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韋還沒反應過來,吳悠和青琅已經無影無蹤,他呆呆的看着面前猶如深淵的裂縫,巨大的震驚下竟忘了動。

直到小風朝他沖來,把他也撞得掉入裂縫,這才憤怒變回肥鳥,從下往上呼嘯着飛沖而出,揚起利爪,給正一臉大仇得報的小風開了瓢,小風還沒來得及反應便斷了氣,頭頸撕裂處噴出一腔鮮血,小身軀在斷崖邊晃了晃,一頭栽倒進去。

“赤葭——”赤菽一邊爬一邊呼喊,搖搖晃晃的往裂縫奔去。剛才那幕他也瞧見了,剛才還好好的朝他招手的妹妹,就那麽掉進去了,青琅也跟着躍了進去,他不敢想象會出什麽事,只想跟下去救人。

“赤菽,你瘋了。”身後的族民拉住他:“這是山裂開的縫,一直裂到地底,你跳下去會死的。”

“你放開我。”赤菽紅了眼,同他在松動的斷崖邊拉扯,蹭得土石不斷脫落。

藍韋長鳴一聲,展開雙翅從山頂滑翔而下,“赤菽,我去底下看看,你先別沖動。”

他的話起了作用,赤菽停止掙脫,趴在斷崖邊朝下面望着,心裏默默祈禱妹妹和青琅沒事。

藍韋呈之字形飛下,不一會兒,藍色的身影就沒入了黑暗裏。

他一邊飛一邊呼喊吳悠和青琅的名字,可惜無人回應,擡頭看看上面,夜幕已經降臨,那一線天逐漸變得暗黑,深藍。

“這可怎麽辦?這麽黑,連我也看不到了。”藍韋邊飛邊嘀咕,不知下降了多久,還未觸到底,他憑着本能來回盤旋着慢慢往下降,偶爾喊一聲吳悠或者青琅。

大約是深入到了裂縫深處,他的喊話開始有了回音,在周遭細細渺渺的飄蕩着,猶如鬼吟,藍韋打了個哆嗦,周身的細毛全部立起,聲音也弱了下來。

此時地下升起一股氣流,藍韋下飛的速度陡然停頓了一下,感受到翅膀和身體被氣流托了起來,慢慢往下回落。

藍韋減少翅膀扇動的頻率,借着氣流的力量,往地底下降,順便四下張望,看能不能看到什麽東西,他已經在黑暗中太久,此時頭頂上也一片黑暗,已經完全被黑暗包圍。

好可怕,再下去該不會直接掉到地獄吧?

藍韋抻脖子往底下看了看,結果那股氣流陡然消失,他一個措手不及,竟頭朝下栽去,正要展開翅膀調整姿勢,後背突然傳來一股強大的吸力,吸着他直直朝某個方向撞去,藍韋只覺得眼前熾光一閃,似被吸入了強勁的漩渦裏,渾身頓時發麻,腦中也傳來嗡嗡铮鳴聲,然後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處在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周圍似光非光,似水非水,明不明,暗不暗,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根本看不清邊緣,他自己也變回了人形,正躺在這堆不明物體裏。

躺着?藍韋突然一個激靈,伸手把身下的地面摸了摸,只覺得光滑極了,像琉璃,像寶玉,卻又有各種會流動的五彩光暈,在裏頭游走。

他緩緩爬起來,站直身子,盲人摸象一般朝周圍伸出手,慢慢挪動步子摸過去,觸到同樣材質的牆壁才發現原來這地方四周全是這種像琉璃的發光石體。

“不行,這地方看多了想吐。”他喊了一聲,閉上眼,只覺頭暈腦脹,胃部有點不适。

過得片刻,再次鬥膽睜開,卻發現那些流動的光暈都消失了,四周牆地變成略微透明,靜靜散發熒光。藍韋不敢輕舉妄動,往前後看了看,前面一片暗黑,應該是他來的方向,後面卻是條通道,用這些奇怪的石牆組成,直延伸到盡頭。

“悠悠?青琅?你們在不在這裏?”藍韋小聲喊了一句。

沒人回答,周圍的牆壁卻突然發生變化,那些安靜的熒光陡然開始舞動,扭曲,變回了先前讓他眼暈的流動光暈,還跳得格外歡快,原來這些五彩光暈可以用聲音控制。

“別跳了!”藍韋趕忙又喊了一句。

光暈漸漸安靜,慢慢又沉回了最底下。

藍韋不敢再發出聲音,順着亮光開始朝前走去,他腳上沒有鞋子,就是小跑也不會發出聲音。

也不知走了多久,久到他以為這是個沒有盡頭的路的時候,前方光線開始變亮,而會跳舞的熒光們逐漸減弱,牆壁和地面也越來越接近石頭,溫度升高,腳底開始有些溫熱的感覺。

藍韋不敢貿然繼續,放慢速度一點點的往前走。通道也越來越寬,待他拐過一個彎,視野陡然開闊,面前出現一個巨大而明亮的溶洞,藍韋還來不及仔細看,腳下一滑,整個人往溶洞底掉去。

他只來得及尖叫了一聲,就被一個碧綠的身影跳起來接住。藍韋緊緊摟住這熟悉的身體,高興極了。

“藍韋?你怎麽下來了?”吳悠站在洞底,驚訝的望着藍韋。

“我……我怕你們出事,特意飛下來找你們。”藍韋此刻是人形,身無片縷,遮着重點部位,非常不好意思的躲在青琅身後。

青琅提醒他:“這裏可以變身了。”

藍韋忙變回鳥形,捂着自己渾身的羽毛,頓覺安全感回來了。

“這裏是什麽地方?”他問二人。

吳悠搖搖頭:“我們前腳剛下來,你也跟過來了,還沒來得及打探呢,也不知怎樣才回得去。”想到先前的事,問他道:“你把小風怎麽樣了?”

藍韋擡起爪,做了個撕裂的動作:“他死了。”

“死了好。”吳悠不是聖母,更何況小風的目的就是殺他們,死了省得再留後患。

青琅把溶洞跑了一圈,頂多三個內湖那麽大,洞底光光一片石地,除了一些裂痕,什麽也沒有,擡頭看看洞頂,一片深遠的烏漆嘛黑。

“什麽都沒有,”他搖搖頭,回到吳悠身邊。

“那怎麽辦?出不去我們三個都得死在這裏。”吳悠垮下了臉,剛才那一路她真差點得了幽閉恐懼症,看到這溶洞時還挺高興,想不到竟然是個活棺材?

“這能是個什麽地方?圓圓的,中間還光溜溜,這麽幹淨……”藍韋蹦到中間,仔細觀察。

“哎你們來看,這地方好像被蹭過,磨得比周圍要光亮些。”藍韋招呼他們。

“難不成……這是個巨獸的窩?”青琅的猜測吓了吳悠和藍韋一跳。

“這麽大個洞,那巨獸得多大?而且從哪裏進出呢?”吳悠搖頭否定。

“說的也是,”藍韋拿腳掌把中間地面拍了拍:“這絕對不是巨獸的窩。”話音剛落,頭頂上一陣重物下墜的呼嘯聲傳來,青琅猛然躍起,尾巴卷起吳悠,嘴巴叼起藍韋,離開了中間地帶。

“嘭!”重重的砸地聲傳來,震得地面都微微顫抖。

等到平靜,一人二獸重新睜開眼睛。

“呀!我的衣櫃?”吳悠大聲驚叫。只見那地面中心,散落了一地的木板,木片,木條,還有兩個摔得稀爛的藤箱,裏頭的珠寶瓷器全都摔了出來,該碎的碎,該斷的斷,還有兩塊先前沒裁完的紅黑幡布散搭在不遠處。

“這……這怎麽回事?”吳悠急了,一臉哭相踮着腳跑到這堆糟爛裏頭扒了扒,又擡頭望了望。

“悠悠,別割到腳了……”青琅剛要去把她捉回來,就見吳悠尖叫一聲,踮着又快速跑了回來:“快快,好像又掉下來一個東西。”推着他倆往後縮。

“嘭——哐——”不止一個,居然掉落了兩個下來,定睛一看,藍韋也哭了,其中一個是他的寶貝鳥窩。

“這怎麽掉的全都是我們樹洞的東西?難不成這頂上是聖女洞?”青琅抛出疑問。

吳悠倏的轉過身子:“對,沒錯,我們應該是在聖女洞的底下,想不到這底下居然這麽深,還有個這樣的溶洞,青琅,我知道這是哪裏了!”

“你是說……鼍龍大仙長眠的地方?”青琅也猜到了。

“他不是說聖樹是從他的身軀上長出來的嗎?你看這洞,這上面……”吳悠越看越符合,幾乎産生要順着這洞爬上去的沖動。

“可是我們的家具全掉下來了,說明聖樹不僅樹幹斷了,葉果沒了,如今樹底也空了,悠悠,青琅,聖樹是不是要死了?”藍韋幽幽道,想到浮島如今的慘狀,他突然有點生無可戀,無法離開,生存環境又遭到破壞,這不是把人往死路上逼麽?

吳悠也沉默了,這現狀比一夜回到解放前還嚴重,直接威脅到基本生存。

“別太擔心,樹洞二樓還在,暫且還有個避風之所,那兩桶糧食也還剩了大半,夠我們吃一久,再說還有海魚海蟹什麽的,我每日抓一回也夠我們吃的……”青琅安慰她倆。

吳悠眼一紅,踮腳抱住了他的脖子,把臉埋進去,不讓眼淚被他們看到。

“乖,別怕,有我呢。”青琅溫柔的蹭她。

藍韋拱過來抱住他的大腿:“還有我。”

正悲戚着,誰都沒注意溶洞中心冒出一束微光,頃刻之間,鼍龍的身影就立在了那堆家具碎片上,他剛站穩就滑了個趔趄,連抓空了好幾下才跳到平坦地面。

“這些都什麽東西?”他用腳扒了扒,越看越眼熟,口裏不由“咦?”了一聲。又似乎覺得周圍有異,擡眼望去,剛好和吳悠他們仨照了個對眼,不由又驚又喜:“你們怎麽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