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青衫邪崇此時有血條,那麽他現在已經被劈沒了大半,如今算得上是奄奄一息,純靠對蘇棠梨的一腔恨意茍延殘喘。

在場的所有人都悟到了對付邪崇的方法。阿寧是帝王白月光又如何?沒有物質的愛情就是一盤散沙,帝王的寵愛如果只停留在嘴邊,那和沒有又有什麽區別?

剛剛還憂心忡忡的白方,此時看着被法則雷劈到地上的黑方邪崇兩眼放光、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白方界線內的縱橫線亮起,這預示着又輪到了白方的回合。

只要是當修士的,哪裏有不正義凜然、不喜歡痛打落水狗的?修士們渴望的眼光試圖給到無形的棋盤法則,希望自己能夠在随機的場景中遇到蘇棠梨,變成一顆能活動的白子。

蘇棠梨保佑,一定要抽中他們!

他們也想罵邪崇!

氣死邪崇!

另一邊蘇棠梨疑惑地低頭看了看自己玉牌上的相思值。怪事,誰在惦記她,這相思值怎麽漲得這麽厲害?

莫非是秦起之恨她恨得想殺她奪回圖南劍了?

那敢情好啊。蘇棠梨彎彎眸子。

棋盤規則似乎察覺到了衆修士的渴望,按照既定的臺詞默默運轉着:

【這是一個陽光明媚的上午,帝王和阿寧又發生了争吵,于是帝王決定去禦花園散散步,她在禦花園中遇到了正在賞花的妃子秦起之……】

一陣失落,修士們的目光落在了秦起之身上。好羨慕好嫉妒,他們也想被抽中,他們也想有機會開口氣邪崇。

這個開口機會給無情宗之人簡直太浪費了。

被迫“正在賞花”的“妃子”秦起之僵硬地在一片豔羨之中轉過頭來。

這種不成體統的棋局陣法,簡直是在為難他們無情宗。他冷冽着一張臉,心不甘情不願地再一次面對這個合歡宗妖女。

蘇棠梨已經找到了對付邪崇的方法,她笑容甜美,起身就欲牽住秦起之的手故技重施。

“貍貍。”蓮央拽住蘇棠梨,清澈的眼眸承載着浮動的幽光,“星羅棋布裏說詞就好了,不必起身的。”

哦對,她不用動身的。一時激動都給整忘了。

于是她收回腳步,看着面色冷冽的秦起之,替身文學梅開二度:“秦起之,你要多笑笑,笑起來才像阿寧。”

秦起之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忽然間不知道要回些什麽。大道無情,他居然隐約摸到了宗主讓他們“謹防合歡宗”的意思。

蘇棠梨也不介意秦起之無話可說。

她嘴上張揚地訴說徐徒對阿寧的愛,仿佛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徐徒對阿寧的愛,是多麽的山盟海誓、天崩地裂、海枯石爛!

青衫邪崇原名徐徒,他原是凡間帝王,愛妻阿寧卻在他登基之後自缢身亡。他得了皇位,卻沒了阿寧。為了複活阿寧,他便走上了邪術的道路,自此一去不複返了。

星羅棋布陣法裏的故事背景便是他自己親自選定的。

他怔怔地睜着白瞳孔,聽着蘇棠梨棒讀着徐徒多麽多麽愛阿寧。

明明他最開始的目的之一是讓這些修士明白他對阿寧的愛,可如今目的達成了,他為何感覺不到一絲的痛快呢?

他意識模糊,腦中閃過當年他與後宮的妃子們抱怨阿寧的場景。

等輪到黑方的時候,青衫邪崇也怔怔無話。躍躍欲試的白方修士們可不會因為他不開口就放過他。

他們看熱鬧不嫌事大:

“唉,阿寧呀,陛下都這麽愛你了,你怎麽可以如此任性呢?”

“阿寧你也太拿喬了,你看陛下對你多好呀,你怎麽就不知足呢?”

青衫邪崇掙紮着睜大了白瞳孔,哆嗦着想反駁。他都被雷劈成這個樣子,被蘇棠梨氣成這個樣子了,他們居然還這麽說他?

修士們可沒有“寵愛阿寧”的規則約束,于是他們繼續落井下石,戲精上身演起來了全員惡人:

“就你這個半死不活的樣子,活該陛下厭棄你。”

“如果不是陛下捧着你,你哪裏還有如今的榮華富貴?”

“光是看着你呀,我們都覺得礙眼,也不知道陛下是怎麽眼瞎瞧上你的。”

怒急攻心的青衫邪崇看向蘇棠梨,只看見蘇棠梨對着蓮央笑得燦若夏花:“你笑起來真像從前的阿寧。”

白瞳孔氣得肋骨都在顫抖,他掙紮着爬起來,哆嗦着伸出彎曲的小拇指,又重重地跌倒下去,然後無了生機,化作一攤黑色污臭的爛泥。

【白方勝,黑方落敗。】

星羅棋布的棋盤陣法應聲破裂開來。

“我想起來我在合歡宗經歷的那個幻境了。”蘇棠梨看向邪崇死去的地方,淺色的眼眸輕輕眨了眨,“年少時候的他們也許是真心相愛的,也許也曾小拇指拉拉勾,許下了‘相守到白首’的諾言。可是他的愛逐漸變得不一樣了,也說不清是深愛阿寧,還是深愛那個深愛阿寧的自己。”

這句話有點繞,不太通中州話的蓮央順了順思路,才開口問道:“他會後悔嗎?”

蘇棠梨搖搖頭:“不知道,管他呢。”

蓮央看了看一攤爛泥中的唯一剩下的一截彎曲的小拇指,手腕上的青玉叮叮當當:“也是,他不重要。”

就像是棋盤被掀翻,上面的棋子叮叮當當掉下來那樣,原先附着在修士們身上的法則約束驟然失了力,所有修士都恢複了自由身。

一雙黑白的棋子相互環繞着,像是太極的模樣,又像是黑色與白色的墨團。兩個棋子相互轉着,忽然像是一個毛茸茸的團子,掉落在了蘇棠梨手中。

“這個邪崇手中的居然是易道子。”戴着蝴蝶簪子的女修士看了眼團子,“難怪他能以區區金丹修為拉我們全盤入局。”

易道子。

易有太極,是生兩儀。混沌未分,陰陽未明。負陰抱陽,周行不殆,是故道也。1

總之,這是一個可以創造規則的好法器,也不知為何會落到邪崇的手中。

衆修士的眼光分外炙熱了起來,蘇棠梨捧着易道子,還沒想好拿這個易道子怎麽辦,周圍就有人開了口。

“既然是合歡宗的小友領我們破了局,這易道子理應歸她所有。”蝴蝶簪子慢悠悠說着。

在場所有修士之中,蘇棠梨“修為最高”,又在這次星羅棋布中出了這麽大的風頭。沒有人比她再合适拿易道子了。

衆修士就算再舍不得,也戀戀不舍地收回了目光。

驟然獲得法器的蘇棠梨抱着易道子,也沒有放松警惕,而是在星羅棋布陣法徹底消失前,緊盯着陣法外的千臨穎。

卻見千臨穎周身倏地散發着惡氣,軟軟地變成一攤爛泥,竟是跟着青衫邪崇一起沒了。

“這邪崇應當是給她下了共生蠱,所以邪崇落敗,她也跟着沒了。”醫林的許恣清解釋道。

這一場鴻門宴看起來落下了帷幕。衆修士手中的玉牌也終于恢複了光彩,不再是先前那樣黯淡無光。

“玉牌有新消息了。”

蘇棠梨看向手中的玉牌,有了相思值的滋潤,玉牌墜下的紅豆格外嫣紅好看。

眼見玉牌上再次浮現出了魅魔大能布置的考核任務——愛的互助!

魅魔大能的秘境,終于在最開始的腼腆過後,羞澀地探出了它本來的爪牙。

【只要人人都貢獻出一點愛,世間将會充滿光彩。還請各位道友積極幫助其他道友,展示您的浪漫情懷,并以此來贏得對方自願贈送的相思子。】

【以下為您能為他人做的浪漫一百件事參考,點擊展開。】

【完成一件事即可獲得一百點相思值,贏得相思子将會獲得一萬點相思值。祝各位道友仙途愉快(愛心)】

陡然間,衆修士之間的氛圍格外祥和了起來,人與人之間的相互的目光,仿佛都充滿溫暖與關懷。

秦起之身為無情宗之人,原先只打算從秘境中尋一些靈草靈獸寶物回去,自然不會想摻和這類任務。

只是他心中仍有餘慮,不知不覺間便走到了蘇棠梨跟前。

他先前一直認為蘇棠梨是給他下黑手的合歡宗妖女,可是方才看到了蘇棠梨在棋局中的表現,他又分外不确定了起來。

也許蘇棠梨搶走他的圖南劍是有別的迫不得已的原因。

也許蘇棠梨搶走他的靈石也有着別的不可言說的苦衷。

也許蘇棠梨搶走他的靈器也有着難以言述的為難。

蓮央注意到了一襲白衣的秦起之,發羽像小動物的耳朵聽到聲音那樣微微動了動。他抱着臂,彎着眼眸盯着秦起之,眸子月牙似的。

蘇棠梨眼見秦起之冷着臉站到了她的跟前,她眉眼一揚,嘴上微張,顯然是想起來了秦起之:“啊,是你,差點忘記了。”

說着蘇棠梨便低頭翻找起來了自己的收納袋,在秦起之冷淩淩的目光中翻出來了圖南劍,将它捧到了秦起之面前。

圖南劍見了主人,高興地嗡鳴起來,就像是小孩子手舞足蹈。

秦起之目光軟化。蘇棠梨果然是有難言之隐,興許她也不想拿走他的圖南劍。

他伸手欲去拿圖南劍,卻見蘇棠梨手一縮,淺色的眼眸浮上躍金的笑,拎着圖南劍便朝地面擦地板一樣刮去,摩擦摩擦。

秦起之一愣,眼睜睜地看着蘇棠梨用圖南劍在地上畫了一個鬼臉,并且擡頭一本正經地對他道:“略。”

一旁抱着臂的蓮央默默移開了目光:他就知道會這樣。

作者有話說:

1出自《易經》,內容略有改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