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從什麽時候,演變到這樣的局面?徐孟磊想了又想,還是沒有解答。

最初,真的是很單純的朋友關系,沒半點暧昧,他交女朋友、她也交男朋友,

兩人坦坦蕩蕩,那些幽微的小暧昧,是何時悄悄爬進心底,淺淺搔動?

真要認真算起,開始對她有不一樣的感覺,或許是從他退伍之後的那段時間。

那是他們感情的空窗期,偶有空閑,會約出去吃吃飯、喝點小酒。

那一天,兩人都有些微醺,靠在公圜的溜滑梯下閑聊,也不知怎麽的,就問起了她的初戀。

「你現在,還會覺得難過嗎?」

她搖頭。「不會了,那個人在心裏的影像,都已經模糊到想不起來。」

初戀那一段,其實早就走出來,比較不能釋懷的,只是自尊受辱的創傷。

「那為什麽沒再看你談過戀愛?」他還以為,是因為心裏還愛着那個混賬。

「沒有那個感覺跟沖動,還有一點點……是自我質疑吧。」

「質疑什麽?」

「誰會真心喜歡我這種人?」

後來才發現,原來她在初戀男友心中,一無是處,了不起只有家世比人強,要不是這樣,哪個男人願意接近她、忍受她?

他聽了,直起身,正色道:「燕燕,你很好,不要被那個混蛋影響。」

「謝謝。」

也只有他會這麽想了。在他眼裏,楊季燕就只是楊季燕,沒有別的,真心真意地看待她。

然後也不知怎麽地,話題突然轉變到:「阿磊,你有沒有……做過『那種事』?」

他一口冰啤酒嗆到氣管。「哪種事?」

瞧她的眼神跟口氣,絶對不會是太正常版的答案。

「就……你女朋友好歹也交了一年多,有沒有試過……」

「楊季燕,我幹麽要跟你讨論這個!」他一臉窘意。

「……我沒有欸。之前是怕被我哥打斷狗腿,不敢亂來,想說等感情更穩定了,正式帶他去跟我家人見面再答應他,誰知道就……反正就是那樣啦。我這樣會不會很遜?」

「……」

「我很想試試看……阿磊,你陪我好不好?」

也不知哪來的沖動,她那時覺得,身邊待她最真誠的人,除了他想不出第二個,純潔無瑕的初次,如果是跟他一起體驗的話,她覺得再值得不過了。

至少,比起那些不知圖她什麽的男人,阿磊讓她更甘願,不覺糟蹋了那麽純淨的自己。

「……」

他一定醉了,被敏感話題撩撥得渾身發熱、頭發昏,那雙晶燦的眸子一瞬也不瞬地望他,竟望得他心房一陣顫動。

不知是誰靠近了誰,只知道他們唇碰在一起了。

跟她接吻的感覺,居然還不差,軟軟的唇瓣,吻起來很舒服,淺淺勾動了身體的渴求。

他想,那時的他們,不是醉了就是瘋了,居然真的手牽手去開房間。

那晚,他們吻了很多次,因為她太緊張,他只好一直吻她,讓她放松情緒。

他只交過一任女朋友,沒有太多的經驗,她又是完全的新手,兩個人在那張床上,用手、用吻去碰觸、摸索對方的身體,沒有太肉欲的狂纏,倒是多了很多很多的溫存,讓她在事後回想,總是能勾出淺淺的微笑。

雖然,第一次真的很痛,根本沒有電影裏那種欲仙欲死的美好感覺,但是無妨,光是他貼着她、心跳的鼓動也能透過貼觸的肌膚感受到,就很值得了,足夠回味一輩子。

後來有一段時間,他們看到彼此都很尴尬,她有一點後悔自己是不是太沖動了,不該對他提出那樣的要求,她不想失去這個朋友。

好在,他後來到公司上班,忙起來昏天暗地,好一陣子沒見面,她掙紮了很久,鼓起勇氣去幫他送晚餐。

那時他累到趴在桌上小睡,看見她來,順手把她拉到身旁坐下,腦袋一歪,靠着她的肩就睡了。

整個辦公室很靜很靜,靜得只有打印機滑動打印的聲音、他淺淺的吐息、還有她過大的心跳聲。

見他睡得沈,她鼓起勇氣,伸手輕輕碰了他的頰,沒任何反應,便更加貪婪地放膽撫觸,以指尖記億他臉部的輪廓線條。

後來,她去替他送了好幾次餐點,他的态度又跟以前一樣,很坦然、很自在地跟她相處,她在心底悄悄松了一口氣。

之後她也陸續交了兩、三個男朋友,但都交往不長久。

那段時間,他很忙,可是不管再忙,知道她交男朋友,一定會要她先帶出來給他認識,吃個幾次飯,确認沒有什麽大問題,才放行讓她去往來。

有了第一次的經驗,她很尊重他的意見,如果他說不好,她一定不會跟對方來往,但是後來的幾次,他不曾再像第一次那樣,強烈表達反對之意。

直到他升上經理職位之後,長達三年多的忙碌趨緩,他才又有了開始下一段新戀情的心思。

周遭一直都有不錯的對象,只是之前太忙,沒有心思也沒有閑情,不想委屈了誰。那是與公司往來的客戶,知性幹練的時代新女性,也曾不止一次地對他釋出好感,他有考慮要發展成長期穩定的關系,季燕也知道這件事。

有一回在楊家吃飯,與楊季楚閑聊時,突然便問起他:「你知道……為什麽燕燕的戀情總是撐不久嗎?」

除了初戀以外,第二回是半年,第三回三個月,最後一次甚至不滿一個月。

「大概因為,那不是她真正喜歡的類型吧。她曾經說過,她喜歡的是像我跟你這一類性情溫潤、看起來很聰明、會讓她崇拜的那種。」

她的第一任雖然品性很畜生,但就外在條件來講,确實有幾分才情,站出去能騙倒一票女人。

扣除掉第一任,其餘都條件平平,沒有那種會讓她仰慕、心動的立足點,其中一個還是木讷的公務員。

「你既然知道,為什麽不勸阻?」別人說不一定有用,但徐孟磊說的,她一定會聽。

徐孟磊愕笑。「我要怎麽阻止?」

那些人,他看過,找不出品德上有什麽太明顯的缺陷。如果不是像初戀那樣,得知對方居心可議,會讓她受到傷害,否則朋友的權限并沒有大到去解剖她的感情世界,阻止她與誰往來。

有些人,寧缺毋濫,寧要一生一次的真愛;有些人,可以退而求其次,不求刻骨銘心,平平淡淡的喜歡也是一輩子。

那是她的選擇,旁人沒有置喙的餘地,适度的了解是關懷,過度的幹預就成了掌控,他不想這樣。

「我倒覺得,她是在欲蓋彌彰。」

「她有什麽東西好遮掩的?」

「你。」

這人,真是聰明一世,胡塗一時。

「連你都知道自己是她的菜,那你覺得她愛上你的機率有多少?」在他看來,高達百分之百。

溫柔、關懷、陪伴,在她失戀時替她出氣,外人眼中的缺點,被他當成優點去欣賞、包容,還是自己最喜歡的那種俊秀爾雅的青年才俊……這樣的人,哪個女人不會愛上?

徐孟磊默然。

對方說的,他又何嘗沒有想過?但季燕沒表示什麽,他也不好過度聯想,往自己臉上貼金。

「我是不知道她自己有沒有認真思考過這個問題,不過……算了,我不指望她,反正她腦袋不靈光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如果你沒那個意思,就當我沒說過,但如果還有一點可能,你是不是該重新思考你們之間的關系定位?」

而他,還真的認真去思考了。

燕燕很重視他,這他當然知道,但……她愛他嗎?又是幾時開始的?

燕燕骨子裏很自卑,這他也一直都清楚,再加上初戀所劃下的創傷,或許讓她更加根深柢固的認定,自己沒有資格擁有條件太好的男人。

人貴自知。

他記得,她那時流着眼淚,很傷心地對他這麽說。

現在想來,她明明喜歡的是他這類型的男人,之後卻再也不敢跟條件太優秀的男人交往,讓他領悟得又氣惱、又心疼。

而,一直以來,她總是把他擺得太高,又将自己放得太低,隔着這樣的距離仰望着,就算真的心動了,或許連她自己都沒有勇氣承認。

那兩、三個男朋友,八成便是下意識裏,在催眠自己,什麽都沒有變,他們只是好朋友。

伛是,好朋友不會把自己最珍貴的初夜獻出去;好朋友不會殷勤周全地替他照顧一家老小;好朋友不會表現得一副可以失去一切、獨獨不能失去他的樣子。

連她都不知道,她愛他,而且愛很久了。

楊傻妞,你到底還可以多傻?

隔天,他與客戶有約,談下一期八樓賣場的寝飾特展活動。

談完事情,便順道相約吃飯。

兩方合作不是第一次了,之前一直都合作愉快,對方與他同齡,已經做到副理的職位,是少見幹練的時代新女性。

以前覺得,這類的女子是他默認的理想對象,人格特質相近、思想相近,不會有太大的隔閡,各自都有獨立的事業,自主、聰慧,不用他太操心。

以前,交第一任女朋友時也是如此,因為人格特質相近,幾乎很少有吵架或磨擦,彼此相處愉快。

如果沒有意外,這仍會是他計劃中擇偶最理想的伴侶,但是……他遇上了個傻妞。

她不是他的對象,至少一開始不是,但那憨傻、真誠的特質,一點一點地滲透他的心肺、血液裏,讓他不自覺喜愛起來。

如果不是她,他決計不會喜歡這種特色的女孩子,但,她是楊傻妞,陪伴在他身邊多年的楊傻妞。

不自覺地,就是将她們放在同一個天平上比較。

有個能力強的妻子,不會讓他操太多心。

但……挂心歸挂心,挂了這麽多年,人也沒真的挂掉,連交男朋友都要先讓他過目,那種牽腸挂肚的感覺,想想也挺甜的。

少了煩惱,好像也少了一點親密與牽絆。

有個應對得體的妻子,在外頭能為他打點好,禮數做到十足。

但……夫妻間會不會也少了點真誠,彼此都有保留?那個從來不懂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的丫頭,一顆心透明無瑕,總能讓他看得清清楚楚,嘴裏說的,永遠是真心話。

……慘了,怎麽缺點全讓他拗成優點?

以往不曾将她放在人生伴侶的位置上估量,一旦放上去一一評比,自己根本是一面倒地偏向某人。

用餐到一半時,接到那個「某人」打來的電話,問他在哪兒?

「跟朋友吃飯。」

「是之前說,考慮要交往的那個嗎?」她問。

「……嗯。」礙于有外人在場,暫時不适宜解釋太多。

「喔,那晚上我跟幼秦去吃好了,有一陣子沒見面了。」

「自己小心,不要太晚回家,晚點我會給你電話。」習慣性叮囑幾句,挂了電話,迎上對座探詢的目光。

「你女朋友?」

「不是。」至少這一刻他還是單身。

對方重新挂起淺笑。「只是看你講電話時的口氣,似乎交情很好。」

他也不是笨蛋,知道對方想探問什麽。

「嗯,很好的朋友。」

「能讓你認同的朋友,各方面表現一定很優異。」徐孟磊定定凝視她。

原本欣賞的那些特質,這一刻突然變得好陌生,比不上一張熟悉的燦然笑臉,暖暖熨着心房。

他心裏,其實早就有了定見。

他噙起淺笑,搖頭。「沒,她數理邏輯不太好,大學微積分被當掉重修過。」所以不懂得斤斤計較。

「怎麽會?我還以為至少要跟你有些共同點。」不然怎麽當朋友?

「她腦袋也不靈光。」所以不懂城府心計那套,直率而真誠。

「那你們聊天有話題嗎?」好像差異有點大。

「她還很不會說話。」所以說出來的永遠是心中所想,不會在心中拐個百八十個彎,用不着他迂回猜測。

對方一臉同情。「聽起來有些慘。」

「可是……」他有些沒轍、卻又很心甘情願地嘆息。「我發現我居然那麽喜歡她。」

喜歡到——累積成了愛,卻不自覺。

對方是聰明人,聽得懂他婉轉的暗示。

現在的他,擇偶條件改變了,只能遺憾感謝對方的青睐。

至于現在有哪些條件……嗯,要單純、直率,喜歡他家的長輩,跟他難搞的妹妹處得好,會貼心替他送便當,不用太精明,很愛很愛他就行,說話應對不好也沒關系,懂得怎麽對他說情話就好,最重要的是,她得是姓楊,名傻妞……從第一到第一百條,全是依某人量身打造,絶無僅有。

回程路上,他心情愉悅地打電話給她。

電話接通時,另一頭很吵,收訊不良。「你在……KTV?」

她有個小習慣,心情悶的時候就會揪人去唱歌,她現在心情不好?

「你誰呀?」連他的聲音都認不出來了,還講話吃螺絲,八成醉了。

他直接看上頭的手機定位顯示。「你在那裏等着,我去接你。」

他趕到的時候,某人已有六、七分醉,手上還抓着麥克風不放,楊幼秦癱在一旁,無力地擡起兩手朝他拱了拱。「感恩大德,你會有福報的。」

解救了她啊!

「不客氣,施主。」他嘆笑,伸手撈起癱在沙發那尾醉蝦,替她把麻煩帶走。

一路上,就聽楊季燕在那裏嘟嘟囔囔。「我還要唱。」

「好,回家再讓你唱。」

怕她這樣回家會吵到家人,他直接帶回他的住處,再撥電話給楊季楚報平安,反正她三天兩頭在這裏留宿,大家也早習慣了。

将她安置在為她留的那個房間,轉身去倒杯水,她又偷溜下床,伸展肢體跳起舞來。

無論再醉,從小學舞、又是舞蹈系出身的,還是有專業本能,肢體動作柔軟又優雅,只可惜——步伐幾個颠晃,整個人栽進他預備好承接的臂彎。

偏頭瞧了瞧他,雙臂自動環上,攀抱住。「阿磊,我好喜歡你。」

「我知道。」将她抱回床上,喂她喝了幾口水,她偏開頭,他順手将水杯擱在床頭,撈回挂在床沿快掉下去的嬌軀,雙手抱牢。

「你今天心情不好嗎?」

「你不跟我吃飯!」她嘟囔。「去找外面的美女吃飯。」

他愕笑。「你在吃醋啊?」

她搖搖頭,選了個舒服的方位窩好。「我怕你談戀愛,以後都沒空陪我吃飯了。」

「重色輕友是你的專利吧?我之前交女朋友有不理你嗎?」

「那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又說不上來,總之、總之……「阿磊,我好怕失去你。」

一張手,攬住他頸脖,像個心慌的小女孩将臉埋入,尋求慰藉。

「那為什麽——不争取看看?」憑他們這些年的情誼,她未必要不到啊。

她只是搖頭,不開口。

「燕,說話。」他強勢地扳開她,堅決要個答案。

她癟癟嘴,看了看他,又低頭玩他的手指,他抽手,不給她玩,她一臉委屈地瞥他,憋了好久才低低吐聲:「你比他……還要好……」

聲音很輕很輕,但他,聽懂了。

那個「他」,是她的初戀男友。

初戀那一個,都讓對方追了兩年、掙紮兩年,因為對方端出十足的誠意,才讓她跨出那一步,願意試試看。

最終,卻換來如此不堪的結果。

她說,他比那個人還要好,從一開始,就不敢要;從一開始,就是踮長了腳都無法等高的位置。

怎麽敢?怎麽有勇氣?

她其實,打從最初就對他有好感了吧?只是因為清楚讀出他所散發的訊息,知道他無意,所以便退到最安全的位置,硬生生滅了绮思,才會在後來,初戀男友的猛烈追求下,被打動芳心。

如果早察覺這一點,情況會不會有所不同?

他不知道,畢竟那時的他,對她真的沒有太多這方面的想法,但是八年後的今天、此時、此刻、這一瞬間,他知道他的心是被觸動的,滿滿地,填滿「楊季燕」這個名字。

或許還要再更早,在她提出那個暧昧的邀請時,他會被撩動,心思就已經不單純了。

一擡眼,逮到她偷瞄的眼神,手要伸不伸的,怕又被他拍掉,一臉的可憐狀。

他嘴角噙笑,滿腔愛寵,重新朝她張開雙臂。「要不要抱?」

「要。」她很快地應聲,偎倒過去。

「阿磊,我要唱歌。」

「很晚了,明天再唱。」

「你說回家要讓我唱的,做人不能言而無信。」

「……好吧,那你唱小聲一點。」

她一開始,全是胡唱一通,張冠李戴,前一句還在蔡依林,下一句已經變成戴愛玲,〈千年之戀〉飙到高音時還整個破掉,再加上嘴巴不知含了幾顆鹵蛋,完全聽不懂字意,他聽得正覺痛苦,下一首突然字正腔圓,音律柔美,讓他瞬間有種從地獄爬回人間的救贖感。

「風走在我們前面,甩裙襬畫着圓圈,花美得興高采烈,那香味有點陰險。你在我旁邊的旁邊,但影子卻肩碰肩,偷看一眼,你的唇邊是不是也有笑意明顯?」某人擡眼偷瞧了他一眼,被他逮到。

他瞬間領悟,這是唱給他聽的?她在對他唱情歌、訴情衷?

他伸手撫撫她的頰,回她一記溫存淺笑。

「明明是昨天的事情,怎麽今天我還在經歷,一丁點回憶都能驚天又動地。想問個愚蠢問題,我們再這樣下去,你猜會走到哪裏?」

嗯……應該是走到彼此心裏吧,我想。

「但請你不要太快揭開還沉默的情話,先讓我多着急一下再終于等到解答,太容易的愛故事就不耐人回味啦,像這樣觸電,就夠我快樂熔化。」

有這回事?你的要求有點怪異,但既然你堅持,那好吧,我也不是不能配合。

「我們就耐心培養萌芽不要急着開花,反正有長長的日記等我們去填滿它,在被全世界發現以前先愉快裝傻,就這樣觸電,一直甜蜜觸電,直到爆炸——」

嗯,好像有點道理。

反正我們才二十七歲,再跟你耗三年也才三十,就再給你一點時間緩沖也無所謂,但是小鴕鳥,一直把頭埋在沙堆很不健康,偶爾也要擡起來透透氣,好嗎?

「像一年四個季節,都被你變成夏天,我才會在你面前,總是被曬紅了臉,像一百萬個秋千,在我心裏面叛變,被你指尖碰到指尖,我瞬間就被蕩到天邊……」

好好好,我感受到了,原來你這麽在意我,這樣熱情告白,我都害羞了。

他像個笨蛋一樣在心裏跟她對話,然後自覺傻氣地笑出聲來。

她戛然止聲,呆呆地看着他。

「怎麽了?」她擡起手,纖指撫過他唇邊的笑痕,傻愣愣地道:「你笑起來好好看。有的時候忍不住,會想這樣,偷偷地摸一下。」

她到底知不知道,她眼裏全是不可錯辨的迷戀?

而他,居然會傻到現在才看見,果然跟她混久了,笨蛋特質真的會傳染。

他直接握住她的手,貼在頰側。「想摸就光明正大地摸。」

她揚唇,笑得既愉悅、又滿足,仰首貪心地啄了下他唇瓣,然後才圈着他的腰,心滿意足地靠上他肩窩,想睡了。

他垂陣安靜凝視,流洩淺淺柔情。

「楊季燕,我們交往吧!從這一刻,二0一X年,八月十二號,淩晨一點二十七分——」

擡手看了一下表,補充:「十四秒起,我們正式成為男女朋友,有沒有異議?」

回答他的,是一道輕淺平穩的吐息聲。

好吧,是你自己沒聽到的,不關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