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的時候,我不知道我是睜着眼睛還是閉着眼睛的,眼前一片漆黑。但我能感覺到身體在搖晃,我的前方是一個寬闊的肩膀。

我把手舉到眼前,可什麽都看不見。黑暗如同一張幕布,遮住了我的眼睛,使我失去對時間和空間的感知。

我在哪兒?我身前是誰?我暈了多久?

“咳咳,咳咳咳……”我低聲咳嗽了兩下,感覺喉嚨幹渴,嗓子似撕裂般疼痛。

“你醒了?”秦蒼淡定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我咽了口唾沫潤嗓子,然後才艱難開口,啞着嗓音低聲問道:“蒼哥?發生什麽事了?”

身體突然一下子起伏,我吓了一跳,趕緊抓住前面的人的肩膀,随後我發現,原來我是被人背負着行走的。

“你們開手電了嗎?我什麽都看不見。”

秦蒼突然停住腳步,将我從背上放下來,我憑感覺用腳踩上地面,站穩,兩只手臂伸向前摸索,被一雙戴着皮手套的手掌扶住。

秦蒼的聲音從黑暗中前方傳來。

“你說你看不見了?”他語調上揚,随後扶着我坐下,伸手就扒開我的左側褲腿,估計是在查看傷口。

半晌,我聽到他說:“傷口有點化膿,打過抗生素後應該不要緊。別怕,失明應該只是暫時的,可能是中了屍毒後的身體反應。”

我呆坐在黑暗中的岩石地面上,愣了一會兒,心想,如果我從此真的變成了瞎子……

我想象不出來瞎子是怎麽生活的,要找什麽工作才能養活自己。不管什麽工作,反正我的文字編輯工作肯定是做不了了。

難不成我以後要去學習一下盲人按摩?

算了,還是先考慮自己能不能活着走出這個地下空間吧,別的都是胡思亂想。

我坐在地上,在一片漆黑之中,臉向着秦蒼的方向,眼睛卻不知看向哪裏。

“蒼哥,咱們現在在哪?後來又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只剩咱們兩個了?”

“你別動,我先給你換藥,我慢慢說,你慢慢聽。”秦蒼的聲音沉穩淡定,給彷徨無助的我一絲莫名的信心。

黑暗中,他的手掌摸上了我的腿,把什麽東西從我腿上的傷口上猛地撕下……

“啊!”我吃痛低呼了一聲,被他一掌捂住嘴。

“別出聲!”他低聲喝道,随後才說,“龍姑娘被他們捉走了,我只來得及帶上你從噬身蛇手裏逃出來,現在咱們在一條岩石地下的裂縫裏。”

我點點頭,表示明白。他的手掌才松開我的嘴,随後我聽到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接着只聽他說道:“忍着點,可能會有點疼。”

我連忙自己捂住自己的嘴。剛才他撕開我的傷口都沒提醒我會疼,這會兒突然提醒我,保不齊是多厲害的疼痛,還是捂住自己嘴巴比較保險。

“你是中了屍毒,才暈過去的。”

他揮動手臂,帶起一陣風,随後把某種東西“啪”的一聲拍在了我的傷口上!

“這是你背包裏的糯米,糯米是拔除屍毒的好東西。除了會有點疼。”

我一開始感覺到腿上傷口處濕漉漉的,黏黏糊糊像是被塗了漿糊,但随後我便感覺到身體內,四肢百骸中突然有什麽東西被驚醒了,在我體內蠕動,集體向着腿部傷口的位置游去。

那些“東西”在體內游動時,經過的每一寸地方都仿佛被刀子割傷般劇痛無比——

“唔!”我悶吭一聲,忍不住想要叫出聲,但立刻想到不能出聲,便下意識把自己的手掌塞到牙齒下,狠狠咬住,渾身的冷汗唰一下滲出來,每寸肌肉都痛的痙攣起來,我再也坐不穩,一頭向旁邊栽倒下去。

劇烈的疼痛仿佛是一條毒蛇,在我體內胡亂竄動,痛到每一絲肌肉,每一根神經,每一寸內髒,都在痙攣中抽搐,像是被人生生用柳葉刀片千刀萬剮,痛到失去其他知覺。

我一頭栽進了秦蒼的懷裏,被他緊緊抱住,抽搐了半天,才緩過勁兒來。

“秦、秦蒼……你給我敷上的真的是糯米?”糯米不是包粽子用的米嗎??怎麽會這麽大反應?這特麽跟觸高壓電似的痛啊!

秦蒼把我扶正坐好,然後他手上又忙活起來。一陣悉悉索索聲音之後,我感覺到腿上被布條一圈圈纏緊,想來是他用繃帶把我腿上的傷口連同糯米一起包紮上了。

“那些殉葬坑裏的屍體在裏面腐爛了兩千多年,沒爛成白骨全因其中的劇烈屍毒。你掉下去的時候被劃破了大腿,感染上屍毒,後來又耽誤了時間,屍毒已經在你體內潛伏,不好拔除,所以你現在才會這麽痛。”

“聽着,一會兒我還是背着你走,無論碰到什麽你都別出聲,咱們得追上去,否則就來不及了。”

我心裏堆積了無數問題,最後卻還是揀其中最要緊的一項,問道,“什麽來不及了?”

“她們要進入祭壇了。”

他說道祭壇二字,語氣凝重地仿佛要世界末日。

我腦海裏,浮現出曾經遠遠望過一眼的白色建築,那裏會是祭壇嗎?

重新爬上秦蒼的後背,失去視覺之後,在漆黑一片的世界裏,聽覺、嗅覺、觸覺被無限的放大……

我能聞到秦蒼身上的味道,那是一種淡淡的鐵鏽味,混合着沁入骨子裏的香煙味道;

他邁步的時候,對側的肩膀會前傾,隔着并不單薄的黑皮衣也能感覺得到他的蝴蝶骨在皮膚下的聳動;

他穿的登山短靴,每一步踩在岩石上,會發出沉悶的撲聲,步伐節奏均勻,有條不紊,仿佛任何事情都成竹于胸,只需要步步前進就能達成目标。

他後腦勺的頭發絲偶爾會擦過我的臉頰,癢癢的,等我把臉龐後仰,躲開他亂翹的發絲,卻又被他勒令道:“別亂動!”

我不禁有點走神了。

秦蒼他,到底為什麽對我這麽好?他真的只是我的保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