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其說是求助,不如說是發洩。

可定時定點接收源源不斷負面能量的人,自己的心裏,是不是也會秘密呢?

方才那一下,分明是她內心崩潰的聲音,晏子钊忍不住皺起眉來,上次見面的不歡而散他還記得,可這一次聽到她如此熟悉的口吻,那些話語,好像在哪裏見過……

腦中閃過一只飛鳥的影子,他猛然踩下剎車的那一刻,清楚地想起,下午齊思遠提供的網站論壇上,分明有只飛鳥的标志,裏面有一段話,跟她說得一模一樣。

“你有殺死自己的勇氣,怎麽就沒點不聽話的脾氣,怎麽就沒有拉他一起下地獄的勇氣?就算死,為何一定要讓自己死?你死後,這世上,愛你的人為你痛,不愛你的人,根本不會記得你。”

“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我會一直替你看着,看他們的結局。”

……

那是記載安靜生一家這兩年來所有行蹤的記錄帖裏,開篇的第一段話。

晏子钊怎麽也沒想到,王心凝竟然會與這個事情扯上關系,或許她也看到了這段話?這個帖子?

安靜生的屍檢報告和案發現場的調查報告,死因并無可疑,要不是齊思遠翻出來的那個論壇,他們本可以以自殺定論結案。可如今,他在心底隐隐有個懷疑,無論如何,也不能再輕易下結論。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王心凝所屬的律師事務所也是海天,她在那家事務所已經工作了三年。按時間計算,黎悅死後,安靜生起訴網站的案子,她不會不知道。

而她知道的,應該遠遠比小喬還要多。

說不定,這兩年多來,跟蹤和記錄安家所有事的人,她甚至是知情的。

從她作為電臺小星的節目中就可以聽出她咄咄逼人的氣勢,誓死也要捍衛自己內心堅守的紅線,雖然她給那些脫離正軌的人們當頭一棒是合乎情理的,但是那種激動尖銳的內心表現隐隐的埋藏着她的——不安?

這樣一個人,晏子钊沒有理由不懷疑她和那個帖子有關,或許她也參與其中。

他總覺得,事情絕不是表面看來的那麽簡單,也許應該找楚岚好好地了解一下,她這位老同學的情況。

*****

“王心凝?”楚岚皺起了眉頭,忍不住多看了晏子钊幾眼,“你懷疑她?”

晏子钊嘆口氣,苦笑道:“說不上懷疑,只是有些情況想找她了解一下。她每周接到不少聽衆電話,上次就給我們破案提供了重要線索,這案子說不定她能幫到我們。”

楚岚遲疑了一下,有些猶豫地說道:“本來我不想說,可是——她目前是我的病人,如果不是必須她出面的話,我希望你們能盡量不去打攪她。”

“病人?”晏子钊一怔,他自然知道楚岚的職業,當初他也是因為這方面的問題,去楚岚導師的診所做心理輔導,當時楚岚還在做助理工作,兩人才會相識。只是他屬于職業病的一種,王心凝的心理問題,難道也是職業病?

楚岚點點頭,有些發愁地說道:“她比一般的病人麻煩就麻煩在,我懂得,她也知道不少,她的心理素質比一般人更強大,一旦出問題,也比一般人更難治。”

這問題晏子钊也能理解,卻也更加好奇,“她的病因是什麽?”

楚岚警惕地看了他一眼,說道:“想跟我套話?我可不是你們的犯人,我有權保持沉默,還有權保護我病人的隐私不受侵犯。你辦案的時候,我也沒問過你,連上次楚風出事,你都不肯告訴我……”

“好好好,你有權保護病人隐私,公私分明,我不問行了吧!”晏子钊無奈地舉手投降,當初是他要求下班不談公事,與工作有關的更加保密,以前這都是對付楚岚的,現在卻被她拿來應付自己,真是風水輪流轉,報應不爽。

“這才乖!”楚岚莞爾一笑,伸手拍拍他的面頰,卻被他一把拉入懷中,灼熱的唇堵住了她尚未問出口的話,濃烈的氣息和熱情如火焰般将她吞沒,迷亂之間,她不知不覺忘了原本打算追問的事。

說到底,不論王心凝的病情如何,不論晏子钊的案子如何,她都不希望,自己的男友,與自己的朋友接觸過多。

莫名其妙地,有種不安的感覺。

王心凝的病,是心病,也是起源于一樁小三事件,早在七年前,她們還是大一新生。

當初的王心凝,活潑開朗,在入學軍訓的時,就脫穎而出,成為最受歡迎的女生,受到男生們瘋狂的追求,單純喜歡浪漫的小女生,很快被一個研二的師兄熱烈而公開的追求打動。誰不喜歡高大帥氣的男生每天送花送禮物,管接管送,被人呵護。在所有小說和韓劇裏浪漫的追求攻勢下,她以為自己真的找到了傳說中的白馬王子。

只可惜,專情癡心寵你一世獨一無二的霸道總裁高帥富,任由你說的天花亂墜,現實裏的那位師兄,不但早有女朋友,還是見過家長訂過婚的。

王心凝突然就成了小三不說,還被人找上門來,那女人甚至找到了她的家裏,當着她媽媽的面,将一盆狗血潑在了她的身上,更讓人難堪的是,她爸爸的情人也趕來湊熱鬧。

父親出軌,女兒插足,王媽媽在雙重打擊之下,服藥自殺,好端端的一個家,就此支離破碎。

王心凝休學了半年之後,從心理專業,轉去了法律系,重新開始。她整個人如同脫胎換骨一般,再也不見昔日燦爛明媚的笑容,變成了冷若冰霜的專業女性,一個人兼職幾份工,從家教到咖啡館的服務生,畢業後從助理律師到兼職電臺主持,直到前幾年升職轉為事務律師,才稍稍緩了口氣。

2-4

楚岚幾乎是一路看着王心凝走過來的,從她轉專業開始,幫着她找兼職,陪着她打工,除了友情之外,也算是她的專職心理輔導師。

盡管工作以後,兩人各自忙碌,但偶爾一通電話,發個消息,依然在內心深處為對方保留着一個位置。

不是那種一定要黏在一起的閨蜜,卻是可以分享秘密和痛苦的朋友。

快樂時,未必有你,痛苦時,必然有你相伴。

跟晏子钊的交往,楚岚第一次告訴王心凝的時候,就遭到了她的強烈反對。

晏子钊是警察,還是刑警,收入低,工作危險系數高就不說了,單是節假日全天加班,動則不見人影。游走在黑白之間不知道得罪過多少人,說不定什麽時候就要受牽連,遭到打擊報複,再加上武力值高,萬一家暴肯定打不過……王心凝掰着手指一口氣就數出十多條缺點,看着楚岚的眼神,毫不猶豫地對他們的感情亮出黃牌。

楚岚也不是沒有猶豫過,畢竟她才二十六歲,正是最好的年紀,可晏子钊已經三十有二,兩人交往一年,每個月能見一兩次面就算不錯了。他不是那種浪漫的人,提出交往時,也是在她老師那兒做完心理輔導後,突然說要請吃飯,在飯桌上一本正經地報了自己的履歷,到最後才幹巴巴地說,“如果你同意,我們就以結婚為前提繼續交往下去,如果不行,那以後我就不打攪了。”

看着他黑亮黑亮的眼睛,勉強算得上英俊的面龐上,微微有些緊張的泛紅,楚岚知道他剛剛從同事犧牲的自責情緒中緩過來,那段時間的心理輔導也讓她對他的過去有了不少了解,知道這人是個典型的工作狂,從警校畢業後就一直當刑警,十年來一步步升到現在的位置,完全靠自己的努力,并沒有什麽厲害的背景和家世,收入全靠工資和破案獎金,要不是靠着單位的福利購房,他在這個城市連最小面積的房子都買不起。

要錢沒錢,要權沒權,還沒時間,沒安全,沒浪漫細胞,楚岚明明很清楚地知道他所有的缺點,完全不符合她曾經的擇偶條件,可在那個時刻,她對着他的眼,看着他專注的視線,鬼使神差般點了頭。

一點頭,就等于答應了他的請求,沒有鮮花沒有音樂,她就成了他的女朋友。

說是以結婚為目标的交往,晏子钊倒也幹脆,工資卡和家門鑰匙都交給了她,他手頭留了些零花錢,沒了就管她要,倒是一點兒也不客氣,讓她有種實習妻子的錯覺,兩人之間的關系,似乎跳過了男女朋友的階段,進入了老夫老妻模式。

說起來,他只要沒出差,沒加班,就會準點回來吃飯,男女朋友之間該做的事一樣也沒落下,楚岚甚至還看到他随身攜帶的記事本裏,詳細地記載了她的個人資料,從她的生日到她家人的生日,還有各種法定節日,甚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