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很大,到了傍晚,洗好晾曬的床單布料已經完全幹透,青琅積極的把曬得蓬松的褥子芯先搬上二樓,平展鋪開,又把床單鋪在褥子芯上,鋪完了滾一滾:“舒服!”
吳悠簡單弄了點吃食和青琅胡亂對付了,再給藍韋扔了一點,趁天還亮,開始給青琅做衣服。
她雖然沒做過,但自覺動手能力不錯,便直接把青琅叫過來,把紫色幡布搭在他身上開始下剪刀。
吓得青琅不敢動,生怕她的剪刀戳到自己:“悠悠,你要是不會,我直接拿布圍上也是可以的。”
吳悠倏然擡起頭:“誰說我不會?立體裁剪你懂不懂?”
青琅搖頭:“不懂,是站着剪布的意思嗎?”
吳悠心虛,其實她也不太懂,只以前在網站視頻裏見過,但面對青琅,她還是要裝出有經驗的樣子:“差不多,這樣做出來的衣服會更好看。”
“哦,”青琅不敢再說話,乖乖站直讓她折騰。
吳悠比比劃劃,幾度欲下剪刀又猶豫,最後牙一咬閉着眼下剪子,結果剪岔了,她擡眼看看青琅,青琅哆哆嗦嗦,一臉視死如歸。
她扭頭看看外面已經擦黑的天色,悶悶丢開剪刀:“對不起,我騙了你,其實我不會做衣服。”原來做衣服這麽難,她居然還嘲笑赤葭的手藝。
青琅松了一口氣:“沒事,我來做,我以前見過赤葭做衣服,更早些還見過她嫂嫂做衣服,那些做法我還記得。”
“是嗎?”吳悠感覺有點丢人,想想走到桌前把油燈點上,又轉回來:“那換你來裁剪,我給你打下手吧。”
青琅笑着揉揉她的頭頂,轉身把布料鋪好,然後操起剪刀……
藍韋靠着掃把昏昏欲睡的時候,青琅的衣服已經初具雛形,他裁的是古老的四片式斜襟,為了幹活方便,袖子沒有剪太寬,衣擺也不像藍韋的衣服那樣長,只到大腿中部。褲子倒做得寬大,用腰帶穿一圈打結系緊。
吳悠也沒有最開始的手足無措,拿骨針縫合得有模有樣的。
油燈快燃盡時,衣服已經縫制了大半,剩下的只能明天再繼續。
吳悠放下衣物,打了個哈欠,站起來走到門邊踢了踢藍韋:“你進來睡覺吧,記得看好門。”
藍韋被驚得一個後栽,瞌睡頓時醒了一半:“吱嘎!”
“哎,別叫別叫……”吳悠怕了它:“你愛睡哪兒睡哪兒,記得看好門就行。”說話間油燈火苗閃了閃,慢慢蔫了下去。
藍韋慢悠悠爬起來,四下看了看,最後選擇了角落裏的鯨魚皮空桶:“嘎!”
吳悠給他往裏頭墊了個凳子坐墊,然後出去洗澡去了。
“悠悠,你洗完了先上去,我随後就來。”青琅忙趁着最後一點亮把布料收好,又查看了一下前門,轉身的時候帶動一陣風,火苗終于被刮熄滅了。
他能夜視,有亮沒亮區別不大,只停頓了一下便繼續邁步,只是路過那梨木櫃子的時候,敏銳的發現櫃子門縫裏透出一線微光……
吳悠先清理了好朋友,然後後再泡進澡池子裏,輕輕的搓着,雖然有些困,但想到能睡上柔軟的褥子,心裏邊就忍不住激動,睡了好些天的石床,她感覺關節處都睡出老繭了,連骨頭都僵硬了許多。
快速洗完,重新塞了個衛生棉,套上唯一的衣服,期待萬分的往二樓爬去:“青琅。我洗完了,你去洗吧。”
“悠悠,”青琅堵在二樓洞口,笑得神秘。
“站這兒幹嘛?讓我進去呀。”吳悠推他。
“你肯定會高興的。”青琅緩緩移開身體,身後的洞口赫然一片瑩亮,仿佛安了小燈泡一樣,照得二樓樹洞亮如白晝。
“這是……”吳悠驚喜又疑惑的鑽了進去。
只見褥子周圍撒了一圈乒乓球大小的珠子,熠熠生光,無法直視。
“這什麽?哪來的?”她眯着眼撿起一顆,冷的,難道是夜明珠?
“就是你那寶貝其中的一袋,我想應該是鼍珠。”青琅篤定道。
“鼍珠?是什麽東西?”吳悠聞所未聞。
“聽聞浮島最初的居住者就是一條鼍龍,後來他的愛人去世,他也與世長辭,卻留下了鼍龍殼,殼中有節,節中有肋膜,膜中便有鼍珠。這鼍珠白日看着漆黑平常不甚起眼,可一放到暗處,便瑩瑩生光,越暗越亮。我記得花牙家就有一顆,因她要晚上織布,所以族民替她找了好些年,終得一顆。”青琅在島上生活了這些年,經常被赤葭差使着到處跑,認得的人比赤葭多得多,是以這些傳說他都知道。
“我的天,找了好些年才得一顆,咱們這一下就有一二三四……二十二顆!”吳悠激動得不行,跳起來把青琅推到洞口堵住:“光太亮了,別把小偷招來了。”
“悠悠,”青琅好笑:“族民很少來聖女洞的,更何況是晚上?”
“不行,光靠你不行,我要在洞口挂個簾子。”吳悠哪裏聽得到他說話,扒開他又爬下了樹,進樓下找布去了。
青琅随她折騰,自顧自下樓去洗澡。
“哐——”可憐藍韋正睡得香,猛然又被吳悠開門吓醒,正要害怕出聲,只聽吳悠一喝:“你睡你的,不準出聲。”憑着記憶找到擱布料的地方,把黑色的幡布扯了出來。
疊雙層了比劃比劃,拿剪刀剪了一塊,掩上門急哄哄上了二樓。
青琅洗完澡爬上樹,發現洞口果然挂了塊簾子,簾子兩角留出一截兒布條,左右系在樹身的枝杈上,垂下來,正好蓋住洞口。
他掀開簾子鑽進去,吳悠正滿足的在褥子上伸懶腰,見他進來,忙招招手:“快來躺下,好舒服。”
青琅舒展身體,往上撲去……
吳悠的笑容随着他的動作逐漸僵在臉上:青琅的身軀在半空中變回獸形,陡然塞滿整個樹洞,碧色毛發鋪天蓋地朝她湧來。
她想躲避,已經晚了,龐大的身軀重重撲在褥子上,沖擊力把她震得彈起,然後一陣天旋地轉,再次睜眼時,已經趴在了青琅肚皮上。
“咳咳咳……”她嗆了氣的嗓子終于咳了出來。
“好玩吧?”青琅抖抖肚皮,仿佛綠色的海浪,吳悠像一艘在海浪裏搖蕩的小船。
吳悠掙紮着爬起來,沒好氣道:“一點也不好玩。”将他往邊上怼,拿手劃拉出一條褶痕:“不準再鬧了,這叫三八線,我們一人一邊,睡覺!”說完背對着他躺下了。
青琅看看那條三八線,渾不在意,大掌一扒拉,撫平,再用尾巴尖把鼍珠掃成一堆,蓋到褥子角下,然後從背後圈住吳悠,閉上了眼睛。
許是睡眠環境得到大幅度改善,吳悠睡到快中午了才醒來,她這一夜無夢好眠,醒來時竟不知道自己在哪兒——實在太暗了。
坐起來揉了揉眼睛,後知後覺想起昨晚睡在二樓,左右摸了摸,青琅早就不在了,她整理了一下衣服,起身掀開簾子,刺眼的陽光讓她眯了好一會兒才适應。
将簾子卷起,讓陽光照進樹洞,然後爬了下去。
青琅已經把衣服上昨晚差的那一點縫好,眼下穿在身上,正挽起袖子在院子裏和泥搭竈。
“快站起來我看看。”吳悠顧不上洗漱,先湊了過去。
青琅笑着站起來轉了一圈:“怎樣?”
“挺好的,這要是我來做,肯定連你這一半都趕不上。”吳悠服氣。
切!在角落用尾巴鏟土的藍韋聽了之後,翻了個白眼,擡腿朝那剛鏟的土裏澆了一泡尿。
“藍韋,把土弄過來。”青琅喊他。
藍韋傻了,剛才只顧着撒尿,忘了這土還要給青琅兜過去。
“怎麽了?”吳悠見它不動,問了一句。
藍韋忙重新用力鏟了一塊,讓後用爪子把土塊戳散,再撅着尾巴兜起來給青琅送了過去。
如今的聖女洞有模有樣有看門鳥,吳悠感覺無論是從生活上還是心理上,都變得充實了不少。
因藍韋的緣故,今日青琅沒抓海鳥,而是直接從湖裏撈了三條肥魚,又烤了蜂蜜面果子,二人一鳥吃了頓早午飯。
許是吃食合胃口,藍韋心情好了許多,吃完了不用說,主動開始幹活打掃院子。
青琅則提起大桶去了沼澤,把漚得差不多的樹皮取了出來,擔到海邊,先用海水沖洗掉爛木腐質,最後把灰白色的粗纖維提了回來。
如今還未完成,需帶回家用圓木棒慢慢捶打,捶出膠質後粗纖維會變得細膩柔軟疏散,這樣才能紡成線。
等他的功夫,吳悠在家找出一截手臂粗的木頭,坐在院子裏用刀仔仔細細削成棒槌。
藍韋閑來無事,在屋裏溜達,想着住在鯨魚皮桶裏不是個事,像今天青琅把桶拿去裝樹皮,它就只剩下一塊坐墊,也太悲催了些,必須找地做個固定的窩。
叼着那坐墊,東放西放,最後選址木櫃邊的角案地下,“嘎嘎……”滿意的放下了坐墊,正待還拖點什麽來鋪上,突見樹洞壁整體一震,家具全部都波動扭曲起來,發出砰砰的抖動聲。
“嘎——”鬧鬼了,快跑。
吳悠聽見屋裏一聲慘叫,忙回過頭,只見一團藍色影子極速沖出來,把她撞了個四腳朝天。
“咚!”後腦勺又中了獎,她躺在地上發怒:“有鬼追你嗎?哎喲我的頭……”
“嘎嘎……”真的有鬼,藍韋心有餘悸,渾身篩糠。
吳悠掙紮着坐起來,見它怕成這樣,瞪了它一眼,氣呼呼爬起來,一邊往屋裏走一邊放話:“你等着,我進去看看,要是沒事看我怎麽……”
剩下的話消失在口中,吳悠瞠目結舌的看着屋裏的擺設:“這怎麽回事?你剛才做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