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征的照片怎會出現在這兒?

唐糖心下一沉。

“我們先出去,一會兒就有人回來了。”吳盟拉她出了門,這一次他們換了個藏身的地方。兩人躲在一棵樹上,那樹枝桠繁盛,倒也遮住了兩人。

唐糖看着樹下的房子,心微微抽痛。

“方才送飯的女人是我先前說的田文軍的媳婦。”唐糖咬了咬牙,現在還不是悲傷的時候,“既然在這兒找到了陳征的照片,想來兇手必定是姓田的這一家人了。”

吳盟看她一眼,“就憑一張照片?”

唐糖沉默。

“你先前說過最後一個摩雅嫁了人,後來這家得了麻風病,全部燒死了,剛才聽田二嫂又這麽說話,想必這座房子就是當年得了麻風病的摩雅家人。”吳盟低聲。

唐糖點頭,“摩雅嫁的若是這家人。可是我聽田大媳婦說過田文軍只有兩兄弟。”

吳盟輕聲,“也許沒人想說而已。摩雅嫁人是很受忌諱的。”

兩人說話間,天色已經慢慢暗了下來。

然而還是無人前來,時間一點一點過去。

吳盟和唐糖都沒有動,太陽落下,月亮升起。月光幽靜,唐糖甚至還聽到了禪叫的聲音。

唐糖從來都沒有這般的經歷過,她低聲問吳盟,“你覺着還會有人來嗎?”

吳盟看她一眼,“你若是撐不住,可以靠一會兒。”

唐糖搖頭低聲,“我不累。”

吳盟抽出根煙,正要點上,唐糖伸手,“你要再抽,就會被人發現了。”

吳盟這次不知為何,居然沒有感到任何一絲不高興:“你先歇一會,我看着。”

即便她一口咬定自己不累,但是就這麽看着空曠曠的荒野,還是有些撐不住。

見她還有猶豫,吳盟道:“一會兒你換我。”

唐糖終于點了頭,微微閉上了眼,也許是真的太累了,她很快就睡着了。

月光透着樹枝照了進來,山間的禪還在輕鳴。

吳盟低頭,也許是睡得不太踏實,她身邊之後背靠着的樹枝,讓她即便在睡夢中都皺起了眉頭。吳盟伸手靠在她身邊的樹枝上,唐糖的頭微微一偏,仿佛找到了支撐,頭靠在他手臂上,微微沉入了寂靜的夜色中。

身邊的是她的呼吸聲,吳盟垂眼,第一次近距離的看了身邊的女人。

即便在睡夢中,她臉上也從未舒展,精致的眉目依然還緊緊皺着。

吳盟伸手脫了自己的外套蓋在她身上。

看了看她,随手又點了根煙,煙頭一滅一暗。

唐糖做了很多夢。夢到了陳征,他站在山楂河的對面,任她如何叫,他一句也不曾回應。剛開始的時候他還會對她微笑,到了最後,那笑卻越來越淡。

後來夢一轉,她看到了漫天的火光,被燒的人在裏面亂闖,在她後面追逐,仿佛也要讓她置身其中

這個夢太過真實,火光仿佛就在身邊,炙熱得令她難受。

唐糖掙紮着睜眼,她躺在樹下,身上還蓋着件衣服,吳盟也不知道何處去了,而在離她不遠處的那座房子竟然起了火。

火光連天。

唐糖一下子站了起來,“吳盟。”

她喊了一聲,可是四處之下,根本沒有吳盟的身影。唯有不遠處的房子在霹靂巴拉的燃燒着。

唐糖幾步跑了過去,然而大火卻幾乎能将人吞沒,她還未走進,只覺一股氣浪突然沖天而起,掀得她人丢出去好幾米。

唐糖從地上爬了起來,泥土沾了她一臉,“吳盟。”

她高聲叫了一句,沒有人回答她,除了遠處的房子。

一根梁柱被燒得砸下來,隐約有人影在糾纏着往外沖。

唐糖也管不了那麽多,樹下的枯井并沒有水,唐糖在地上滾了一圈,此時是秋夜,那些荒草中總有露水。

她滾了一地,掏出匕首一把割了自己的白T恤,蒙住自己的口鼻,直接沖到那兩糾纏的身影。

火燒得很大,唐糖只覺自己身上的每一寸都仿佛在被油鍋煎,滾燙發疼,頭發眉毛似乎都要燃了起來。還要躲着那些燒斷的屋梁。

黑煙熏得唐糖直咳嗽,唐糖只得死死忍住,沖到了那正在糾纏的人影邊上。

那兩人正在打鬥,其中一人正是吳盟,他身邊還拖着個女人。

唐糖想也不想,一腳往那正要往吳盟身上踹去的男人踢了過去。那人不知後面還有人,唐糖的一腳正中他背上。

身體便一下子往前撲去。

吳盟一腳踹開,那人被這正反兩面夾擊之下,怒而轉頭,看到了唐糖,舉起手中的鐵棍往唐糖身上抽來。

這人正是那日拉她到七星溶洞的年輕司機。

唐糖情急之中,矮身躲過,那鐵棍就抽在了身後的橫木上。那橫木受此重擊,歪歪斜斜倒了下來。

倒塌的方向正是唐糖和那男人的方向。

大火,橫木,唐糖只覺自己要離死不遠了。正想抱着頭往邊上躲,卻不料吳盟也不知怎麽行動的,唐糖還未看清,只覺自己被他一把拉了過來,伸手攔住她,一把将她托着往外沖了出去。

吳盟跑得很快,再等唐糖覺着自己能呼吸時。他們已經沖出了大火。

而那跟橫木砰一聲跌在方才那年輕男人身上。

唐糖只聽到一聲喊聲,随後便沒了聲音。

“別進去。”吳盟将她丢在地上,沉聲吩咐了一句,幾下又沖了進去。

唐糖不知他要做什麽,只能幹等着。

她站在樹下,不遠處的大火還在繼續,唐糖覺着那火幾乎要燒到腳下了。想進去幫忙,但想到吳盟的吩咐,只能在邊上幹着急。

那樣的大火幾乎将人吞沒,吳盟的身影早已看不見。

唐糖覺得每一秒都很難熬,也不知過了多久,吳盟才扛着一個女人沖了出來。

唐糖上前,吳盟将肩膀上的人一丢,直接往地上一滾,身上的火這才滅了。

唐糖這邊也将那女人身上的火撲滅了,可惜即便如此,那女人的背上還是被燒了一大塊。唐糖覺着這人有些面熟。

那女人趴在地上,看着不遠處的大火,眼淚止不住,嘶聲哭了起來。

唐糖轉眼去看吳盟,“怎麽回事?”

吳盟的話有後沒有前似的:“有人設了套引你我二人來的。我說得可對,摩雅?你二人白天故意讓田文軍媳婦來送飯,引得我二人沒離去,後來在周圍找了一圈沒見着我二人,便想當然的以為我和唐糖肯定躲在屋裏了。你和田文成便是殺了幾人的兇手。”

摩雅?

唐糖一愣,轉眼仔細去那瞧婦人。

面色憔悴,滿面愁容,竟然是在小鎮派出所裏,她看到的那個掃地的婦人。這個女人長了一雙堅毅的眼睛。然而此時她聽了吳盟的話,臉上木木的,但是火光照耀之下,她的臉上依稀有着那堂屋中照片上的女人神情。

唐糖一愣。

“那個溶洞即便是人闖進去,也不會有任何發現。你們為什麽就發現了那個溶洞裏的秘密了呢?那個秘密只有摩雅才知道的秘密。還有你為什麽要救我?我已經被燒了一次,不在乎被燒死第二次。”她尖聲問道。

吳盟看她,很是漠然,“你死了,這屋子今晚死的這兩條命就算在我身上了。”

卻并不回答她的第一個問題。

聽吳盟說起那個火中被燒死的年輕人,她突然痛哭起來,“我不該這樣的,這些錯都是我一個人的錯。是我一個人的,你為什麽要害死我的孩子,我的阿君。”

她想過來厮打吳盟,吳盟并不作聲,臉上毫無表情。

倒是唐糖想起了陳征:“我問你,陳征是不是你殺的,還有那幾個受害者?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摩雅轉眼看她,見她拿了一張照片出來。

摩雅一頓,盯着唐糖手中的照片半天沒有動靜。

“你認得他的。陳征和你無冤無仇的,你為什麽要害他?你說,為什麽?”唐糖低聲問她,說道後面忍不住吼了起來。

雙手伸出恰住摩雅脖子,越來越用力。

也不知是唐糖的力氣太大還是怎的,摩雅閉了眼睛,半天才慢慢道,“我這是為了阿君。阿君生病了,阿君需要血。文成說他們的血可以救他。不過需要很多的錢,只有換血,阿君才能活。我沒有辦法,我的丈夫孩子都被村裏人燒死了,我這麽多年偷偷活了下來,我只有阿君,他們還帶走了他。好不容易他回來了,阿君回來了,可是他生病了。我不會讓他死的,不會的。我是摩雅,我會換血的。小時候姐姐告訴過我的,摩雅就是藥師,藥師有辦法讓病人活下去。可是我沒有姐姐的能力,所以只能想到這些法子,我是沒有辦法可走了,真的沒有辦法。”

說道後面,她的聲音越來越低。

她說的不清不楚,可是唐糖還是聽明白了。

“你怎能為了他害死那麽多人?你的兒子是你親人,那別人呢?”唐糖伸手用力,掐的她半天喘不過氣來,臉色漲得通紅。

想起陳征,唐糖咬緊牙齒。

摩雅的眼睛在慢慢翻白,她瞪着唐糖,仿佛不敢相信唐糖竟然真的敢動手。

她這是要真的掐死她啊。

在摩雅覺得自己幾乎要窒息而死的時候,吳盟卻過來一把将唐糖帶了過去,“你不能殺了她。”

唐糖一把推開他,厲聲,“我就要殺了她。”

她的腦子裏面只有一個想法。

這話說完,一向黑白分明的眼睛中卻像是湧上了血,紅得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