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轉眼到了湯和森媽媽楊愛珍出院的日子。
楊愛珍只身一人帶着兒子獨自在小鎮上讨生活，過得很是不易，況且在這邊沒有任何親戚好友，出了這樣的事情多虧了一些好心鄰居和萬家夫婦的細心照料。
他們真的是一群很好很善良的人們，為了回饋他們，楊愛珍沒什麽錢，送不起昂貴的禮物，只能自己做了一些南方特有的點心表示感謝。
楊愛珍帶着點心和湯和森來到萬家。
“哎呀，愛珍你太客氣了，這麽多怎麽吃得完哦。”鄧穎熱情招待客人。
楊愛珍慢聲細語道：“想着小朋友喜歡吃就多做了點，慢慢吃總能吃完的。”
兩位媽媽在客廳聊天，鄧穎很喜歡這位南方女人，說話軟糯似水，行事溫柔堅定，她真的很欣賞楊愛珍這樣的女人。
鄧穎摸摸湯和森的頭，“乖，思青在樓上，去找她玩吧。”
“好，謝謝阿姨。”湯和森奶聲奶氣的說道。
萬思青又在睡覺，她好像很喜歡睡覺，不過公主睡着的樣子比醒着的樣子要好看，醒着的她總是板着一張臉，不愛笑，像兇巴巴的小巫婆，看着讓人難以接近。但睡着的時候卻柔和了許多，睫毛長長的，很安靜很乖。
湯和森蹲在她床前，托着臉認真的看着。
他喜歡和公主在一起，也喜歡看公主睡覺。
“再偷看，給你一拳哦。”萬思青冷不丁睜開一只眼睛。
他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在地上，哎喲了一聲，兩條眉毛揚起來：“公主你醒啦？”
“早醒了，”萬思青打了個哈欠，跳下公主床。
“走吧，帶你去玩。”她穿上鞋子，轉身去衣櫃找衣服，路過的時候摸了摸還在地上坐着的湯和森的頭發。
像摸小狗狗似的：“在這裏等我。”
湯和森乖乖的等萬思青換衣服：“好哦。”
下樓的時候萬思青和兩位媽媽打了招呼。
“去玩吧，乖乖的，不要調皮搗蛋，記得早點回來哦。”鄧穎溫柔的同兩位出門的小朋友揮手告別。
“我們和森特別喜歡和小思青一起玩呢。”楊愛珍笑得眉眼彎彎。
“是呢，這是一件好事。”鄧穎笑眯眯的回道。
………
萬思青帶湯和森來到了一處小公園，給他買了冰淇淋，她坐在一邊，托着小臉靜靜的看着坐旋轉木馬的湯和森。
“公主，你真的不和我一起坐這個嗎？好好玩哦。”湯和森咬着冰淇淋，臉頰還沾了一點奶油，像只玩脫的小花貓。
“不了哦，你玩得開心我看着就開心。”
旋轉木馬上的湯和森說了句好吧：“公主，我玩得超開心的！”
獨屬于小孩子清脆天真的笑聲在空氣裏像水紋似的一圈圈蕩漾，好似這個熱烈的夏天永遠都不會結束。
陽光耀眼熾熱，萬思青眯了眯眼睛。
她想起了葉鹄。
她惆悵的看着遠處，嘆出一口長長的氣。
那天，他消失在了一場大雨裏，她找了好久都沒有找到，還拽着湯和森摔了一跤。無奈的她只好報了警，後來警察叔叔找到了葉鹄的家，渾身濕噠噠的他正趴在奶奶的懷裏嚎啕大哭。
警察叔叔告訴她，葉鹄哭得很可憐，頭發花白的老太太抱着他哄了好久。最後年邁的奶奶認真的哄他說：“奶奶帶你回鄉下，永遠都不回來這個地方了好不好？”
這時，始終一言不發的葉鹄終于肯對外界做出回應，他躲在奶奶懷裏，聲音悶悶的。
“好，奶奶我們永遠不要回來了。”
那之後，又過了幾天。
出門倒垃圾的萬思青看見了葉鹄，他還是那麽瘦小，皮膚很白，眼睛大大的。烏黑柔軟的頭發有段時間沒剪了，看上去像個安靜漂亮的小姑娘。
“葉鹄，你怎麽在這裏？來找我嗎？”
睡眼惺忪的萬思青下意識掏了掏口袋，這些天她習慣了投喂湯和森一些小零食小糖果什麽的，她找到兩顆西瓜味的水果糖。
把水果糖塞到葉鹄手裏，萬思青滿意的笑了下：“找我有什麽事嗎？”
葉鹄攥着糖果，低着頭沉默了幾秒。
她耐心的等着，順便拿手給他遮擋刺眼的太陽光線，誠摯的發出邀請：“今天太陽好大，我等下要去找湯和森玩，你要和我們一起嗎？”
“我要搬走了。”葉鹄忽然說。
萬思青沉吟幾秒，溫聲說：“那好吧，以後有空記得來找我們玩。”
葉鹄擡起頭，清澈漂亮的眼睛看着她，聲音輕得像是下一秒就要被風吹散了：“我可能永遠都不會回這個地方了。”
葉鹄和她認識的所有小朋友都不一樣，他的眼睛總是透露着若有若無的悲傷。
“所以你是特意來和我告別的嗎？”萬思青瞪大了眼睛，她想不明白，按理說，她和葉鹄并不算很熟。
要和朋友告別的話，他應該找湯和森啊。
“嗯。”葉鹄說。
他其實還不太懂告別是什麽意思，奶奶告訴他，如果要離開一個地方很久很久的話，至少要告訴朋友一聲，給彼此心裏留下一份美好的牽挂。
葉鹄想了很久，決定把這份美好的牽挂留給萬思青。
“好吧，”萬思青試探道：“那，再見？”
“嗯，再見。”葉鹄不太明白告別的流程，他覺得做到這樣好像就可以了。
于是，他轉身離去。
萬思青一直目送他小小的身影離開，直到身影快要消失在轉角，葉鹄忽然轉過身大聲道：“公主，謝謝你的糖！”
“不客氣哦！”她大聲回應。
破舊的轉角路口，陽光照不到的角落裏，大片的青苔爬上了臺階，空氣悶熱悶熱的。
這裏其實是一個很漂亮的小鎮，他心想。
“我走了以後，你要一直保護湯和森！補習班的老師其實很壞的，對湯和森一點也不好。”葉鹄大聲對她說。
雖然不知道他這樣要求的理由是什麽，萬思青很樂意告訴他她的回答：“我會的！！”
……..
臨近傍晚，火紅的燒雲一直蔓延到群山的盡頭。
萬思青任由湯和森拉着自己的裙角，道路旁邊的小溪流靜靜流淌，他們慢慢的走着，美好的畫面在此刻定格。
“湯和森？”她忽然喊他的名字。
湯和森：“啊？”
“我們是最好的朋友對不對？”萬思青說。
湯和森肯定的重重點頭：“對！”
“朋友間是可以分享秘密的，”萬思青循循善誘道：“那你願意告訴我你的秘密嗎？”
湯和森是最喜歡朋友的小狗狗，他乖乖的說：“願意。”
“那我問你，奧數補習班的老師是不是很奇怪？”
湯和森點頭：“奇怪。”
“他是不是對葉鹄還有你做了什麽奇怪的事情？”
湯和森不明白奇怪的事情具體指的是什麽，他茫然的看着她。
萬思青在心裏掙紮了一番，盡管想法荒誕醜惡，盡管不可思議，但還是選擇不放過一切細節，她要親自驗證自己心中的猜想。
“比如抱抱你們，”萬思青抱了抱湯和森，為了讓他更好的理解她說的話，她的表情很認真，“摸摸你們的臉還有身體，親你們。”
她指了指他的嘴唇，他的臉蛋，他身體餘下的部位，慢慢的說：“這些地方是不可以随便給別人親的。”
“正常的大人不會随便摸小朋友的身體，因為那樣是不對的，是很可惡的。”
“還有，正常的大人也不會随意傷害小朋友，那是犯法的。”
“你懂嗎？就是要被警察叔叔抓走的。”
“你不是說林宗全經常把葉鹄留堂嗎？你每次都等他放課的，你有發現過林宗全對他做過這些事嗎？或者林宗全有對你做過這些事嗎？”
“你再想想，葉鹄有和你說過什麽嗎？”萬思青迫切需要一個确定的回答。
湯和森小手抓着她的公主裙裙擺，仰着臉看着萬思青，黑亮清澈的眼睛裏含了一汪寧靜的水。
那是世界上最純潔、最幹淨的小湖泊。
萬思青心都要化了。
“有過的。”湯和森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