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簡單來說，《亡靈低語》講了一個亡靈誤入人間的故事。
亡靈一族以白骨為形，天生地養，不老不死。
他們存在于這個世界的另一個維度，和人間界共享空間，互不幹涉，互不影響，也不知對方的存在。
故事的主角是一個叫做路耶的亡靈，也是在這片大陸上唯一一個生而有血肉的亡靈。
他從有記憶以來，就知道自己是一個和同族格格不入的怪物。
象征着力量與強大的白骨被包裹在軟趴趴黏糊糊的軟肉裏，惡心的流動的血液動不動就會弄髒他貼身的骨刀。
他曾無數次拿骨刀削去身上無用又多餘的血肉，露出漂亮鋒利的白骨。
可無論他削肉多少次，這些難纏的血肉都會一點點重新長出，直到将他重新變成一個醜陋可怖的怪物。
直到有一天，他誤入亡靈族的禁地，意外之下被傳送到了人間。
路耶活了三萬歲，頭一次看到和自己一樣的怪物，密密麻麻，成群結隊。
他欣喜地以為自己找到了同族，當場拆了自己的一根肋骨向離得最近的同族示好……
故事就這樣展開了，路耶在每晚的十二點整都會被傳送到人間界，十二小時後再重新被送回亡靈界。
在路耶身上展開的兩條主線也十分清晰。
一條是他以人類怪物的模樣艱難又迷茫地生活在亡靈界，由此為讀者展現出一個奇異瑰麗的亡靈世界。
而另一條則是他以一個全新的外來者角度觀察人類世界。他原以為人類是他的同族，但他每一天每一天都在震驚于這些同族的殘忍和可怕。
這些跟他長得一樣的怪物竟然以動植物的屍體為食！
拆解屍體的肌肉和脂肪，腌制屍塊，高溫灼燒屍片，最令人發指的是他們竟然把屍體打碎，用屍泥做餡兒包什麽餃子……
總之在當時的連載期間，《亡靈低語》以全新的角度和令人發指的詳細描寫，成功讓不少讀者留下心理陰影，很長一段時間內再也無法直視“餃子”這種家常又美味的食物。
扯遠了，題外話暫時按下不表，這會兒黃贊正看着向小南，一字一句認真回答道：“我覺得那是一個講述與自己和解的故事。”
向小南一愣。
《亡靈低語》應當算是她真正意義上第一本創作的故事，在此之前她不過是把自己看到的夢到的忠實記錄下來，直到從這本開始，她才往裏面加入自己的想法，試圖去給別人講好一個故事。
可她萬沒想到會在一個陌生人的耳中聽到這樣一句的評價。
“與自己和解嗎？”向小南微微仰頭，“你有興趣演路耶這個角色嗎？”
顧景行腦內的警報“烏拉烏拉烏拉”響起來，他警惕地看了這個心機深沉的小白臉一眼，然後湊到向小南耳邊叽裏咕嚕告黑狀：“小南你別被他這張臉騙了，他演技不行的，就是個花瓶，還有很多很多黑粉。”
黃贊耳尖，模模糊糊聽到後半句，忍不住嘴角抽搐。
雖然說以顧總裁今時今日的身價确實沒必要對他一個小明星客氣，但像這樣但這他的面直接吐槽是不是有點過了。
倒是向小南一下子抓到了重點：“他的臉長得很好？”
她眼裏這個偶遇的小鮮肉有一顆形狀特別完美的骷髅骨頭，所以才有興趣多說了兩句，這會兒聽顧景行這麽一說，直接低頭拿出手機一搜。
眼熟啊，這圖片上的人，可不就是那位蛋糕店老板娘傾情安利的盛世美顏，還特意用她本命的臉做了個蛋糕送給她，說是對老顧客的答謝。
挺紅又挺好看的一個小鮮肉啊。
向小南擡頭看着深得她心的23塊顱骨，耐心地又問了一遍：“你想演路耶嗎？”
向小南的遮陽帽壓的很低，顧景行又替她打着傘，從黃贊的角度看過去，只能看到她從傘下露出的小半張臉，下巴尖尖的，皮膚很白，唇色很淺，很像用筆劃出來的漫畫輪廓。
黃贊不知道她是誰，但看顧景行殷勤替人打傘的動作，估計是哪位圈子裏的大佬，于是他用力點頭道：“是，我想演。我真的很喜歡這個角色，如果顧總真的能給我這個機會，我一定會好好演的，您信我。”
向小南滿意了，她雖然對娛樂圈的事情一竅不通，但莫名的，她就覺得眼前這個漂亮的骷髅頭特別适合路耶這個角色。
問題是她身邊的顧總已經快要把她的袖子拽爛了，就差翹根小尾巴在她耳邊喊“朕不同意朕不同意”。
向小南想到前兩日某人哭唧唧喊着破産的畫面，瞬間明白了他在糾結的點，于是自以為十分貼心替死要面子的顧總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你貴嗎？”
黃贊先是被問了一臉懵逼，然後突然靈光一閃，腦電波神奇地和向大佬同步了：“我很便宜的。”
這宛如在菜市場讨價還價的對話，聽的顧景行一臉無奈。
黃贊見他表情不對，一咬牙一狠心：“我可以不要片酬。”看得出來他是真的很喜歡這個角色，還加重語氣強調道，“零片酬，我願意零片酬出演路耶！”
這話一出，顧景行終于來了點興致。
要知道黃贊可是最近正當紅的頂流明星，撇開演技不談，黃小鮮肉顏好腿長人設不倒，完全是一顆金燦燦的搖錢樹啊。這種人氣巅峰的時候不要片酬來拍一步前途不明的小說改編電影，怎麽看都像是有陰謀啊！
“你願意零片酬，你背後的經濟公司願意嗎？”財大氣粗的顧總裁自然不缺這筆錢，但向小南看向對方那種肯定中帶着欣賞的目光，實在讓他氣不順，因此忍不住嗆了兩句，“如果是做不到的事，最好還是不要輕易亂說的好。”
這話說的不算客氣，黃贊被堵了好幾次心裏也不高興，但誰讓人手裏捏着自己心頭好白月光的版權呢，因此不得不繼續忍氣吞聲道：“現在我還不能透露，但這是我自己的事，我會處理好……”
“顧景行。”安靜了好一會兒的向小南突然開口，“我好像有點暈。”
怼人正怼的歡快的顧總裁臉色一變，直接将傘往黃贊手裏一塞，又迅速将輕飄飄的向小南橫抱起：“沒事啊，我們這就回家啊。”随即又轉頭對着黃贊道，“替她撐着傘。”
黃贊也不知道這深秋天為什麽還有人把打遮陽傘這事看得這麽重要，就像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就乖乖舉着傘一路跟兩人回了家，更巧的是，這兩人的房子，就在他家對面。
顧總裁過河拆橋，根本沒讓免費的舉傘工進屋，直接一甩門連人帶傘關在門外。
黃贊摸了摸鼻尖的灰，心裏有點好奇這兩人的關系。
其實圈子裏早就盛傳錦鯉發家的顧總養了一只金絲雀，從十八歲養到二十三歲，藏的嚴實的不得了，無一人見過真容。
可剛剛看高高在上的顧景行殷勤打傘的動作，緊張抱人的态度，可不像是養了只金絲雀，倒像是供着個小祖宗。
不過話又說回來，剛剛驚鴻一瞥，顧總這養人的口味還真挺特別的。
那女孩的眼睛很大，瞳仁很黑，皮膚白的幾乎透明，唇色是那種很淡的淺粉色，乍一眼看去，整張臉上只剩下對比分明的黑白兩色。
黃贊倒不是覺得她不好看，怎麽說呢，這樣的樣貌自帶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陰郁氣質，只一眼望去，就覺得從頭到尾整一個透心涼。
唔，酷暑裏日消暑應當不錯。
被蓋章的人體制冷劑向小南這會兒正坐在沙發上，手裏抱着那個眼熟的血眼抱枕，慢吞吞喝完了一杯糖水。
“怎麽樣，還難受嗎？”顧景行重新給她換了一杯熱水，“還暈嗎？”
向小南緩過這陣已經沒什麽事了，還有心思繼續之前的話題：“你之前不是說要拍《亡靈低語》，讓黃贊來演路耶可以嗎？”
顧景行很難得看到她如此堅持一件事，滿心的醋味兒都快溢出來了：“為什麽非要他，是因為他好看嗎？我們找個更好看的演技更好的好不好？”
“因為他的骨頭很好看，很符合我當時寫這部小說的時候，畫的那幅插畫。”
顧景行從來都理解不了向小南眼中的世界，他也不知道怎麽樣的骨頭才算好看，但這些都從不妨礙他尊重向小南的喜好和想法。
“而且黃贊喜歡這本小說，喜歡這個故事，也喜歡路耶。”向小南将水杯重新放在茶幾上，幽幽道，“當然最重要的是，他不要錢啊，你不是破産了嗎，能省一點是一點。還有這都沒錢了，你為什麽還要租這套一看就很貴的房子？”
破産這借口絕對是把雙刃劍。
家財萬貫卻親手為自己打造了破産人設的顧總裁被噎了一下，急中生智道：“因為小南你給我的那張卡裏有很多錢，這房子是用你錢租的。”
也不知向小南信了沒有，急于翻過這一茬的顧景行忍着沖天的醋味兒，又在心裏給某位小白臉紮了個稻草小人，才終于悶着聲音道：“你想讓他演路耶，那他就是路耶，你想做什麽都可以，小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