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這天,正豐剛剛回到住處,就聽樓下房東太太喊:“胡先生!電話!”正豐趕緊轉身又跑下去。房東太太見他下來,神神秘秘地小聲說:“是位小姐!”正豐對她笑了下,接過電話。打電話的是王一方。
“你們的稿子主編很喜歡,已經決定采用,他希望盡快定稿,圖文并茂的漫畫将發表在下一期的雜志上。”王一方在電話另一端高興地說。
“太好了!太好了!”正豐興奮地說,舉起另一只手在空氣中劃了個優美的弧線。
正豐立刻跑去告訴達文,兩人一起狂喜狂笑,一旁的陳太太和曼玲聽了也跟着一起興奮。
“我們要慶祝一下,好好慶祝一下,好好吃一頓,我請客!”正豐說。
“請我不?”曼玲問道。
“當然。”
“弘遠呢?”
“你倆現在不就是一個人嗎,當然一起了。”正豐笑道。
“是我叫上明芝,還是你自己跟她說呢?”曼玲問。
正豐聽到明芝的名字,遲疑了一下,說:“你先不用找她。”
達文盯着正豐,沒有出聲,猜測着他不邀請明芝是因為王一方還是因為他懷疑兩家的關系呢?又或許兩者都是吧。
“為什麽?弘遠來了,明芝自然會知道的。”曼玲狐疑。
“讓弘遠別告訴她是大家一起,她只會認為弘遠和你在一起。”
“別告訴她?什麽意思?”曼玲聽得愣愣的,她看向哥哥,哥哥的眼神似乎叫她不要再問了。曼玲覺得情況不妙,這麽大的喜事不告訴明芝,看來正豐是來真的了,心裏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跟明芝通風報信了。
到了飯店,見到王一方的時候,曼玲明白了為什麽正豐不讓明芝來。之前從正豐和哥哥聊天中,曼玲知道王一方是個有才華的能人,沒想到這個王一方還是妙齡美女,這顯然是明芝的情敵麽。
大家寒暄落座,正豐坐在一方的左邊,達文挨着正豐坐下,弘遠又挨在達文邊上,那麽一方的另一側就是曼玲了。曼玲已經将一方當成了明芝的情敵,在心裏豎起一道牆,應酬了兩句就不再理會了。好在正豐一直侃侃而談,王一方一直将臉偏向另一側。曼玲只管低頭吃菜,不過耳朵可是豎着呢,細聽他們講什麽。看着正豐笑意盈盈讨好的架勢,曼玲氣不打一處來,恨不能将王一方的臉扭過來,告訴她正豐有女朋友了!
散席後回家,曼玲先向達文表達對不滿:“我原以為你們說的王小姐是個三十大幾的老小姐,原來還是個妙齡美人。怪不得正豐從回來就不明不白地不來了,原來是認識了新朋友,躲着明芝。”
“正豐自然有他的道理,你別瞎猜。”達文道。
“所以啊,這次吃飯都不帶明芝了,這是确定要不再理她了。他一定是看好王一方了,就把明芝扔一邊了,喜新厭舊,可惡!”曼玲對正豐非常不滿,嗤之以鼻地說,“要不是因為你,我才不去呢,看那正豐的樣子,真想站起來就走。”
“別捕風捉影。”達文厲聲道。
“那個風,那個影也太明顯了吧。”曼玲沒好氣地說,“還用捕捉嗎?”
“人家說的都是雜志的事,怎麽到你嘴裏就歪了呢,別胡說。”達文制止曼玲胡說。
第二天見了明芝,曼玲迫不及待地跟她說昨晚吃飯的事。她将正豐怎麽說話,在飯桌上他對王一方如何熱情,甚至正豐看王一方的眼神,都一五一十添枝加葉地講給明芝,明芝聽着心一沉再沉:網球場上有仨,又來了個王一方!四個了。
“胡正豐肯定是看上這個王一方了,所以沒有邀你。”曼玲肯定地說,“看他說話時的樣子,眼睛就沒離開過她。我和弘遠真不該去的,拿我們當傻子。你二哥回家沒有跟你說?”
“沒有。”明芝。
“他肯定是不想讓你傷心。”曼玲體諒弘遠道。
“嘴上說那個雜志社的事,誰知道心裏想着什麽。看她那個樣子就讨厭,好像雜志是她的,她就是大才女,女能人似的!”曼玲仍然氣哼哼地說。
明芝聽了讪讪的沒有作聲。
“在飯桌上當着大家的面,他們還能談什麽,只能談些正事做幌子呗,誰知道後面會怎樣。”曼玲繼續說。
“然後呢?”明芝問。
“吃完飯,我和弘遠就跟他們分開走了。應該是他們送她回家了。”
“正豐,自己送她?”明芝輕聲問。
“應該是我哥和他一起。我到家了好一會,哥哥才回來。”曼玲道。
“那你哥怎麽說?”
“怎麽說?我問他,正豐是不是看上王一方了,我哥叫我別管閑事兒。”曼玲道。
明芝聽了,眼淚都快要出來了,她不想再問什麽了。盡管她想明白了,但還是忍不住要聽正豐的事,可聽了又不如不聽。
這又是一個難過的日子,明芝躲在小公園處發呆,想着想着又落下淚來,又擔心哭腫了眼睛,別人看到,不敢放肆地發洩。
偏巧,弘遠回來時看到明芝委委屈屈樣子,便猜出了八九分。
“肯定是曼玲和你說了什麽,讓你想多了,曼玲是太誇張了。我看明白了,他們就是想借着王一方在雜志社的便利,做點事情,那不是新的雜志麽,有機會。你想啊,如果報社不認識人,胡亂投稿哪有什麽可能被登出來啊。王小姐知道主編的意圖,可以讓他們一遍遍地改,多好的機會,他們肯定應該抓住啊。”弘遠安慰她說。
“我知道。”明芝道,“只是覺得自己沒用,沒出息。”
“怎麽這麽講?不是這樣的,不是你沒用,你……”弘遠不知怎麽說好了,差點說出“你有用”,又覺得不好。“反正,能上雜志總是好的。我想,你也可以試試寫點什麽,看看能不能也登到雜志上去。”
“她是正豐的朋友,我才不會找她。”明芝賭氣道。
“你可以找達文幫你啊。”弘遠趕緊說,“我覺得,他們就是普通朋友,曼玲有點亂猜疑,我看不是那麽回事。”
“為什麽你看不是那麽回事?”明芝問。
“我是你哥啊,我有經驗啊,信我沒錯。”弘遠拍拍胸脯說。
明芝被弘遠哄了兩句,感覺好了一點。不過心裏仍然認為,很明顯,正豐是徹底地将自己擱在一邊了。
晚上,明芝蒙着臉悶悶地哭了很長時間。
其實,達文和曼玲有同樣的想法。那天吃完飯在飯店門口,正豐說要送王小姐回家,他說的是“我”不是“我們”。達文站在門口沒動,他在這裏說了“王小姐再會”,就準備目送她和正豐上車離開。怎料,王小姐說:“一起吧,正好我還有件小事剛才忘了說了。”于是,達文只得跟着他們一起走。
達文自從聽到編輯肯定了他們的想法之後,他就開始想從哪裏開始,思考計劃結構,頭兩個故事很重要,要能吸引讀者。別看編輯現在同意,如果出來兩期都不如預期,他一樣可以改變态度。況且他們的稿件來源也會越來越多,被擠掉是輕而易舉的事。故事不好,只憑王小姐的推薦是沒有用的。達文是個現實的人,他從心裏感謝正豐帶來這個好機會,他不知道這次機會對正豐有什麽意義,對他是意味着走進社會的第一步,他沒理由讓它溜走。
達文知道正豐被自己的猜疑折磨着,好像心上長了拔不掉的草,靜不下心來。而正豐覺得主意是達文想出來的,事情也是達文做的,便不好意思貪功想退出,說:“從主意想法到具體的畫稿,都是你做的,我什麽都沒做,我覺得我沒什麽用。我還是不再不參與的好。”
“別謙虛了,沒你哪來的機會。這個機會你帶來的,它就像一場春雨灑在你的地上,也捎帶着滋潤了我的地。如果沒有你帶來機會,我的主意就像埋在幹土的種子,無法發芽。”達文誇張地笑道,接着嚴肅地說,“我正想跟你說這事呢,你不能整天沉浸在自己的猜疑裏,正好借這個機會,你就讓自己不停地想事做事,分散分散注意力。所以,你必須和我綁在一起。否則,我的種子無法長大,現在只是開頭,以後的活多着呢,我一個人怎麽忙得過來,趕緊靜下心來,我倆一起好好幹!”
達文堅持不許正豐退出:“好了,想想用什麽做開頭兩期吧,看看我們的頭兩腳能不能踢開。我們要盡量多地畫些草稿,然後排序。”達文拍了正豐的胳膊一下。
正豐不出聲了,他想把心裏疑惑說給達文聽聽,那樣會輕松了一下,達文卻讓他忙起來,從疑惑中走出來,便住了口。況且,達文正集中精力想畫稿的事,自己不做事,反倒用幹擾他,實在不好。反正,跟他說也解決不了問題,以後再說吧。他嘆了口氣,點了下頭,算是同意達文的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