輕。
湯和森躺在她懷裏，好像要死了。
萬思青抱着他嚎啕大哭。
“你看，你喜歡的人就是這麽一個廢物。”羅正旭偏要在她心上插一把刀才痛快。
“你滾！！”
“呵。”
羅正旭蔑視的看了兩眼，帶着幾個跟班們大搖大擺的離去。
萬思青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她害怕得全身都在抖，一邊抖一邊拿衣服擦去他臉上的血。
“你看看我，湯和森，睜開眼看看我。”
“我能救活你的，一定有辦法。”
萬思青無助得像個孩子，明明她一切能做的都做了，卻還是導向這樣的結果。
從一開始似乎就注定是一個悲劇，她能救湯和森母親，但另外李自衡同學會被羅正旭他們欺辱導致跳樓身亡，李自衡母親悲傷發狂想要她償命，她也同樣不服，這個世道，憑什麽要善良的人來承擔這些悲慘的命運。
她如願再次回到更早的時間，李自衡不會再被欺負了，湯和森的生活也好不容易步入了正軌。
因為能再見到母親，因為能保護湯和森，她心甘情願來做那個承擔結果的人。
她那麽努力，就是想湯和森的生活再也沒有欺辱。
為什麽，結果還是會這樣？
“你快醒醒啊。”
少年止不住的咳嗽，終于有活過來的跡象，萬思青松了一口氣。
她心疼的摸他眉眼，眼淚掉在他髒兮兮的臉上。
“你怎麽又哭得這麽慘？”少年想抹去她的眼淚，胳膊卻怎麽也動不了。
萬思青把臉埋進他肩窩裏，嗚嗚的流淚。
“你的青春時代好苦啊，湯和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