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者下山回到鎮上,鎮上的人沒有任何異樣,客棧小二還滿心歡喜的迎他們進去,巴望着他們能在店裏吃上一桌。

食夢貘腳下一踏地動山搖,方圓幾百裏不可能察覺不出地震,可鎮上的人都一副什麽都沒發生過的樣子,依舊不慌不亂的過着小日子。

花如命摸了兩個銅板在小二面前晃着,打聽道方才可有發生什麽大事情。

“沒有沒有,這些年天下太平,哪有什麽大事情呀。”

花如命決定換種問法:“那這些年大地可曾震過?”

小二盯着銅板的眼睛越發直:“客官真會說笑,莫說震了,但凡刮個大風都能在鎮中傳個人心惶惶,更別提地震了,可您見這路上的人可曾惶恐過?當今聖上是真龍天子,自皇上登基以來我們這小鎮就沒鬧出這些事。”

真是奇了,明明發生過的是愣說沒發生過。

花如命望向黍離,黍離瞥向雲雀,雲雀咳了聲,洋洋得意道:“我把他們的記憶抹掉了。”

得,原來是雲雀幹的好事。這回不用問了,雲雀先下手為強,問了也問不出什麽。

花如命直接将那兩個銅板給小二,“飯就不需要了,這是向你打聽的小費,辛苦小哥兒送碟點心到我家小姐房內。”

“好咧,馬上就來。”

雲雀朝小二喊道:“要綠豆餡的~”

三者便上了二樓,雲雀招呼他們到房內吃點心,黍離道:“不必。”轉身即走,雲雀拖住他袖子,好言相勸道:“急什麽?我還有話要同你們說呢。”

他們理所應當的認為雲雀在山上話沒說全,被雲雀引到房門口,隔壁門忽然開了,瑤姬元君好似怔了一下。

“元君事辦完回來啦?”雲雀笑眯眯道,瑤姬不語,眼珠子向下一瞥,和雲雀對個正着。只是瞬間的功夫,她揚起柔和的笑,“你們去哪兒了,我去街上一趟回來你們都不在了。”

花如命這個沒心眼的正打算開口,雲雀一把拉住她的手,道:“我們去哪兒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瞞着我們去哪兒了。”

“沒去哪兒,我一直在鎮上……”

“那鎮上可有好看的花兒?”

瑤姬被雲雀出其不意的問題問得一愣,才好整以暇道:“鎮上的簪花倒是不錯,你若喜歡可去看看,鎮西的簪花美則美矣,店家卻要賣貴了些,鎮東的雖便宜不少,卻盡是些瑕疵之物,只有鎮南的中看又中用,只是終究是個凡物,比不得天上神仙們佩戴的仙品。”

花如命暗暗吃驚,瑤姬元君走了一遭便将鎮上的簪花悉數看進眼裏,要換成花如命,看了一眼鐵定要走,自然不可能看得如此細致。

雲雀笑容不變,“得閑肯定要去的。”

小二端着一盤點心上樓,見都在門外聚着,道:“各位客官,怎都在外面站着?點心要送哪位屋裏?”

“給我吧。”花如命接過盤子,示意小二可以走了。

雲雀推開瑤姬隔壁房的門,歪着腦袋問瑤姬:“你要一起來吃點心嗎?”

瑤姬先是婉拒一番,雲雀接着道:“別呀,你不來顯得我特小氣,好像是我不讓你來似的。”

“那就多謝你了。”

雲雀口頭說道:“不謝。”心裏不屑道:別的學不會,老鳳凰的厚臉皮倒是學了個十成十。

花如命端着盤子站得筆直,豈會不知她們又暗地裏較勁了一回,可她的立場只允許她在旁邊做個安靜的看客,和黍離一起。

進屋關門,各自就坐,除了花如命還站着。黍離、瑤姬、雲雀成了三角之勢,她看着她,她看着他,都不說話,屋子裏的氣氛迅速冷卻下來,花如命連忙将手上的點心盤子放到桌上,雲雀踮着腳尖夠着點心,拉過花如命的手塞了她一個,自己也拿了一個津津有味的吃起來。

雖然知道雲雀不拘小節,但這等氣氛太怪了,黍離和瑤姬都不做聲。花如命心想,她還是留着回房吃吧。

直到雲雀吃完第二個綠豆糕,舔舔嘴,問他們:“你們怎麽不吃?”

黍離表情冷漠,只有瑤姬似笑非笑:“我從來不食凡間五谷。”

得了雲雀一句:“也是,仙女嘛,自當蟠桃為食,仙露為飲,不過你不吃,也別擾了我的食欲。”

她兩手一抄,将點心盤子往她這邊攏去,捏着綠豆糕的表皮玩:“反正黍離也不要,都歸我了。”

黍離坐了半天見雲雀還未切入正題,尾指一擡,點心盤子飛到窗戶邊,窗戶大開,這一摔怕是要粉身碎骨。

雲雀急的一只腳踩上桌子,“你這是作甚,給我住手!這是小花給我叫的,就是我的,你有本事也讓小花也給你叫一個來。”

花如命便因此看到一個不一樣的黍離,只見他轉向她這邊,嘴巴微動,呼之欲出的話堪堪止住。花如命心想,難道黍離方才真想讓她也去叫一盤?黍離上神的口味什麽時候變了?

只有雲雀注意到黍離握緊的左手,不由得幸災樂禍道:“你把我的綠豆糕送回來,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

黍離本就等着她這句話,不過他也不是好糊弄的,雲雀這點小花招他如何不懂,“說完還你。”

雲雀撇嘴,退回到凳子上,抱臂思忖良久,慢慢道:“整件事其實很簡單,造出那種假貨的和異族好上了。”

“那種東西非一日可造出來,我猜幕後者做出的還只是介于成功與失敗的半成品,所以他需要有人來替自己試試看好不好用。同時他自己也在試驗,貘應該也是他試驗中的一環。”

花如命嘆道,“那他可真是聰明,能造出如此強悍的染蟲。”

雲雀道,“不否認他的确聰明,但他的動機不純,給紫陽府加重了多少工作量,這個幕後者非友即敵。”

黍離道:“這就是你要說的?”

這個他們都知道,在座的每個都或多或少因為染蟲聚在一起,雲雀自不必說,敢拿她的蟲子蟲孫作妖,她真想一鞭子抽死幕後者。而花如命和黍離本就因為追查此事下的界……至于瑤姬……

雲雀笑吟吟的把頭轉向瑤姬:“不急,我還沒說完呢,我想先聽聽瑤姬元君有何高見。”

“當下還是先找到母蟲的好。”

“母蟲可不好找,你知道的,萬一他是以其他東西為引子,那這世上根本不存在母蟲。”

聽到這句話,瑤姬眼睑微擡,眼神幽深打量雲雀。

下一刻雲雀又笑着推翻自己的想法,天真無邪道:“不過瑤姬元君說的也有道理,往西嘛,視野更寬闊,找東西更方便。”

她對黍離道:“我想說的正是這個,我們往西邊去,沒準能将幕後者和異族一窩端呢。”

黍離看了她半晌,等了這麽久卻是說了這些無關緊要的話,在她睡着的時候他們便已經敲定好路線,此番一談不過是浪費時間去重複而已。他無奈,将點心盤子還給雲雀。

雲雀樂極,眼瞅着黍離和瑤姬相繼出去,雲雀拽住花如命,眨眨眼道:“留下來陪我一塊兒吃吧。”

花如命猶豫了一下,還是老老實實坐下來。

雲雀吃相毫無顧忌,但恰恰是這種吃法反讓人覺得這區區綠豆糕或許真有那麽美味。

花如命猶疑了一會兒才開口:“我總覺得你想說的不止這些。”

雲雀眼睛一亮:“小花開竅了,這不是有礙事的在,我不想說了嘛。”

她說的這個礙事的無非是瑤姬罷。

花如命一嘆:“雲雀,你老實告訴我,這世上真的有母蟲嗎?”

雲雀咯咯咯笑了出來,仿佛聽到了天大的一個笑話:“什麽母蟲,最大的母蟲可不就是我了嘛。”

“那你為何不明說,還順着元君的話說去西方。”她還記得雲雀說過,一切都是錯的,蟲母本就在此,試問還有什麽能瞞得住她的眼睛。

雲雀道:“我要看看瑤姬到底想玩什麽把戲,另外一個重要原因嘛,誰叫黍離惹我不快,先晾晾他幾日,挫挫他的銳氣,反正一時半會兒也出不了事。”

“雖說紫陽府查出的線索直指西方,但是雲雀,若這世上根本沒有母蟲,是否說明我們調查出來的是錯誤的?”

“也不能這麽說,這麽說是以偏概全了。”雲雀說道:“往西走肯定有我們不知道的東西,既然紫陽府的線索也是西方,那我們往西去肯定能找到一些蛛絲馬跡,不管是真的線索,還是幕後者故意留下讓我們發現,去了肯定不吃虧。”

見她自信非凡,花如命想到了一個問題,忍不住問她,“那你身為蟲母,可否能察覺出染蟲的想法?”

連雲雀都覺得這問題天方夜譚,“怎麽可能,先不說它們都是假貨,就像□□控的屍體一般,外表看起來活了,其實是沒有思想的死物,這種東西認主的,我可控制不了。再者,就算是我的蟲子蟲孫們,我也不想去知曉它們的想法,你想,成千上萬呢,都知道那我豈非累死了。”

花如命一想沒錯,是她想得太樂觀了,她甚至覺得若是雲雀能控制染蟲的思想,便能查出源頭在哪。只是她沒想過,若事情那麽簡單就能解決,他們為何要在凡界兜轉這麽久。

“是我操之過急了,先前以為染蟲只是能引起人的七情六欲,貘那件事之後才深知染蟲的可怕,若是再不查明,恐怕……”

恐怕天外宮的上古神仙們也會因此變得喜怒無常,暴戾成性。到時會變成什麽樣的光景,她無法想象。

她抿着嘴,有些話她說不出口,她相信雲雀是好的,但她無法确保天外宮的消息傳出去後會造成什麽後果,所以她只能選擇不說。

雲雀忽然摸摸她的腦袋,“總之小花你就安心吧,如今西去才是最好的選擇,我隐瞞此事不會害了他們,你不會和他們告狀的對不對,那瑤姬可一心想抓住母蟲啊,我要是身份暴露就死定了。”

她裝出可憐兮兮的模樣,花如命心一軟,就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