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通明的養心殿安靜無聲,原先應當奴仆林立的大殿上只站了四名太監與宮女待命,屋外的步兵則是高舉着火把,戒備森嚴,不容許閑雜人等靠近皇帝的寝宮。

“這裏的奴仆怎麽這麽少?”夜訪的金浚穿着簡單黑袍,刻意屏退亦步亦趨的奴仆,在養心殿的書房內與金烨相對而坐。

“是夏璎珞要奴仆別團團圍住我們,她說無論我還是八王爺或當上皇帝後,我們兩人都不喜歡身邊有太多奴仆盯着,所以征求我的同意後,就吩咐一些人回去休息了。”金烨雖然對金浚依舊十分陌生,但是下意識的總能不設防的與他談天。

“夏璎珞?你連名帶姓的喊她嗎?”金浚勾起一邊眉頭,似乎對于他這樣的稱呼感到不妥。

“怎麽?難道我這樣喚她不好?”金烨一點也不覺得這樣的稱呼有任何過錯。

“沒有不好,只是璎珞與你鹣鲽情深,從前你喊她夏姑娘,當你們熟稔後便喚她的名字,卻從未連名帶姓的叫她,我想你這樣稱呼她,璎珞心底一定不好受。”金浚是看着他們兩人從朋友變成夫妻的旁觀者,十分了解他們之間的愛戀羁絆有多深。

昨夜睜開眼睛,望着她凍紅的小臉時,金烨還記得自己開口問了“你是夏璎珞”,當時她絕美臉龐閃過一絲寂寥,讓他深深映在腦海裏,久久無法忘懷。

“我知道你對璎珞完全沒有任何印象,但是我希望你對這樁婚姻做出起碼的努力。”金浚知道愛情這種事情是無法勉強的,也不想給金烨太多壓力。

“我會的。”金烨微扯嘴角,知道金浚十分照顧自己,無論是上官胤口中的過去時間,或是他回到皇宮面對所有陌生的人事物時,金浚總是會在他身旁幫助他、鼓勵他,讓他不再因為忘記所有的事而感到畏懼。

“對了,有一件事,我着實難以開口,卻又不得不提醒你。”向來充滿自信的金浚如今一臉苦惱。

“請皇叔提點。”金烨十分不解。

金浚看了金烨一眼,“蕭太師是兩朝老臣,當年我和你受過他不少幫助與支持,也因為有他的大力幫助,才能如此順利的拉下金歷,拱你坐上皇位,甚至他還暗中幫你拉攏許多人脈,就連現在也如過往的在大臣中替你奔走,所以對于他,你與我應當要有所回續。”

“回績?”金烨勾起一邊眉頭,“皇叔,你說的回續,該不會是要我納他的女兒為貴妃之類吧?”

金浚無奈的嘆了口氣,“今天傍晚蕭太師來府邸找我,從他的字句中,不難發現他正在探我的口風,他是想知道目前的你與璎珞之間風情究竟如何。”

“所以你的意思是,蕭太師有意想将他的女兒蕭姝婕嫁給我?”

“我認為蕭太師有這個意思,言談中還不時放出要我擔任說客的訊息,我佯裝聽不僅他的言下之意,不過我相信這種事裝儍一、兩回後,要再假裝不解就十分困難了。”金浚難得的露出為難的神情,向來意氣風發的他第一次面臨如此棘手的問題。

“我不明白,當我還未中毒時,難道蕭太師就沒有意願将他的女兒嫁給我?”金烨萬分不解。

倘若蕭太師早有意願讓蕭姝婕當上貴妃,怎麽會等到現在才有所行動?照理說,應該是在他還是八王爺時,就已經談妥嫁娶條件,才幫助他登上王位才是。

“這你就不明白了,當年你與璎珞之間的情感羁絆之深,是任何人都無法介入的狀況,蕭太師也曾經同你提過這件事,你卻一口回絕,你還說了,倘若舍棄對妻子的忠心換來江山,那你寧可一輩子當手無實權的王爺,也不要有人介入你們之間,所以蕭太師才放棄你這名女婿人選。”

金浚緩緩道出的過往,雖然在金烨的心底陌生無比,但是他從中再度證明,從前的他必定是愛慘了夏璎珞,如今他忘記了她,想必她的心靈受到重重的傷害。

“既然蕭太師從前就已經放棄了,現在又怎麽會舊事重提?”

“難道你還不明白?”金浚微攢眉頭,明白金烨會知道原由的。

“你是說……我因為深受斷腸藥的毒害,忘了過往的濃烈愛情,所以有人想趁虛而入,在我的記憶一片空白時,取代夏璎珞從前在我心底的位置?”

“是的,我是這麽認為,而觊觎你後宮位置的人不只蕭姝婕,一定還有許多未知的敵手。”

金烨心知肚明,想利用裙帶關系在官場平步青雲的人不在少數,而他也能想象,有人想趁着自己與夏璎珞的感情瞬間歸零時從中撈得好處,然而他都能猜測這些人的行動和目的,冰雪聰明的夏璎珞會不曉得嗎?

“皇叔,你認為呢?關于蕭太師這次的事情,該如何處理才好?”金烨完全沒有想法。

面對仿佛豺狼虎豹的衆多大臣與多如牛毛的國家大小事務,他早已心煩意亂,如今又得面對這種十分棘手的事情,簡直是疲憊不堪。

“蕭太師在朝廷上勢力龐大,他的門生幾乎占了半數的朝廷命官,況且他對你又有力挺恩情,如今他的女兒想嫁給你,而他也樂見其成,這的确是令人頭痛的問題。”面對如今的窘境,金浚很是為難。

“這……”金烨嘆了口氣,心想,連只手遮天的金浚都感到困難無比,更何況是失去記憶的他。

瞬間,腦海裏浮現今天在回廊上遇見夏璎珞,她黑白分明的水亮瞳眸因為瞧見他與蕭姝婕談話的畫面而變得暗沈……金烨自認對夏璎珞沒有任何感情因素,但是為何一想起自己也許會惹她傷心的舉動,他就變得如此小心謹慎,不想再看見她失落的眼神?

“我會想辦法的,當年蕭太師因為了解你與璎珞的感情甚堅,堅持不讓自己的女兒嫁給你而受盡冷落,但如今璎珞與蕭姑娘在你的心底簡直是站在同一個高度,蕭太師當然會想要乘這個機會将他女兒嫁給你。”金浚沉默了一會兒,嚴峻的面容滿是對夏璎珞的歉疚,“我絕對不允許你辜負璎珞,對她,我有必須守護的責任,當時是我在她的面前保證,将你拱上皇位後,只要你不肯充實後宮,我會不管群臣的反對而力挺你一心只愛一人的決定,如今面對這種狀況,我對她的歉疚更是加深。”

“皇叔,我不會讓你為難的,無論是對蕭太師或是對夏璎珞,我會盡最大的努力讓所有的事情都能圓滿結束。”金烨雖然完全沒有把握,但是開口承諾。

夏璎珞手上端着托盤,站在房門口,将屋內叔侄倆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很努力的屏住呼吸,不讓雙手顫抖,以免打翻托盤上的熱茶,被他們發現她的存在。

當她确定他們轉換其他話題,談論着政治與經濟方面的大事時,才動手掀開紗簾,緩緩的走了進去。

“參見皇上,參見五皇叔。”夏璎珞行禮後,将手中的托盤放在圓桌上。

“這種端茶的事情,怎麽不讓奴仆動手就好?”金浚率先開口。

“因為奴仆們工作了一整天,已經十分疲憊,所以我要他們全下去休息,端茶這種小事交給我便成。”她一邊說話,一邊在兩人的面前各放一只薄如蟬翼的雪白瓷杯。

“璎珞,很多事情,你不需要總是貼心別人,卻苦了自己。”金浚望着夏璎珞,似乎話中有話。

看了金浚一眼,她淡淡的笑說:“我只是做能力所及之事,且推己及人是我爹從小教導我的做人态度,我并不覺得自己辛苦。”

她當然明了金浚是在告訴她,并不需要因為體貼金烨就想退至底線,适時的出手搶奪并非過錯。

金烨沉默不語,眼角餘光瞥見站在自己身旁的夏璎珞的側臉,平靜的心竟然滲出一絲難以言喻的苦澀憂愁。

“這茶是我爹從江南送來的,他說前些日子上泰山走走,便買了高山茶送來宮中,我記得烨先前在一次的家族聚會時曾經說過,他愛高山茶的淡雅香氣和耐久泡,因此每次有機會上山就會向當地茶農購買茶葉,爹還記得烨說過這番話,因此這回上泰山就多買了一點,要我泡給烨喝。”夏璎珞從與瓷杯同款的茶壺裏倒出金黃色的液體。

高雅的茶香竄入鼻腔,在胸腔內回蕩,金烨不期然的産生一絲莫名的懷念情緒。

“璎珞的父親是你年少時的太傅,更是你的岳父,他總是将你當兒子看待,對你百般照顧。”金浚輕扯嘴角,接着将瓷杯裏的茶一口飲盡。

他這是別有用心,想藉由不斷的告訴金烨過往的事情,讓他在心底對夏璎珞留下最美好的印象,找回從前對她的熾熱愛情。

“倘若有機會,我會親自對告老還鄉、回到江南的岳父道謝。”金烨将手中的高山茶喝盡。

茶水的溫度剛剛好,讓他能一口飲盡,不僅不會燙舌,還能瞬間溫暖脾胃,令他忍不住在心底贊賞夏璎珞的貼心與細心。

“這茶是你泡的嗎?”金烨擡起頭,望向站在身旁的夏璎珞。

聽見他難得的發問,她又驚又喜,露出燦爛笑靥,“嗯,從以前到現在,你喝的茶,我都不假他人之手。”

“你泡茶的功夫真好。”嘴角微揚,他接受她替自己再次斟滿茶水。

“謝謝。”夏璎珞的心中滲出一絲喜悅,明明聽過他誇贊自己不下千百次,但是自從他因為中毒而喪失記憶後,他的贊美讓她無比雀躍。

“璎珞是個十分特別的女孩,我想待你與她相處一陣子後,就會發現她是如此的美好。”金浚站起身,拍了拍金烨的肩頭,“時間已經晚了,我先走一步。”

夏璎珞趕緊跟在金浚的身後,想送他離去。

“別送了,你好好的休息。”金浚擡手阻止,大步走了出去,留下一室的寂靜給剩下的兩人。

夜風襲來,吹拂着雕花窗戶,發出微弱響聲,這是室內目前唯一的聲音。

想起方才金浚的話語中隐含着苦惱,夏璎珞心知肚明,那是他夾在自己與蕭太師之中的煩惱。

觑着坐在書桌後翻閱奏折的金岸,她的憂愁不比他們叔侄倆少。

她該讓步嗎?該讓他自己選擇未來的生活嗎?

畢竟金烨已經忘記了曾經許下的海誓山盟,那是否表示他有再活一遍的權利?

她該死守他嗎?該将他緊緊的拴在自己的生命中嗎?

過往他是如此的熱烈愛着她,雖然中毒後忘了過去,但金烨還是金烨,這點是不會改變的。

夏璎珞很努力的告訴自己,從前他能義無反顧的愛着她,之後他也會一如過往,無論經歷多少險阻,他最終還是會找回曾經為她悸動的愛情。

是的,一定是這樣沒錯。

她藏在袖子裏的小手緊握成拳,告訴自己不能退縮,該讓的,她可以沒有二話的退讓;不該禮讓的,她絕對會緊緊的抓住,永遠不放手。

“烨,已經很晚了,應該就寝。”夏璎珞鼓起勇氣來到書桌前,聚集力量後才開口提醒。

金烨從堆積如山的奏折中擡起頭,燭火映照在她雪白粉嫩的臉頰上,竟讓他莫名的有一股想牢牢擁住她的沖動。

他很努力的克制自己,不能對她做出任何逾矩行為。

雖然夏璎珞是他的妻子,丈夫對妻子有任何肢體上的接觸都是理所當然的,但是目前他對她的感覺,是透過上官胤與金浚口中的夏璎珞所組織而成的,這樣的情感并非愛情,她也只是比陌生人再熱稔一點的妻子罷了。

金烨并不想仗着丈夫的身分對她為所欲為,心想,倘若自己真的有所行動,對她而言應當是一種心靈上的傷害,而非相愛的靈魂相擁。

“烨?”夏璎珞瞧他盯着自己,卻什麽話也沒說,疑惑的偏着頭。

金烨回過神來,微乎其微的扯動嘴角,“的确是該就寝了。”

她随即側過身子,讓他來到床鋪前,瞧見他低下頭,就要自行褪下身上的衣物時,快步來到他的身前。

“讓我來就好了。”她輕輕的替他解開繩結,然後來到他的身後,動作輕柔的脫下他的便袍。

柔嫩的手指若有似無的碰觸他的皮膚,金烨感覺舒暢快意,不期然的,下腹傳來一陣火熱,他很努力的壓制這不該出現的感覺。

她将他的便袍整齊的挂在屏風上,再從櫥櫃裏取出幹淨的單衣,抖了幾下,讓原先折疊整齊的衣物攤了開來。

“讓我替你穿上吧!”

她再度來到他的身後,細心的替他套上材質上好的衣物,接着回到他的前方,幫他将腰際上的繩結綁妥.才擡起頭,笑睨着他。

“已經穿好了。”

“嗯,謝謝。”因為兩人太過靠近,她的芬芳香馥竄入金晔的鼻腔,讓他努力克制的情緒再度翻湧。

他明白站在夏璎珞的立場,倘若他與她發生了什麽,這對她而言都是一種心靈上的撻伐。

長腿跨出一步,金烨在床誧旁坐下,脫下腳上的黑靴。

她從奴仆的手中接過裝盛溫水的金色鐵盆,放在圓凳上,然後将一條雪白的帕子打濕再擰幹,在他的身旁坐下,微笑的說:“我來替你擦手洗腳吧!”

金烨想要拒絕她的好意,腦海裏頓時竄出上官胤說的話,當下将到嘴邊的話吞回肚子裏。

“嗯,麻煩你了。”

他擡起手,低下頭,看着她用溫熱的帕子仔細的擦拭他修長的十指。

“皇後娘娘從前就将皇上照顧得無微不至,無論是皇上生活起居的用品或是文房四寶,甚至替皇上穿衣或擦手洗腳,全都由皇後娘娘親自動手打理,先前微臣還聽禦廚說,皇後娘娘每天都會上禦膳房同他讨論皇上一整天用餐的菜色,而菜肴的更動全是依據皇上昨夜與早晨的精神狀況決定。”

那是上官胤在談論到夏璎珞時所說的話,金烨仍然記得,在那一瞬間,他竟然羨慕起從前的自己,他想,被深深的愛着、熱切的愛人.這種為愛而活的人生一定充滿快樂的氛圍。

“皇上,您曾經很得意的告訴微臣,皇後娘娘這些不假他人之手的貼心舉動并非從您當上皇帝後才開始,而走你們兩人成婚後,全都是由皇後娘娘無微不至的照顧您,始終未曾改變。”

上官胤的話猶在耳畔,看着替他擦腳的容顏,是如此的溫柔婉約,令他無法想象,在嬌小的她的心底,怎麽能藏着如此深切遼闊的愛情?

“怎麽了?”夏璎珞擡起頭,不期然與他四目相接,疑惑的問。

“你……”金烨望着白晰的小臉,心底對她的感覺明顯的有別于其他女子。

“我怎麽了?”看他遲疑的模樣,她忍不住開口再問。

“為什麽你願意替我做到這樣的地步?”他總算說出內心的懷疑。

“烨,你說這話,我聽不明白,因為我從來不覺得勉強替你做了什麽事。”對他的付出,夏璎珞永遠都不覺得足夠,因此心底從未有過任何底線。

“你的太傅父親是堂堂的一品正官,身為高官女兒的你,從小一定是不愁吃穿,身旁環繞着成群奴仆,照理說,你堪稱天之嬌女,為什麽會願意為了丈夫,事事都要親力而為,就連擦手洗腳這種雜事都要自己來?”自從聽聞上官胤訴說了他們從前的事情,金烨的心裏早已積滿了疑問。

輕輕的勾起嘴角,她将帕子放在水盆裏,接着坐在床沿,面向他。

“我從來不覺得替你擦手洗腳是雜事,也從來不認為替你安排生活起居是親力而為。”夏璎珞拉起他的右手,讓粗糙的大掌撫着她柔嫩的臉頰,這是她最愛的體溫與觸感。“我深深的愛着你,無論是從前、現在或未知的未來,對我來說,你是我頭頂上的一片天,腳下踩的一片地,對你做任何的事情,我總是無怨無悔,而且這世界上除了我以外,沒有任何一個人能替你安排所有的事務,從簡單的吃食到穿衣與使用物品,甚至替你洗手擦腳,全都是由我一人所為,會讓我覺得在你的生命中、在你的生活中,我是無可取代的存在。”

她的臉貼近他的手掌,清澈的眼眸直望着俊逸無比的他,過往的回憶潮水一般在胸臆間翻騰,久久無法平息。

“你當真如此愛我?”金烨并不清楚從前的自己何德何能,竟然能被這個絕美女子深深的愛戀着。

“是,我是深深的愛着你,六歲那年,在爹親的書房裏瞧見你,我的心底一直有你的存在,十六歲那年在我家的池閣裏第一次深入談話開始,我的心陷入了你睿智的眼眸裏,我依然記得,你第一次吻上了我,那是我十八歲時除夕那夜,你在護城河畔擁着我,用一貫的嗓音告訴我,你希望從明年開始,你的家裏可以多出一個人。”夏璎珞勾起嘴角,似乎已經忘記眼前的金烨在她心底雖然還是從前的他,但是她在他心中不再是以前的她。

她永遠無法忘懷,寒冷的夜風撫過幾近結冰的水面,夾帶寒意,吹上她的臉頰,是他從背後擁抱着她,在她耳邊輕聲開口,溫熱的呼吸溫暖了她凍僵的肌膚,火熱了她一顆早已熱切的心。

“能成為你的妻,是我這輩子最榮幸的事情,我并不奢求攜手到白頭,就算要我下一刻死去也毫無所懼,最令我畏懼的是身邊沒有你。”她加深嘴角的笑意,一雙不會說謊的眼睛深情的望着他,“你帶給我不一樣的人生風景,而我只能為你做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算算,我還是賺到了。”

金烨沒有開口說話,但是心髒狂烈的跳動,像是要沖破皮膚。

他并不喜歡這樣的自己,尤其是當他發現蠢蠢欲動的欲望在褲裆裏恣意的壯碩時,只感覺到自己可恥到不可思議的地步。

雖然她口口聲聲的說愛着他,但是對金烨來說,她口裏的丈夫是過往的金烨,而非将過去忘個一乾二淨的自己。

他是金烨,卻又不是金烨,這樣的矛盾情廄多麽可笑。

下一瞬間,他抽回被她握住的大掌,因為知道在還沒有整理好所有淩亂的思緒時,他與她過多的肢體碰觸,對她而言,也許是乘着過往的回憶而為,但是對他來說,洩欲的成分比愛戀的情緒多了許多。

雖然看見夏璎珞水亮的瞳眸閃過驚詫後的失落,但是最令他過意不去的還是那誘人的粉嫩唇辦依舊挂着淺淺笑痕,縱使完美的弧度微微下垂,很快的再度揚起。

“烨……”她對于他的舉動感到困窘,想要說些什麽化解尴尬,卻又不知道應該說什麽。

她是不是做錯了什麽?還是他并不想與她有太多的肢體接觸?

“夜已深,該睡了。”金烨淡淡的開口,躺在柔軟的床上,閉上眼睛,強迫自己不去多想,現下的她究竟是什麽樣的心情?

“嗯。”夏璎珞垂下眼眸,應了一聲,脫下繡花鞋,替自己擦了手腳後,背對着他躺下。

是呀!她在他心底早已不是她口中的夏璎珞了,又何必在他面前甜膩的提起過往,企圖要他記得他與她的曾經?

對呀!她在他生命中早已不是她話裏的夏璎珞了,又何必其心可議的想藉由言語,私心的要他在心中替她留下一個特別的位置?

熱燙的淚水滑落臉頰,她仿佛聽見了心碎的聲音,腦海裏盤旋着金浚苦惱的話語,夾在她與蕭太師之女之間拉扯着、難為着。

雙手緊緊握着,夏璎珞不想當愁苦角色默默的退離金烨的身邊,讓丈夫與金浚能更容易在官場上招募夥伴。

因為他是她的丈夫,她說什麽也不會輕易的将丈夫拱手讓人。

是的,夏璎珞告訴自己,她必須要堅強一點,柔弱的個性只會讓她一步步退讓到無邊的底線。

是的,她勢必要勇敢一點,懦弱的行為只會讓她慢慢的棄守屬于她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