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我辭去了警局的工作，我每天渾渾噩噩，親戚口中別人家的孩子變成了爛泥扶不上牆。
又是一天去超市買酒，我二十八歲以前從不喝酒。
一個女人攔住我，她小心翼翼叫了我的名字，我确實不答，拿起酒就往收銀臺走。
“紀枘！我知道季宛死了你很難過，但你應該這樣消沉下去嗎，你甘心嗎，你知道我花了多少功夫才找到你嗎？”
蕭臨月沖着我大喊，我停住腳步，“你又沒有失去愛的人，你沒辦法和我感同身受。”
蕭臨月：“我怎麽沒辦法和你感同身受？我失去那個耀眼的紀枘了啊。”
我愣了一下，回過頭，對上一雙紅腫的眼。
“我失去他了啊，紀枘，你不知道我喜歡你這麽多年了吧，初中那年就開始了啊，你總是因為父母的工作調動四處轉學，我聽說你高中去了京城，我毫不猶豫填了京城一中，你後來又去了江城二中，我又死皮賴臉的賴着家裏人轉學。”
這個消息對我來說都是爆炸性的，可是我沒辦法接受新的人。
“對不起，你就當以前的紀枘死了吧。”
“他一直在啊，紀枘，別再消沉下去了，季宛如果還在，她看到你這個樣子又會怎麽想，她看到你因為她的死亡而變成這個鬼樣子，她是會內疚還是會感動？”
“她不會感動，你也別特麽自我感動，你對不起誰呀，你最對不起的就是你自己，你沒什麽好對不起我的，像你這樣子的天之驕子，你又會把誰放在眼裏？”
“你不喜歡她，你只是覺得她的出現很特別，溫柔文靜漂亮，和你身邊出現的那些女生都不一樣，她不會紅着臉給你遞情書，她永遠活在自己那個無法和人交流的世界裏。”
我反駁：“你不會懂的。”
“我不會懂什麽？你說你喜歡她，那你證明給我看啊，她肯定不希望你這樣，可是你做到了她不希望的那樣。”
“紀枘，我不是來告訴你我喜歡你那麽多年的，你這樣的人誰都喜歡，那如果是現在的你呢，胡子拉碴頂着黑眼圈，渾身酒氣，季宛還活着是不會喜歡這樣的你的。”
我不想再聽她說的這些，轉身就走，她還是纏着我喋喋不休的說個不停。
“你要是喜歡她，你就混出個名堂來，這樣她在天之靈都會為你高興。”
“你說的這些，我會考慮。”
我的确是在考慮，我媽心髒不好，我怕她非要被我氣病，我不想讓那麽多人都因為我過得不好。
很長一段時間，我都在裝作一個正常人，不再渾渾噩噩，如果宛宛也想讓我變成以前那個天之驕子的話，我願意。
一段時間過後，蕭臨月又找上了我，但她的目的我是沒想到。
餐桌對面的女人穿着吊帶裙，随意抿了口咖啡，“我需要一個結婚對象，而你是很好的選擇。”
“我不會是很好的選擇，你知道我不會接受別人。”
“你不需要喜歡我，我只需要一本結婚證，你婚前財産公證什麽的我都無所謂。”
怎麽會無所謂呢，我是個随時可能去死的人。
“比起爸媽選定的聯姻對象，我是真的希望能挑個高級知識分子，好歹說出去好聽，聯姻什麽的聽起來都像包辦婚姻。”
“高級知識分子你蕭大小姐想找還找不到？我有什麽好處。”
“你确實沒什麽好處，但你父母那邊你也不好應付吧？奔三的人了，還在一棵樹上吊死。”
父母确實逼得緊，但，“我沒必要去應付他們。”
幾年了，我确實沒再回過家，一方面确實是怕父母的催婚，如果蕭臨月不喜歡我，我确實會考慮。
我怕我如果離開了她也會像當初的我一樣，渾渾噩噩的生活是不好過的。
我一直在裝作走出宛宛的死了，可是我永遠活在水泥桶爆破的那一刻，我沒辦法釋懷，我早在這一棵樹上吊死了，我早就非她不可了。
我的母親時時刻刻都在關心我有沒有走出來，都五十多歲的人了還在為我操心，我想我确實需要一個合适的結婚對象。
第二天走出單元門，蕭臨月正靠在門邊玩手機，“哈喽，領證嗎帥哥。”
我倒是有點佩服她的執迷不悟，“你很好，只是我太喜歡季宛了。”
蕭臨月：“你應該知道伯母生病了，你一直在裝作你走出來了，可是我怎麽會看不出來呢，你也需要一個結婚對象，咱們倆領了就可以離。”
“我先說好，我随時可能去死。”
蕭臨月：“我知道啊。”
當天下午我就回京城拿了戶口本，預約了第二天民政局結婚。
母親的病日漸加重，我想離我的死期不遠了。
我提前和蕭臨月說好，“我死後，麻煩把我和季宛埋在一起，我留下的錢全都捐了。”宛宛的那片墓地我選在了江城，她的姑姑在幾年前去世了，我幾乎是找了許多關系，才把她埋回了江城那片土地。
第三年時，我的母親因病去世，我把我的得了癡呆的父親送進了養老院，我想等我的父親徹底遺忘我時，我就該離開了。
我去陪父親的那些日子，他常常問我有沒有看見他的兒子，他和我講他的兒子是有多麽優秀，我每次都聽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
我攢了很多錢，當初是想等找到宛宛就娶她的，大概是我剛升刑警隊長的那一年，我買了一顆鑽戒，如果再遇到宛宛，我就直接求婚。
父親的記憶性越來越不好，有時他會告訴我他忘了一個很重要的人。
我已經數不清是多少年了，我三十八歲了，我送走了父親，立了新的遺囑。
“把那顆鑽戒埋在我和宛宛的旁邊，我所有的遺産一半捐了，一半留給我的妻子蕭臨月。”
很平常的一天，我去開了病歷買了安眠藥，坐在宛宛的墓前，一把一把的吞着安眠藥，不知道是不是多了會有催吐功能，我吐了好幾次，把兩瓶安眠藥都吃光了。
我慢慢感覺到意識迷離，失去意識的前一秒，我看見宛宛向我跑來，她還是不說話，還是抱着我哭。
小氣鬼宛宛，我到死也沒有聽見你的聲音。
我好想聽聽你的聲音。
可是我們再也不會遇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