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車
第一章車站
秦修第一次見到蘇米,是在若渡厄車站的傍晚。
一個女人在車站售票窗前揣着手徘徊,臉上挂着淚珠。
那時候他遠遠地就注意到了這個女人。
秦修揉了揉散亂的領帶結,使它越發皺了。
軍裝大敞,散發着他刻意沾染的酒氣和女人的胭脂水粉味,後者是他一路裝站不穩,偷香送抱得來的。
他搖晃着走到那個女人背後,伸出手去摟她的腰。
女人一聲驚呼,明顯被她吓到。
幸好她沒穿高跟鞋。
但他預判了她朝外躲開的方向,還是讓她不小心地跌到了懷裏。
女人眉頭緊蹙,推開了他。
秦修拽住女人的手,問道:“小姐為何哭泣?”
女人哀怨地看了秦修一眼,伸手抹掉幾顆眼淚,道:“我來若渡厄的路上遇到了一個小偷,他把我的錢包都偷走了。我買票的時候才發現。我回不了家了。”她擡頭看了一眼車站的時鐘,時鐘在秦修背後,又看着秦修道:“我要到南邊去。”
秦修道:“你家在南邊?”
女人道:“嗯。”
秦修道:“你的口音,不太明顯呢。”
女人道:“我在北邊和南邊都各自待過十五年。你倒是有明顯的南邊口音。你也是那裏人吧?”
秦修道:“嗯。小姐,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幫你買一張車票。告訴我你去哪個城。”
女人沉默。
秦修笑了笑,把軍官證從大衣口袋裏掏出來,遞給女人看了一眼。
“我不是冒牌貨。”
女人不禁說道:“你那時很英俊。”
秦修的臉上浮現一絲詫異的笑容:“……謝謝你。”
現在難道不是了嗎?他腹诽道。
女人輕輕一笑道:“我要去H城,去投奔我舅父舅母。他們坐的是是明天到南邊的車。如果幸運的話,我們會坐上同一趟列車。”
秦修于是松開拉着女人的手,指着售票窗說:“我去去就來。”
“只有第二天淩晨六點的車了。”秦修把一張車票遞給女人。
女人接過車票的時候,看到秦修修長的手指,她的拇指從他指尖擦過時,還能碰到他手上的繭子。
秦修轉身,走了幾步,又折回來道:“小姐今夜住哪?”
女人似乎這才想起自己身上沒有別的錢物,無法支付臨時酒店的費用。她茫然地張了張嘴,也沒能開口說出一個字,然而她一直看着他的眼神,說明了內心所求救的一切。
秦修道:“小姐就跟我同行吧。如果我們有幸能碰上你舅父舅母,我會向他們讨要債務的。如果沒有碰上,我就給小姐我的地址,小姐可以把錢寄給我。”
女人的淚倏地掉下來,她擠出一個害羞的微笑,臉在初冬的傍晚凍得有些發紅,這使得她看上去像一顆挂着露珠的紅蘋果。
“謝謝……謝謝你。”
“小姐,我可以問你叫什麽名字嗎?”
女人咬了下唇,說道:“蘇米。我叫蘇米。”她對着秦修不自覺地點了下頭。
秦修忽然從口袋裏摸出另一副手套,拉起女人顫抖的手,給她套上。女人受驚般地收回手,看見手套上刻着的名字,她溫柔的嗓音一字一字地念道:“秦,修。”
“我在。”
他沒有說“我是”,而是“我在”。
蘇米的唇角蕩漾起羞澀的微笑,她露出潔白的牙齒:“你的名字真好聽。”
就和世上大多數般配的男女會遭遇的妙事差不多,秦修和蘇米在若渡厄車站周圍一家店一家店地找,好不容易找到一家有空房的,那空房還只有一間。
蘇米低着頭,看秦修也難得沉默,她于是開口道:“你介意嗎?我不介意的。”
秦修的眼神亮起來,他看着蘇米,眼睛裏竟有難言的、似乎是名為感激的東西。
房門關上的時候,蘇米很輕巧地被秦修摟到懷裏,他那長長而溫暖的手指抵到她的下颌上,将她的臉擡起,朝向他的臉。
面前是陰影覆蓋下來,蘇米感到耳朵發熱不已,伸手撫上秦修的後背,在他的大衣上緊張而有序地按撫起來,心裏松了口氣。
秦修把她的頭按到頸窩裏去,眼神警惕地從蘇米的後衣領掃向房間的周圍,口吻卻熱烈道:“你太美了,我沒忍住。”
蘇米從他頸窩裏拱出來,沖着他微笑道:“先生,我也很喜歡你的。”
秦修拍了拍她的臉頰,道:“我去拿點吃的上來,你等我會。”
秦修拿上來的東西很簡單,兩包泡面而已。他替蘇米沖泡好了,端到蘇米面前。
蘇米看着熱氣騰騰的泡面,突然問道:“先生有女朋友嗎?”
秦修看着蘇米,道:“如果今夜你留下,你就是我的女朋友。”
蘇米有些想苦笑,但她此刻笑得非常開心,并且很快坐到了秦修的腿上去。她圈住秦修的脖子,主動嗦了下秦修的嘴唇,緊張道:“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我能碰上我的舅父舅母,我就把你介紹給他們,他們在軍隊裏很有地位,能讓你升職的。”
秦修捏着她的後頸,眼神在她的臉頰上暧昧游走:“小姐,你剛才很像在求婚。”
蘇米伸手拉開他本就微敞的衣領,冰涼的手指劃過他寬而灼熱的胸膛:“那你願意嗎?”
第二章車途
秦修和蘇米坐上了翌日淩晨六點開往南邊的列車。
蘇米的眼神一直在搜尋着。她發現秦修和自己一樣,于是拉着他的衣袖道:“你在找什麽?”
秦修道:“我害怕我的未婚妻被別人看見,我要向每一個不懷好意的眼神投去眼刀子。”
蘇米明知他說的必然不是真話,只笑着伸手快速地戳了下秦修的胳肢窩。秦修連驚叫的聲音都能立馬忍住,他生氣地摟緊蘇米,低頭咬住她耳垂道:“嘿,你安靜點。”
蘇米扭了下頭,別開被他微微含住的耳朵。
秦修也不惱怒,他順勢用自己下巴上剛長出不久的青色胡茬輕輕蹭着蘇米的頭發。那仿佛還有昨日沐浴後的香味。
蘇米很快瞄到了一對打扮莊重的夫婦。
秦修順着蘇米的眼神望過去,不禁蜷起了自己的手指。
蘇米朝着那對夫婦奔過去,欣喜道:“舅舅!舅媽!”
那對夫婦一愣,看着蘇米的臉,打量了半天,又互相對了個眼神,然後轉向蘇米。那婦人戴着大大的金項鏈,手上的手镯也值着不菲的價錢,她拉起蘇米的手,和藹地笑道:“是米米嗎?”
蘇米笑着點點頭,睜着她幹淨而好奇害羞的眼睛,露出示弱的表情。
“舅媽上次見到你,你還是在襁褓裏呢。”婦人邊拉着蘇米的手,邊帶着蘇米朝自己在列車上的包廂走去。她的老公跟随其後。
“你今年該有三十歲了,是不是?”南櫻還拉着蘇米的手不放,一只手拍上蘇米的手。她的拍打毫無力道,但蘇米盡力控制着自己不要起雞皮疙瘩。
蘇米點點頭,道:“我已經有未婚夫了。”
南櫻面色一變,道:“哦?什麽時候?你在一周前寫給我的信裏可沒說到這件事啊。你那時說前男友去年被炮彈炸死了,你還單身着呢。”她說完又笑了笑,“不過女人嘛,對男人動心那都是說不好的事情。動了心也沒什麽關系,打仗時候的未婚夫和男友,都是破了就可以扔掉的襪子。”
蘇米心中冷笑,只道:“嗯,我知道的。我現在很愛他,但以後會不愛的。”
“他也在這趟車上是不是?把他叫過來,我們一起吃頓飯吧。”
“我不會用西餐。”秦修尴尬地笑了一下,眼巴巴地看着桌上的刀叉。
蘇米握住秦修的手,道:“沒關系,我教你。”
南嶼忽然道:“小秦在南邊的生活怎麽樣?”
秦修愣了一下,說道:“生活是辛苦的,只靠苦中取樂了。”他說的時候看了一眼正為他切着幹牛肉的蘇米,眼神淌過一絲溫柔。
“你來北邊是什麽任務?”
秦修咬下蘇米遞過來的一塊肉,含糊道:“檢查下南北的通訊而已,算不上什麽任務。”
南嶼笑道:“看來你的任務裏涉了密,不對我說清楚。”
秦修也笑道:“雖然上尉您在我的上級,但我的上級應該不是上尉您。”
南嶼轉頭對南櫻道:“櫻,我們這趟車的載重達标了嗎?”
南櫻眉頭輕皺了下,張嘴嗫嚅了幾秒,然後笑道:“這個問題或許得問乘務長吧。”
她雖然是在笑,眼神卻盯着埋頭研究西餐的秦修和蘇米。
五秒後,她與南嶼對視,搖了搖頭。
“哎,我有些飽了,小腹太漲了,真是的……”南櫻說着,捏了一把南嶼的胳膊。
蘇米微笑道:“也許是車上的西餐不合舅媽的胃口。”
南櫻撫着後脖頸,向後仰去,做出很慵懶的姿勢,不經意道:“最近實在折騰得有點累,米米你別見笑啊。畢竟舅媽不像米米一般年輕了。”
蘇米正想着如何回答,秦修的手覆到她的手上,十指插入她的指縫:“米米很聽我的話。我就喜歡米米這樣不強勢的女人。”
話音剛落,南嶼和南櫻的笑容都變得有些僵硬。
蘇米拿起叉子敲了秦修的手一下:“讓你油嘴滑舌,你西餐學會了沒有?”
用過午餐後,秦修摟着蘇米回到了自己的小小卧鋪。
秦修道:“你的鞋帶松了。”他低頭去幫蘇米系鞋帶,并朝自己手上的表迅速瞥了一眼。
蘇米也在這時看了一眼自己的表。
等秦修站起來的時候,蘇米道:“晚上火車在中轉站停車的時候,這趟車的人會下車到平原上開個篝火晚會,晚會上唱歌跳舞都可以。你會跳舞麽?”
秦修道:“我的未婚妻缺一雙高跟鞋。”
蘇米笑着捶了他的胸口一下,道:“不用,沒有那麽正式,我不是那個缺了水晶高跟鞋的灰姑娘。”她踮腳湊到秦修耳邊,咬上他耳垂,“我只要你抱着我轉圈圈就好。”
晚上八點。夜的幕布籠罩了整片天空,朝下是大片青草地毯,星光在捕捉着人們的腳步。
蘇米摟着秦修,像個長條的糯米團一樣緊貼在他身上,歡欣滿躍在她面龐。
兩人才抱着,要開始轉圈圈。南嶼和南櫻卻朝着二人走了過來。
“小秦先生,我要邀請我的外甥女與我共舞一場,你可願意?”南嶼拍了拍秦修的肩。
秦修看了蘇米一眼,笑道:“那我便邀請舅媽跳場舞,這才公平。”他低頭吻了蘇米一下,拇指很憐惜地擦了擦她的唇,然後才走向南櫻。
“小秦先生,你的臉色好像不太好看。”南櫻道。
秦修抓着南櫻的手,臉上露出過于納悶的表情,道:“我已經盡量控制自己不去想蘇米了。”
南櫻笑道:“小秦先生,我很好奇,你們正值壯年的男人,不都喜歡十多歲的青春少女嗎?米米都三十歲了,就算她聽話、好使,也不如十多歲的嬌花啊。”
秦修的笑容仍然禮貌地挂在臉上:“女人至死都是少女。小輩不知道舅母為何要跟小輩說這樣的話。”
南櫻壓低了聲音,道:“小秦先生,如果蘇米告訴過你我的家世,你就應該知道,我家很有錢。南嶼他是個軍官,在外督戰,總是漂泊不定,我跟着他過這樣的日子,已經厭倦了,你年輕有為,我一看見你就喜歡得不得了,只要你願意帶我走,我的所有身家都給你。”
秦修連忙扔開了南櫻的手,正色道:“不可以,舅母你……”
南櫻握上秦修的手,看秦修似乎是因愣怔而沒有拒絕,心裏生出更多希望,她極顯懇切地說道:“我知道要你很快做出選擇很難,我會給你時間的,在列車明日到達H城之前,給我答複就行。”
“我知道要你很快做出選擇很難,我會給你時間的,在列車明日到達H城之前,給我答複就行。”
不知是被南嶼強行握着手的緣故,還是聽聞了南嶼方才的話,蘇米手心蹭蹭冒汗。
“秦修能給你什麽呢?他不過是個貧窮的低級軍官。舅父會為你找新的男人的。你會掙很多很多的錢,夠你享用一生。”
多麽美麗的誘惑。
又是多麽惡毒。蘇米在心中不住冷笑。
而她面上只能裝得無比惶恐又暗含期待,眨着眼睛道:“嗯,我會給舅父答複的。”
暫時擺脫了南嶼後,蘇米獨自走到篝火處,開始烤土豆。
有大衣從身後罩上來,蘇米也不往後看,笑道:“舅母跟你說了什麽?”
秦修道:“我去買了條新的毯子,你舅母非要跟着我一起選,我趁機訛了你舅母一筆錢,讓她替我們買單。”
他借幫蘇米披大衣的機會摟住蘇米的後腰便不放手了,嘴唇貼到她後頸,說道:“米米,你這麽瘦弱,我很怕你一個人會遇到危險。”
蘇米沒忍住笑,撲哧道:“你說得我很像一個需要人照顧的小孩。”
秦修卻仿佛不是開玩笑,他很認真地蹭着蘇米的脖子,道:“米米,我說真的,讓我教你點搏擊術吧,我一周前剛在部隊裏學的,我覺得很好用。你要是不喜歡,你就當作我的一個陪練。不,你也不用練,你就陪着我,在旁邊看着就好。”
蘇米道:“好了,土豆烤好了,你先嘗一個怎麽樣?”
秦修笑着接過穿着土豆的長簽,正準備下口,卻被蘇米撲倒在地上,迎接了一個很濃烈的吻。蘇米的舌尖撬開他的齒縫,在他的口腔內亂攪,他感到又涼又熱的液體在口腔裏流動,順着滑入他喉裏。
“剩下的這兩串是要給舅父舅母的,你不許搶喽,雖然我知道我烤得很好吃啦。”
待到蘇米送土豆回來,秦修拽着蘇米的褲腳,将她扯下來跌到自己懷裏。
“你的口水,我沒吃夠。”
将蘇米吻得喘不來氣之後,他用手撫摸着蘇米的脖子,還在她脖子上狠狠咬了一口。
第三章車窗
深夜。
旅客們都從平原返回了列車。
整列車陷入一種近乎死寂的沉睡。
秦修低頭看着手裏的鑰匙。
一周前,他們行動小組截獲了一封由北往南的信件。信件的收件人正是他們小組要下手的對象——南嶼和南櫻。他接近寄件人蘇米的目的就是通過蘇米接近南嶼并竊取南嶼手上的一份文件,那是一份重要的前線戰略計劃。他的臉容不得暴露,所以,在竊取文件後,他得炸毀這列火車,犧牲掉這一車的人。
這當然是一種罪孽。而他不得不承受。
這把鑰匙就是跳舞時趁着南櫻不注意,從她腰部竊取的。如果不盡快行動,他可能很快就要暴露。當務之急,是想辦法支開南嶼和南櫻,潛入他們的包廂,找到文件,然後在他和組員商量好的跳車地點下車。
表上的秒針靜靜地挪移着。
他正走出自己的卧鋪,卻看見南嶼和南櫻弓着背匆匆走去廁所的背影。
正是機會!
他立刻奔向了南嶼和南櫻所在的車廂。
秦修很快找到了那份文件,将它揣進兜裏的那一刻,他聽到了身後的開門聲。
□□砸在地板上的聲音被迅速掩于門後。
南櫻痛苦地扒着馬桶的邊沿,眼睛裏漸漸溢出懷疑和怨憤。
不知是否因為疼得難忍,她感覺眼前出現了道道黑影,而有道黑影非常明顯,那是一雙熟悉的鞋。
南嶼覺得事情不對勁,便強忍不适回了房間。他久久未歸,南櫻早知大事不妙。
腹痛得她甚至擡不起頭。
“是你們殺了我的父母。你們死有餘辜。”
随即,一根針從南櫻的左臉穿過,從右臉穿出。
幸好南嶼因腹痛,按槍的手速慢了些,秦修才得以搶先踢開他手上的槍,再用刀片割了他的喉嚨。這刀片還是蘇米削完土豆後讓他暫為保存的。
秦修将南嶼的屍體擡到了床上,使鮮血不至于太快流到門外去。
他輕輕遁出了房門。
也許是鬼使神差。
他看了眼表,還差五分鐘。
他竟走回了自己的卧鋪。
而他看見了同樣走過來的蘇米。
二人對視了許久,都沒有開口說一個字。
秦修嘆了口氣,慢慢地走近蘇米。
蘇米抓着衣角的手悄悄挪到背後,摸住腰後的匕首。那是她沿途順來的一把水果刀。
秦修低頭看着蘇米的臉,笑道:“我可以吻你嗎?”
蘇米沒有拒絕,仰頭和他接了個吻。
秦修道:“米米,可以幫我去駕駛間找乘務長領包煙嗎?”
蘇米道:“煙?那你呢?”
秦修道:“我想去上個廁所。”
蘇米道:“好。”
蘇米走了幾步,又回頭道:“你認識乘務長?”
秦修道:“他給我的車票。”
秦修轉了身,步伐逐漸快了。
蘇米也轉過身,攥緊着拳頭,克制着不回頭,同時仔細地聽着身後漸行漸遠的腳步聲。
蘇米走到駕駛間的時候,高高地仰起了頭,她一邊敲着門,一邊感到脖子有些喇疼,她下意識伸手去揉。
乘務長打開門,看了蘇米一眼,問道:“小姐,請問你有什麽事?”
“我丈夫讓我來拿包煙。”
乘務長低頭掏着口袋:“小姐的丈夫叫什麽……”
幾乎是同一時刻。
被針刺破的喉管。
躲開匕首和掄拳、緊緊貼住車廂牆上不住顫抖的女人。
真巧。這枚針是被她放在後衣領裏別着的。
而這一拳,是她見過的招數。在那片星天垂眼的原野。
蘇米迅速沖進了駕駛間。
她看着面前顯示的高壓警報,當機立斷,拿起車上備着的鐵錘,砸向了旁邊的車窗。
第四章車尾
女人回到了北邊。
她又有了新的身份。
在北邊,南北列車的首發站所在的城市。
她成了站在售票窗裏的售票員。
她常常擡頭看向車站的時鐘,腦海中會浮現若渡厄車站時鐘的鑲邊紋路,還有它笨拙的走針聲。
那個和她一樣指腹上長着厚繭的男人,她不知道他的真實姓名。
她常常幻想,自己看着列車頭,而他看着列車尾。
只要偶爾能思念起彼此,便是很好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