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我第一次遇見宛宛是江城突然下了好暴雨的那一天,到了三月,江城的倒春寒讓我這個外地人接受不了,于是出門又忘了帶傘,街上的小店大多都關了門,只有一家花店,還閃着微弱的光。
我幾乎是都沒過腦子就沖了進去,裏面開了暖氣确實讓我溫暖許多,但因為濕透的衣服還是一直在打哆嗦。
後來想起來确實有些不禮貌,裏面只有一個小姑娘在打盹,我渾身滴水不敢踏進裏面半步,只能敲了敲玻璃門想叫醒那個小姑娘。
她比我想的睡的要輕,面對我的詢問也只是輕微點了點頭,不知道她去裏間幹嘛了。
我打量了這家小花店,今天像是沒營業一樣,那為啥開這麽久的門。
小姑娘很快就出來了,拿着一條毛巾遞給我,直到她走近也沒有說一句話,怎麽這麽高冷呢?
我把頭發和身上都用毛巾擦了擦,但毛巾濕透了也沒有減少我的冷意,小姑娘像是看出來了,把身上蓋着的毛毯遞給我,別說還真挺暖和。
小姑娘挺暖的,好像和我是同齡人,這麽高冷還長這麽好看在學校應該很受歡迎吧,人還這麽熱心腸。
作為一個外地人,經過這次再也不敢輕瞧江城的天氣了,下次出門得一定帶把傘。
她再次從裏間出來,拿了一件奶咖色大衣,一看就是她這種小女生穿的,我道了聲謝,她還是沉默不語。
我坐在小花店裏看着外面絲毫沒有要停的大雨,嘆了口氣,自言自語的感嘆回家又要挨罵,手機也進水了。
小姑娘坐我旁邊應該是聽到了,在小花店裏來來回回的走,然後才找到一把黑色自動傘遞給我。
我問她:“衣服和傘我應該怎麽還你,你好像也是學生吧,明後天你還會在這家店裏嗎?”
她擺了擺手,我還是很疑惑,是衣服和傘不用還,還是她不會在店裏?
“這衣服和傘必須還啊。”
回應我的還是一片安靜,她确實有些太安靜了,安靜到我心裏發怵。
我看見她從桌上拿出紙和筆,寫了一會兒遞給我看。
字很工整,但我此時卻有些不可思議。
-我說我不會在店裏但是我姑姑會在店裏到時候你還給她就可以
小少女面對上我震驚的神情,淡淡笑了笑,她笑起來可真好看,可惜是個小啞巴……
我震驚的一時說不出話來,手忙腳亂的覺得自己戳到了她的痛點,“對不起我不是故意非要刨根問底的,我不知道你……”
話我沒有說完,因為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說。
她還是笑,從我手上接過紙,又低頭寫了會,遞給我。
-不要誤會了我不是啞巴只是不想說話而已
“哦哦,那你為啥不想說話啊。”我松了口氣,但又覺得這句話有問題。
“我不是故意想問的,就是人總有那一點點好奇心。”這句話也有問題啊。
她繼續寫。
-我比較高冷知道了不寫字交流比較酷
“沒想到你人還挺高冷,但還挺熱心腸的。”
-知道就好看你的校服是二中的
“啊對,我上個月剛轉過來,你也是嗎?”
-我休學了因為太高冷
“你還挺幽默的”
-我很高冷你高幾呀
“高二,你休學什麽時候結束啊,沒準我們還能做同學呢。”
-嗯說起來我還是你學姐了你這一學期結束可能真的要和我做同學
“這麽巧嗎?你在學校應該追求者很多吧”我好像沒過腦子就說出了這句話,因為她确實漂亮。
她本來哐哐寫字的手頓了頓。
-沒有啦因為太高冷
聊天到這戛然而止,我與她道別,再晚一點回家可能真的就要被父母罵了。
第二天又是個大晴天,江城的天氣可真奇怪……煩死了,怎麽滿腦子都是那個小姑娘,可能是因為她長得太好看了,不知道今天她還在不在花店。
到學校的時候心裏也想着她,忍不住到處打聽有沒有一個同齡人休學。
結果卻不是我想聽到的,我知道她說的高冷當然是開玩笑,我以為只是有點抑郁症或者其他什麽病比較內向而已。
“這學期休學的啊……季婊子啊。”
我幾乎是下意識反駁,被我問話的卻是一臉疑惑,“除了季婊子還有誰休學,全校就這一個了,你到底是想打聽什麽。”
我示意他繼續講,“這沒辦法啊,我又不知道她叫什麽,這一屆高三的都說她是季婊子,你去問問別人吧。”
原來是因為校園霸淩嗎,怎麽可能是高冷休學啊…
人家好像也沒必要和我一個陌生人說實話,我那麽關心她幹嘛?但是她那麽好,為什麽要欺負她?
季同學,沒關系我來保護你,不知道她叫啥雖然這個稱呼有點尴尬。
一整天聽課我都心神不寧的,我已經想好了報複那些人的一百種方法,但卻是一種也不敢實施。
放學我幾乎是飛奔出學校,與接我的父母打了聲招呼,就朝記憶中花店的方向跑去。
看來我今天運氣很好,小季同學正坐在那寫東西呢,你別說還真別說,認真寫字的樣子好像更好看。
我一推門就大聲吆喝:“小季同學,你的保護神來咯。”
她擡頭一臉震驚,然後拿起筆框框寫。
-哥們你今天沒事吧
舉起來給我看,然後走到我面前摸了摸我的額頭,突然的靠近讓我心跳跳的有點快,那雙白淨的臉靠近又離開。
她又把紙撐在牆上寫。
-你怎麽知道我叫季宛的
我笑了笑,“本來是不知道的,你剛剛說我就知道啦。”
她一臉無奈,我确實有點像個幼稚的小鬼。
“我今天沒事,完了完了,衣服和傘沒帶來。”
-明天這個點我應該還在店裏我姑姑這幾天都挺忙
本來放學的時候拿了的,但想多見她幾面就放下了。
-那你也該告訴我你的名字畢竟下暴雨不帶傘的人不多見
“我叫紀枘,木內枘。”
-同個姓氏啊不行我是個直的不喜歡同姓戀
我被她這一句話整懵逼了,感覺自己都要從腳底紅到脖子根了,說話都有些不利索,明明才見了兩面啊,為啥被她一句話給整害羞了?
紀枘啊紀枘,你怎麽栽到一個小啞巴身上了?
-我開玩笑的哈哈你別放在心上
“沒事沒事,不過我是絞絲旁的紀。”
-那就不是同姓戀了
“別這樣,我還小,至少得滿22才能和你結婚。”紀枘你在說什麽啊?什麽結婚不結婚?回去必須扇嘴巴。
這回輪到她語塞了,把我渾身上下掃了一眼。
-還真是哪都小
然後盯着我的某個部位。
“季宛!”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
她明明連話都沒說,怎麽就給我整急了?
今天這場鬧劇以我滿臉通紅捂着臉逃跑為止。
一個星期一連好多天我一放學就往花店趕,和季宛也漸漸熟了起來。
學校裏的事情我暫時沒想告訴她,她本來過得已經夠不好了。
就算連外套和雨傘還了,我還是常常往這邊跑,我希望她能開心一點。
如果有一天能開口說句話就更好了,我真想聽聽她的聲音是怎麽樣的,也許是和她的人一樣清冷寡淡,但那樣也好,她不總喜歡說自己高冷嗎。
不知不覺就五月了,這裏的天氣我還是沒能适應,連這個城市的周邊環境都不太熟悉。
唯一熟悉的地方,花店的那一條街,連哪家的小吃最好吃我都知道了,早就帶小季同學吃個遍了。
這天我如往常一樣陪她坐在店裏,卻遇到了一群小太妹,為首的闖進店就沖她而去。
我被其他的人強行趕了出去,因為是女生我不敢過多觸碰。
有一個女生一頭紅發,重進店內就抓着她的頭發往牆上砸,她太久沒有說話,求救聲都是咿咿呀呀的。
但她始終沒有看向我。
我當時就氣瘋了,把堵在店門口的一群女生推開,往店裏沖去。
那些小太妹攔也攔不住,我沖進去一拳砸在那個女生的腦袋上,她的長指甲抓破了我的手臂,一道道血痕觸目驚心。
我拎着她的紅發往店外甩,她的力氣遠遠不及我,拼命撓着我抓着她的手臂。
我終是沒抵住一群小太妹的力量,受了不少傷,但那個紅毛頭發被我抓的亂糟糟的,拼命逃竄。
我還想再追出去打她一頓,雖然我之前的原則是不打女生。
她拉住了我,搖搖頭。
-紀枘你不該插手
“我做不到眼睜睜看着,宛宛,我弄死她好不好。”
-不你不該這樣
“你相信我,如果你想我就弄死他。”
不知道什麽時候,我已經哭成了個淚人,而受傷害的她表情卻還是沒有變。
明明應該是我安慰她的啊,那為什麽她現在拍着我的背給我順氣?
這件事情好像并沒有影響到她,但我卻不理解她為什麽不能反抗。
六月初,學校開始流傳着她的事情,我盡量不聽,因為我相信她,可我前段時間打聽她的時候,不少人對我有印象。
所以我也得到了這份謠言,“季婊子光着身子給人道歉”
我再也忍不住自己的情緒,一拳砸在了那個人身上,而那個人頂着青紫的臉拿出手機給我看了一張照片。
照片裏她衣衫不整的給紅毛跪下,周圍還有一堆人拿煙頭往她身上燙。
那一瞬間我不知道我是怎麽瘋的,我尖叫着跑出學校,連保安也沒攔住,父母看出我的精神狀态不正常,給我請了一個星期的假。
我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我想弄死那個紅毛,我想弄死那個給我看照片的人,我想弄死所有人。
我天天躲在房間這樣喃喃自語,然後就被父母帶去了醫院,暴躁症,難怪我沒那麽容易控制情緒。
我已經很久沒有去過學校了,超過了請假的一個星期,父母常常安慰我,讓我想休息多久就休息多久。
很長一段時間裏,我都在靠藥物維持情緒,我已經很久沒有見到她了。
但有些事情她應該知道。
我斟酌着開口:“我聽說了一些事情。”
她倒是顯得異常平靜,寫字都慢悠悠的。
-有些事情知道比沒知道好但很顯然你已經知道了
“我也不是故意打聽的,當時就是很想知道你的名字。”
-那你大可來問我
“你好像一直都知道我在想什麽。”
-你的心思沒有那麽難猜就是好奇心太重
-沒必要的從你那天進門那一句話我就猜出來了
“對不起”
-紀枘你不要把自己幻想成什麽神明我不需要你拯救
-別再來了對你對我都好我不是什麽好東西你早該離我遠點
我一遍又一遍的說着對不起,但她好像不會原諒我。
-不要再打擾我的生活了
-我們之間沒什麽利益牽扯所以就這樣吧
我又一次哭了,眼淚止不住的掉,但這回她不會把我摟進懷裏安慰我了。
-走吧
-這間花店再也不會開門了
-你也再也不會見到我了
-別再來了
走出店外,她拉下卷閘門的那一瞬間,我有一瞬間覺得我是不是真的再也不會見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