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憂從我手中接過那張紙,又在電腦前操作起來。

為什麽會這樣?我深呼吸了幾口,盡量放松些,“那個,無憂,紙上的這個人是怎麽回事啊?”

她對着我回眸一笑,美麗的眼睛裏神采奕奕,“哦,你是問這個大頭哥吧?你認識他?”

我思量了兩秒,低頭看着腳上的膠底黃布鞋,生怕與她四目相對時,讓她看出我在撒謊,“不認識,就是随便問問,”怕她不信,又馬上補充道,“感覺他的名字很特別。”

她忽然停了下來,盯着我的眼睛,“你上一個任務不是去了沙灣鎮嗎?正好他是那裏的人,我以為你在那裏認識了他呢!”

我讪笑着搖頭,“一個鎮子那麽大,人那麽多,怎麽可能誰都認識呢?”

嘴裏這麽說,眼睛卻在偷偷的觀察她。

無憂似乎并未查覺,我暗自松了口氣,終于明白什麽叫做賊心虛了!“這個大頭哥怎麽了?為什麽想死?看相片年紀不大啊!”

“別看這個人是個殘疾,”無憂又看了看我,“可他一直自力更生,還努力用自己的雙手創造出相應的勞動價值去幫助需要幫助的人呢!真是可惜了!”

她的每一句話都像針尖刺在我的心上,盡管與大頭哥相處的日子不多,可以我對他的了解,他又怎麽會輕易向命運低頭呢?一定是遇上什麽解決不了的困難了吧?

“無憂,既然是這麽好的人,那請你一定好好勸說他,給他活下去的勇氣。”

也許是我的請求太讓無憂不可思議,她大惑不解地凝視着我,“喜兒,這件事我可幫不上你!”

我有些急了,“你的任務不是讓人放下輕生的念頭好好活着嗎?不幫他,你的任務不是完不成了嗎?”

她微微皺了皺眉頭,“喜兒,你大概弄錯了吧?雖然我也同情大頭哥,可他不是我的任務,是忘塵!”

我的心猛的往下一沉,忘塵的任務,意思不是說,大頭哥不想死,卻要死了嗎?我該怎麽辦好呢?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大榕樹村的,百鯉正立在大榕樹下,昂着頭思索着什麽,見我回頭,急忙把我扶到古榕下的竹椅上坐了,大冷的天,我卻感覺不到竹椅的溫度。

“喜兒,你怎麽失魂落魄的?發生什麽事了?”百鯉搖着我的肩膀連問了幾次,“有什麽話對我說說,有問題大家一起解決,好嗎?”

“大頭哥要死了!”我一直在心中蘊釀,想着該如何把這件事情表達得更好一些,卻沒想到自己最後脫口而出的話是這樣子的。

百鯉張大嘴愣在那裏,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喜兒,因為我不知道你們的具體工作,但我能猜到個大概。再這麽說,大頭哥是個讓人敬佩的好人,能給人滿滿的正能量,所以我希望你能幫他一把。而且……”

她話說到一半停了下來,擡手一指大坂田的路口,“你看那是誰來了?”

我伸長脖子望去,那不是子川哥騎着他的破摩托車嗎?他開的很快,不一會兒的功夫,摩托車便突突突地進了我的院子。

子川哥滿面春風的對着百鯉喊道:“你看看這是不是你要我接的人?”

我這才看到他身後還帶着個人。

這回輪到我驚訝得張大嘴巴了,因為我真正領略到什麽叫做“說曹操曹操就到”,來的正是大頭哥,這也太神奇了吧!

子川哥把他從摩托車上抱下來,便去百鯉面前使出渾身數解,百般獻殷勤,他這見一個愛一個的毛病越來越嚴重了。

大頭哥紅着臉,雙手在一件不合身的灰色大棉襖上絞着,讪讪地跟我打招呼,“蘇小姐……”

我趕緊招呼他進屋坐,雖然是陰天,但這裏的氣溫跟南方的溫暖如春是沒有辦法比的,大冷的天,坐摩托車的感覺我深有體會。

百鯉對他點點頭,破天荒的坐着子川哥的摩托車走了,大頭哥就那麽勾着頭,站在大榕樹下,顯得十分拘謹。

“外面冷,進屋坐吧!”我一邊招呼他進來一邊倒開水,好久沒在家,家裏也沒買木炭什麽的,只能喝杯開水暖暖了。

他把手在外套上搓了搓,雙手捧過水,眼睛在我空蕩蕩的房子裏打量着,木讷地問道:“阿蘇,你這裏怎麽這麽簡陋?”

問完之後,似乎又覺得不妥,“我的意思是說……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越說越緊張,我不以為然地笑了笑,“以前我生了一場病,家裏能賣的東西就賣了換錢治病,後來以為治不好了,就把能送人的都送人了,所以房子就空了。”

“怪不得你的病能治好,好人有好報。”說着,他欲言又止。

從沙灣到這裏有幾千裏路程,而他将不久于人世的消息我得知了不到六個小時,這麽絕密的事情,他是不可能得知的,那他不遠千裏來找我的目的是什麽呢?

不管他為何而來,我都将竭盡全力滿足他,因為我承諾過,一定會滿足他的一個願望。

他一路奔波,我不可能在他屁股還沒坐熱的時候問他為什麽來找我,這不等于下逐客令嗎?我搓搓凍得發僵的雙手,放到嘴邊哈了哈氣,“走,我們出去吃飯吧!”

大頭哥一聽,馬上站了起來,紅着臉說:“不用了,進村之前我吃過東西的。”

“那現在也到了飯點,我帶你去嘗嘗我們這裏的小吃。”在沙灣他幫了我不少,我理應盡地主之誼。

他的臉脹得紅裏透黑,“阿蘇,真的不用,我不餓,其實我這次來,是有個不情之請,希望你能幫我。”

為了緩解他的緊張情緒,我淡淡的笑道:“其實你有什麽事需要幫忙,打個電話讓百鯉轉告一聲就行了,何必這麽山長水遠地跑來呢?”

“不行,這件事必須親自來,這可是大事。”他擺擺手,一本正經地說,然後扶着椅子站起來,雙眼直勾勾地看着我,突然“撲嗵”跪在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