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壘
有人說,“婚姻”二字拆開看,就是女人發了昏。
她們總以為結婚了,就會萬事大吉,所有的問題都會迎刃而解。
殊不知,結婚,才是一切煩惱的開始。
***
三月十八,風和日麗,陽光明媚。
确實是個好日子。
大家都誇新娘美麗大方,毫不怯場。
只有孟迎龍知道,自己如此從容,是因為不愛啊。
所以沒有喜悅期待,也就少了激動忐忑。
在出嫁前一晚,她甚至比平時更早更快地入眠,一覺睡到了天光大亮。
她平靜地看着:這熱鬧喧嚣,這觥籌交錯。
無悲無喜地想:終于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等到洞房花燭夜,這對新婚夫婦,竟然客客氣氣地互道晚安,然後背對背躺下了。
孟迎龍腦子裏不禁浮出一個詞:同床異夢。
第二天,一大早,婆婆便開始忙活,等做好了早飯,笑盈盈地站在門外,喊人起來吃飯。
過了會兒,又敲了敲門催促:“迎迎?”
孟迎龍忙說:“媽,您進來吧,我們已經起來了。”
婆婆推門進來,狀似随意地掃了眼床鋪,然後笑容消失,臉色頓變。
“鵬飛,你過來一下。”眼睛緊盯着兒子,語氣不自覺變得嚴厲。
“怎麽啦,媽?”高鵬飛一頭霧水。
孟迎龍卻是瞬間就明白是怎麽回事了。
婆婆是沒有看到床單上的“落紅”,質疑她的清白呢。
另一間房內,果然王主任厲聲質問道:“怎麽回事?她們家不是說她沒處過對象嗎?”
“什麽呀?”高鵬飛撓了撓頭,反應了好大一會兒,才明白過來,忙解釋道:“哦,昨晚太累了,我們就沒有…我打算度蜜月的時候,再做那個…”
“你這孩子,哎,真不讓人省心。”王主任嘴裏仍是不免抱怨,但臉色總算是和緩下來。
孟迎龍婚後和公婆住一起,本來說是給他們準備了新房,考慮到剛裝修有甲醛,就先合住着。
這一住就是大半年,期間再沒人提過搬出去的事。
孟迎龍琢磨着這麽久了,氣味應該跑得差不多了,便主動跟高鵬飛商量。
“我覺得跟爸媽在一塊兒住着挺好,”高鵬飛有點支支吾吾,“咱們啥也不用管,省心又省錢,你說呢?”
“我自己上班掙錢不用別人養,有手有腳也不用別人伺候。”孟迎龍冷了臉,“你別忘了,當初是如何承諾我的。”
又态度堅決地強調了一句:“我覺得搬出去住,對誰都好。”
“是,是,我知道。”高鵬飛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
孟迎龍盯了他一會兒,緩下語氣道:“鵬飛,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瞞着我啊?”
高鵬飛垂着頭坐在床邊,半天才慢慢說出實情。
原來他父母,根本就沒打算讓他們搬出去單過,新房裝修好後,直接就租出去了。
“我媽舍不得咱們,說等有孩子了,住不下了再搬也不遲。”高鵬飛期期艾艾地說道。
“孩子?呵呵。”孟迎龍望着他冷笑一聲,不再說話。
高鵬飛低頭思索了許久,終于下定決心,站起來保證道:“迎迎,你放心,我再跟爸媽好好說說,争取搬出去。”
“嗯,你注意态度和措辭…”孟迎龍囑托着,心裏卻不敢報太大希望。
她知道高鵬飛,一貫是沒什麽反抗意識的。
若非如此,事情也不至于走到今天這種地步。
***
劉猛和魏雅琪,不鹹不淡地接觸了幾個月後,兩家便合力催促着,“七夕”這天兩人扯了證,初十擺酒,定親結婚一塊兒辦了。
結婚後,劉猛投資,幫魏雅琪在Z市開了家旅行社。
他也将業務拓展着重放在那邊,在任平的時間越來越少了。
***
結婚頭一年,兩對新人回老家拜年。一大家子老老少少二十餘口。
姥姥、姥爺最是高興,尤其是看見魏雅琪的孕肚,更笑得合不攏嘴。支使着三個女兒張羅了一桌子酒菜,大夥兒吃飽喝足,開始了新年必備娛樂:打麻将。
屋裏、院裏,支了好幾張桌子,到處是歡聲笑語,伴着“嘩嘩”洗牌的聲音,熱鬧更勝往年。
孟迎龍的上家是大姨家的表姐,下家是孟迎曉,對家是魏雅琪。
高鵬飛坐到小妹身後,笑道:“曉曉,姐夫替你看着,贏了算你的,輸了算我的。”
孟迎曉之前一直覺得他配不上姐姐,現在立馬覺得這姐夫還真是不錯。
幾圈過後,魏雅琪輸了點錢,便扭頭對劉猛撒嬌埋怨道:“你也不幫我看着點牌,就知道吸煙,嗆死個人,趕緊起開我這兒吧。”
她本是打情罵俏,想在丈夫那裏讨個安慰,好讓別人羨慕他們是新婚燕爾、如膠似漆。
誰知劉猛竟真的起身,搬着椅子坐到孟迎龍身旁去了。
魏雅琪頓時覺得有點羞惱,可又礙于面子,一時不好發作。
便一邊打牌,一邊分心留意對面。
只見劉猛煙也不抽了,每當孟迎龍猶豫要出哪張牌時,他都會伸手替她打出去。
孟迎龍似是并不願意被他代勞,一會兒小聲埋怨,一會兒又瞪他一眼。
劉猛卻一點自覺也無,只等她贏牌了,才在一旁偷偷地笑。
魏雅琪越看越心驚,越看越氣憤。
終于在又一次點炮後,将手裏的牌狠命一推:“不玩了,不玩了,今天真是點兒背,也不知是招了什麽晦氣!”
表姐和孟迎曉互相擠了擠眼,二人都心知肚明:魏雅琪這是吃醋了。可她不知道,這才哪兒到哪兒呢。
“大過年的,別找不痛快。”劉猛慢悠悠地站起身,“玩不起,就別玩了。”
魏雅琪羞憤的臉都紅了,正要張口,卻聽得對面的人說道:“哥!別鬧了,快去哄哄嫂子。”
劉猛頓了頓,忽然彎腰一笑,近乎耳語:“哄好了,有什麽獎勵?”
孟迎龍有點無奈地瞥了他一眼,笑道:“獎勵你…今晚上不用跪搓衣板?”
“敢這樣說我,真是欠收拾。”
劉猛捏住她下巴,作勢要打,最終卻是右手打在了自己的左手上。
大夥兒都笑了。
魏雅琪也笑了。
她竭力暗暗說服自己:
這沒什麽的,不過是兄妹間尋常的玩笑打鬧。
可是為何眼睛卻止不住地酸?
是因為他們神情舉止太過親昵?
不是的。
魏雅琪暗自搖頭,極力想抓住心中那一點疑慮與不适。
終于在笑出了眼淚時,她豁然開朗:
哦,原來如此。
只因那二人之間,好似總能自成壁壘。
這樣的隔絕氣場,不應該出現在兄妹身上,而應該是…應該是戀人才有的啊。
一思及此,魏雅琪心髒不受控制地猛跳起來。
像是觸及到了什麽不可告人的隐秘,刺激而害怕。
馬上又極力否定,怪自己敏感多疑。
她還太年輕。
最擅長的是自欺,最喜歡的是裝“鴕鳥”。
以為這樣,就會風平浪靜,歲月靜好。
殊不知,
女人的第六感總是很準。
但凡有疑慮,最後的結果往往是,
最壞的那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