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梅雨季節,連綿不絕的雨水似是永不休止,每間房子都長了一層黑灰色黴斑,湊近了甚至可以聞到奇特的黴的氣味,小晴覺得有點像腐爛的檸檬滴上了消毒水的味道。

勤快的富貴娘一開始會積極的用粗砂配合鏟子處理掉黴斑,但是去除的速度遠遠的比不上生長的進度。往往頭一天早上鏟去的半邊黴,到了晚上又淡淡的長上一層,第二天又恢複原樣。

“或許等梅雨結束了就好了……”富貴娘摸~摸有些潮氣的被子,自我安慰道。

本以為也就是幾天,小晴問了隔壁的大嬸梅雨持續的時間,卻被告知大約還有二十日左右,房間裏的潮~濕度實在讓人難以忍受,小晴悄悄施展了自己的本能,作為旱神的小晴,對所有的水都有本能的驅逐作用,即使在能力被壓制的時候,至少,能夠把被子保持幹爽。哪怕只是短暫的生活一段時間,小晴也希望能夠過得舒服點。

“富貴,把這個新到的藥材堆到最裏面的庫房去!”齊大夫的學徒三七對小晴喊道。小晴應了一聲,走過去。

齊大夫一共有五個學徒,都被齊大夫取了藥材的名字作為別名,在學習醫術之餘,也做着炮制藥材,把藥材分門別類的雜活。小晴因為年紀小還沒有資格成為學徒,所以經常被其他人使喚着幹雜事。尤其是這個三七,似乎對小晴有着天然的厭惡感,不僅态度惡劣,而且常常給他使絆子。

三七被分配的整理藥材其實一直是小晴在做,齊大夫其實也一直知道,并且對小晴的做事态度非常滿意。小晴年紀雖小但力氣大,比幾個瘦的弱不禁風的學徒能做更多事。在梅雨天氣,藥材的防潮也一直是大問題。但今年是小晴負責藥材庫之後,藥材受潮的損耗率大大降低了,齊大夫對小晴的态度越來越好,甚至在吃飯時間到了,也會招呼小晴和其他學徒一起吃飯。這也讓三七感覺有了危機感,于是頻繁的支使小晴幹各種雜物。

小晴把最新到的白術等草藥搬到最裏面的庫房,來回了兩三趟,全部搬完了,他又仔細的整理了,登記在冊後,準備出庫,卻發現藥材庫的門居然被鎖住了。這個藥材庫在醫館的最深處,只有每旬的藥材收入時才會有人來,因此小晴大聲喊叫還是沒有人來開門。看着手裏的鑰匙,小晴知道是有人故意反鎖了門,十有八~九就是三七。把自己關在這裏有什麽意思,故意餓死自己,應該不可能,他也沒那麽大膽子。

知道不會有人來,小晴看了看這個滿滿堆着藥,連窗戶都沒有的庫房,看來只能從門這裏出來了,用蠻力打開的話,門會壞掉。即使齊大夫對自己滿意,但畢竟不是正式的學徒,到時候醫館的主人說不定就以此為借口把自己攆走也不一定。真是惹人厭惡的小伎倆。小晴靠近大門,推開一點,露出門縫,手指溢出一點火陽之力,簡陋的門鎖瞬間被熔化了,掉在了地上,只剩下了灰燼。小晴裝作什麽都不知道,把鑰匙放回原處。

當他走到前面的時候,發現醫館有些騷亂,現在已經快要到閉館的時間了,怎麽還這麽吵,難道是有醫鬧。小晴跑到前堂,才發現醫館裏面幾乎所有人都被集中到一起,原來是醫館裏面新進的一株名貴的藥材丢了,正在徹查。

原來還有後續在這等着啊。小晴眯起眼睛。原本的富貴和這件事是扯不上關系的,因為那時候三七陷害的是另一名學徒。這次卻是用在了自己身上。如果小晴一直不出現,那麽自然是嫌疑最大的人了。

看到小晴出現了,三七的眼神瞬間有些慌亂,但随即又鎮定下來,他覺得小晴不會知道是誰幹的。

“人都到齊了沒?”齊大夫問掌櫃。

“都齊了。”掌櫃點了點人數,點點頭。

“到底是誰偷的,自己站出來,只要把東西還回來,醫館不會向府衙彙報。”齊大夫一臉嚴肅的對衆人道。

齊大夫人雖然善良,但也非常耿直,非常讨厭這些偷雞摸狗的勾當,只要發現一次,就肯定會被趕出去。這次被偷的是一株百年份的人參,在這個小城裏,算是很罕見的了。

下面先是鴉雀無聲,然後又陷入了竊竊私語的氛圍中。小晴沒有做聲,齊大夫是很厲害的人,這次失竊事件也沒有造成什麽損失,自己沒必要摻和進去。

“我已經給過機會了,下面我找出來的話,就沒那麽容易善了了。”齊大夫從藥櫃裏拿出一小段黑色的藥材,然後讓人打了一盆水來,把黑色的藥材在水裏攪動了一下。水好像并沒有變成什麽特別的變化。

“你們排好隊,每個人把手伸到水裏放一下。”齊大夫讓人把水盆放在前堂的就診桌上。三七開始慌亂的搓手,甚至吐了口水在手上,然後抹在衣襟上。一個個夥計輪流把手放進水裏,水一直沒有什麽動靜。

到了三七,他顫抖着把手伸進水裏,又趕緊拿出來。但水還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藍了。所有人都擡頭看着他,他臉色慘白,甩着手吼叫起來。

“不是我!不是我拿的!”三七眼神亂飄,驚慌失措,“是……是富貴拿的,我看到了!”

瘋狗開始亂咬了啊,小晴哼了一聲。

“剛剛我看到你把富貴支使去搬東西了,他哪有機會拿到這個。”齊大夫搖搖頭,“把人參交出來。”

三七突然瘋了一般沖向儲物間,兩個人想要伸手攔,沒有攔住。他沖到儲物間,拽出一個布袋子。

“這就是證據,人參在富貴的袋子裏!”三七抖着布袋子吼道。他打開袋子,把裏面的東西都抖落下來,碳條,粗麻紙,木頭杯子還有些零碎的小東西落了一地,但就是沒有人參。

“怎麽回事,怎麽會沒有!?”三七瞪紅了眼睛望着小晴,“是不是你,是不是你陷害我的!”小晴裝作害怕的樣子,抓~住齊大夫的衣服下擺發着抖。

“去搜三七的布袋。”齊大夫對另一個學徒說道。

那個學徒拿來三七的布袋,學着三七剛剛的模樣,把東西都抖落到桌上,裏面赫然裝着用紅布包裹的一支人參樣的東西。

“啊啊啊!不是我!”三七癫狂了,怎麽會在自己的布袋裏,明明偷塞到富貴的袋子裏了。

“好了,通知李捕快,把這家夥送過去。”齊大夫下了定論,不再理睬亂吼亂叫的三七。

“富貴,從今天起,你就做我的學徒吧,在醫館就不要叫富貴這個名字,就叫茯苓吧。”齊大夫轉頭對小晴說道。

“謝謝師傅,茯苓知道了。”小晴做出感激涕零的樣子,齊大夫滿意的捋捋胡須。

偷盜并不是大罪,所以三七家花了不少錢通融之後,三七就被放了回來。小晴幾次看到他還在醫館附近轉悠,于是某天閉館後,在看到三七的時候,和同行的學徒借口買雜貨,找機會落了單,朝偏僻的地方走去。三七趁機跟了上來。

亂葬崗那邊的荒山,經常有野狗出沒,小晴越走越偏,離那邊也越來越近,趁着拐彎時候,小晴閃到了一邊死角處。追過來的三七沒有看到,繼續朝前走。小晴一腳絆倒他,再踹上去,抓~住三七的頭發,以頭撞地,後在他口中填了沙土,再以火陽之力融了他的脊椎骨。此時三七已是死狗一般,只是在地上抽~搐。小晴撣撣身上泥土,轉身回家。

幾日後,小晴聽到醫館裏的其他學徒竊竊讨論。

“你聽說了嗎?那個三七的事……”

“什麽事啊?”

“我是聽我舅舅的鄰居家的二嬸子說的,那個三七啊,死了!”

“死了?我不是聽說他家人把他贖出來了麽?前幾天還看到他的。”

“好像是亂葬崗那邊看到屍體的,被野狗咬的亂七八糟的……”

“真吓人,估計是酒喝多了,跑那邊去了。不過野狗會把人咬死?”

“不知道,不會是招惹什麽髒東西了吧?”閑聊的兩人對視一眼,身上都起了雞皮疙瘩。

小晴笑了,古代死個把人也不太會有人問,尤其是這種死在奇特地方的,只會懷疑撞邪遇鬼之類的。還真是挺方便的。最近也已經摸清了那些乞丐的聚集時間。等有空的時候去處理掉。這裏大部分時間都挺無聊的,小晴的唯一消遣活動就是聽剛剛那兩個大嘴巴學徒當歸和柴胡說八卦。當歸的老娘是遠近聞名的長舌婦,最大的愛好就是傳播小道消息,兒子也繼承了他的這個特點。

說完三七,兩人又開始換話題了。

“聽說老爺家的小姐要找夫婿了,不曉得怎麽樣了?”

“誰知道,小姐兇死了……”

“不曉得誰家的少爺要倒黴。”

“小姐是很兇沒錯,不過她身邊的丁香姑娘可溫柔了!”

“是啊是啊,啊啊,丁香姑娘還很美呢!”

丁香嗎,給富貴食物的那個姑娘不就叫這個名字,不曉得是不是同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