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妖趾高氣昂地告訴大人:‘這是我特地拘來的人,若是識相便将她交給我。’但她的嚣張氣焰并不能傷害大人半分。大人心平氣和地詢問女妖是否能放過我一馬,算做個順水人情。那女妖哪裏肯放,告訴大人若是硬要帶走我,除非大人能贏得了她。”
“那位大人那樣和善,能和那剽悍的女妖決一死戰麽?小瑮簡直難以想象。”小瑮捂着眼睛,面露無奈。
“正是大人和善,所以那女妖才能愈加猖狂。那女妖見大人不肯放人,便急不可耐地出招,大人虛晃幾下,只是為了護住我,并不想傷了女妖。一連幾次交手,這女妖似乎明白大人的心思,便變本加厲,冷嘲熱諷起大人的懦弱,還笑這莳花院區區一個小女子,費得着大人為了我這樣,可以說得上是地界的一大笑話了。”
“這女妖也太過分了些,若是引起大人生氣,大概連小命都是不保的吧?”小皌氣呼呼地說道。
“這倒不是……”紫衣少女尴尬地笑了笑,“我當時雖然年紀小,但也跟在媽媽身旁有幾年了,根據媽媽平日的教誨,也約莫能夠判斷出功力的高低。依我看……這大人的功力确實在那女妖之下,做做抵禦尚可,若是真的正面迎戰,未必能夠贏得了那女妖。”
“畢竟家教嚴格,加之她從小天資聰穎,遁入地界後經了那麽些事,功力較深也不是什麽值得驚奇之事了。”美婦人說道。
“但是姐姐你既然能夠安然無恙地活到現在,那就證明大人另有他法,保全你的性命。”白衣少女說道。
“不錯,大人也明白這個道理,便與那女妖商議是否可用手中這把琵琶換取我的性命。當時的我心中只覺絕望,這琵琶又不是什麽難得一見的好物,随便哪個樂坊花樓,都能看到各式各樣的琵琶,比這漂亮精致的,還有很多。這女妖如何能看得上大人手中的這把琵琶呢?”
“姐姐,你就別啰嗦了,這琵琶一定是把名物吧?”白衣少女問道。
“不錯,那女妖本是不肯,但大人卻執意将那把琵琶遞給女妖。仿佛就在一剎那,女妖的臉上露出了驚愕的神色,停頓片刻,繼而哈哈大笑起來。”
“笑起來?是因為開心嗎?”小皌問道。
“不只是開心,還有嘲弄的意味。”紫衣少女嘆了一口氣,“畢竟,将這把琴給了女妖,就意味着放棄自己兩千多年的修行。”
“什麽?!”小瑮驚得從地上蹦了起來,“小瑮……小瑮這才修行了幾年就覺得苦了,兩千多年的修行,那得有多麽艱難!大人……就這樣放棄了?!”
“是的,小瑮。當時的我也是你這樣的反應。”紫衣少女的睫毛輕輕地抖動着,“我雖然心裏害怕那女妖,但我也明白這兩千多年對于大人而言有多麽重要。所以在一旁聲音發顫地祈求大人不要将琵琶交與女妖。可是大人卻對我溫柔地笑了笑,說:‘不把琵琶交出去,難道要交你麽?’”
“大人還真是溫柔啊……若是換做小皌……小皌未必舍得……”
小皌嘟嘟囔囔,擡頭卻剛好碰上紫衣少女的眼神,小臉一紅,忙将話鋒扭轉。
“小皌……小皌的意思是說,小皌是舍不得的,但是如果是姐姐!”小皌一副忍痛割愛、大義凜然的樣子,“小皌……不舍得也舍得!”
“好了好了。”紫衣少女“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我也沒讓你真讓出些什麽東西,你這副表情是作甚,看得姐姐我怪不好意思的,仿佛真搶了你什麽東西似的。”
“姐姐,聽這意思,難不成這位大人是個琵琶精不成?”白衣少女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問道。
“你說的不全對。”紫衣少女答道,“大人不是琵琶精,但是确是青冢之中依附這琵琶生長的精魂。我當時尚小,那女妖說的許多話如今也記得不太真切了,不過似乎聽得那女妖說這把琵琶是當年人間的王昭君出塞時所抱的琵琶,而大人,就是那塞上曲與昭君淚凝結而成的魂魄。昭君離世後,這把琵琶被一同葬入,沒了昭君的彈撥,那寂寞的魂魄便從琵琶中蘇醒過來,修行千年成為人形,帶着琵琶離開了青冢,來到了地界。”
“王昭君?可是漢代明妃?有着落雁之姿的那位?”白衣少女對王昭君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
“也未曾聽聞有哪個昭君也是帶着琵琶的,想來應該就是那位。”紫衣少女點點頭。
“這可了不得!”白衣少女一擊掌,“我曾聽這地界的客人們說過,世間之物能修為神、妖的十分少有,能修成神、妖,不是因為機緣,便是因為此物天生具有靈性。天生具有靈性者實在難得,其悟性與成就,也絕非那些普通靠機緣者所能達到的。”
“的确如此,昭君之琵琶有靈,似乎也因塞上之曲感天動地,引得天人一片唏噓之因。若是大人真是《塞上曲》與昭君淚所化,那麽借助這琵琶自有的靈性,再努力個幾千年修成小小天人,也是極有可能的。”粉衣少女接過話,“這麽為你放棄了,真真可惜。”
“誰說不是呢,那女妖冷嘲熱諷,一是嘲諷這大人愚笨,竟将此要物拱手讓人。二是妒忌我的好運,女妖忿忿地說從未有人像大人這般善待于她……”
“夙願未了,由愛生恨,見此情狀,她定然心中愁苦。”美婦人淡淡地說。
“的确如此。我眼睜睜看着大人将琵琶遞給女妖,又看到女妖高高舉起琵琶,在面前摔了個粉碎。”紫衣少女的臉上挂着歉意,“當時的我只覺一切因我而起,不敢再看大人一眼。可大人卻仿佛很平靜,輕聲安撫我,讓我莫要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