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青陰山比白天要寒涼許多,因為有了蕭佑一行人的保護,大家白天緊繃的心松軟下來,都有些疲憊。

士兵們拿出了随身攜帶的風幹肉和粟餅,圍着火堆開始啃。

張承吃了一半想起他家将軍還沒吃,于是抓了包沒吃過的風幹肉和餅朝着蕭佑走去。

“将軍,您一天未進食,吃點東西吧。”

“嗯,放下吧。”

“好,這兒冷,容易着涼,您還是去那邊烤烤火吧。”張承指了指吃得津津有味的一衆士兵。

“不必。”蕭佑倒是不覺得冷,相反覺得這兒涼快透氣些。

“好吧,那屬下先回去了。”他可不願待在這兒吹冷風。

“等下,那邊可有送吃的過去?”蕭佑微微擡颌。

“額,您說的可是……柳小姐?”張承思索片刻,詫異道。

“嗯。”

“額,屬下給忘了,這便叫人去送一些吃食。”

“嗯。”

張承命人送去的肉幹和餅,柳姝婳研究了半天也不知從何下口,如果說直接拿起來啃咬,那也未免太不文雅了。

況且肉幹和餅都實在是幹硬,難以下咽,也不知将軍他們是如何吃下的。

“小姐,奴婢看那蕭将軍在那站幾個時辰了,也不見他吃東西,他都不會餓的嗎?”

綠竹一邊吃從京城帶來的糕點幹果,一邊疑惑道。

柳姝婳拿糕點的手一頓,訝然,“他一直在那兒?”

“是呀,蕭将軍閉着眼,奴婢還以為他睡過去了呢,但哪有人站着睡覺的!”

“不過可真要感謝蕭将軍白日裏救了您,不然您要有什麽事,奴婢也不活了!”

想到白日裏的那一幕,綠竹一陣後怕,手裏的幹果都不香了。

柳姝婳想想也是一陣後怕,不然最後也不會脫力昏倒。

她不知蕭佑對她印象如何,也知男女成親前是不能相見的,但從小的教養告訴她要知恩圖報,即便他是她未來夫君,這時也理應過去道聲謝的。

打定主意,柳姝婳讓綠竹拿來她的帷帽,将吃食放進了食盒裏,起身要出去。

綠竹不知她要去幹什麽,擔心道:“小姐,您要去哪兒呀?”

“我尋将軍有事,稍後便回。”

“啊?那可要奴婢跟着?”

“不用,你在這等着便是。”

“哦好吧,那您注意腳下。”

雖然讓小姐獨自去見外男不好,但那人是蕭将軍,救過小姐,應該無礙吧。

白日裏那群人身手不凡,招招致命,見事跡敗露還想自盡,想必是哪個家族養的死士。

會是誰的人呢……

蕭佑眼中劃過一抹深思,京城中各大家族盤根交錯,韓家身為第一家族,近年來愈發嚣張跋扈,他身在關外都有所耳聞,天子腳下,韓家為第一人,可見其皇恩浩蕩。

宮中韓貴妃掌管後宮諸事,其所出的三皇子備受聖上稱贊,屢屢壓制太子。

而柳家……柳相雖為皇上親自提拔,嘉和元年的殿試狀元,但也曾為太子太傅,倒一時不知是誰的人了。

蕭佑背手而立,袖中的食指摩挲着指關節,忽然聽到身後細細簌簌的聲音,接着一道清脆悅耳的聲音傳來,“小女見過将軍。”柳姝婳在離他一尺之外駐足,欠了欠身。

蕭佑轉身便看到一襲淺藍色一群的柳姝婳,戴着帏帽,手上提着食盒,亭亭玉立。

“有何事?”

“聽聞将軍一日未進食,小女捎了些飽腹的點心,望将軍收下。”說着,柳姝婳将食盒遞了過去。

暗紅色的提手上緊握着一雙白嫩無暇的玉手,在夜色的襯托下更是顯得指尖粉嫩,柔弱無骨。

蕭佑黑眸微閃,喉結微動,“嗯,放下吧。”

柳姝婳放下食盒在一旁的石墩上,腳尖躊躇。

“還有何事?”

柳姝婳雙手交握,再次向他福身,美眸隔着帏帽對上那雙淩厲的雙眸,紅唇輕啓,“小女特來謝恩,多謝将軍白日的救命之恩……”

“若将軍有需要幫忙的地方,盡管吩咐,小女以及柳家定當竭力幫助。”

“嗯。”

過了幾息,未聽到其他。

嗯?就沒了?

所以是接受了還是沒接受?

柳姝婳微微失愣,袖中的手指輕絞,有些不知所措了。

倒還是第一次有人對她如此冷漠,以往在京中赴宴游玩,無需她多言,自有人找起話題,更何況這人還是她的未來夫君。

柳姝婳有些委屈,這顯得好像她在糾纏他一般。

既然該說的已經說完,那她也不要呆這了,柳姝婳欠了欠身,有些負氣道:“既然如此,不打擾将軍了,小女告退。”身子卻不見得動。

察覺到她的小情緒,蕭佑不知怎得起了逗弄之心,“柳小姐的藥可是喝完了?身體如何了?”

柳姝婳身子一僵,想到無人看見她倒了藥,又鎮定道:“喝了,身子已無大礙,多謝将軍關心。”只是稍弱的語氣顯得她有些底氣不足。

蕭佑心底嗤笑,面上不顯,免得她又不高興了。

小孩子心性。

“那便好,大夫說柳小姐身子弱又驚吓過度,需多喝幾日藥,本将已命人今後專門為小姐煎藥并送過去,溫度剛好,最為适宜。”

柳姝婳杏眸微瞪,不可思議?專門讓人看着她喝藥?他是否發現了什麽?

但他又神色平常,看不出什麽,好似不過是順手的事罷了。

他有心,她也不好平白拒絕,只好答應:“多謝将軍了……”內心欲哭無淚。

夜裏風大,一陣風吹來,柳姝婳頭上的帏帽有些不穩,她擡手扶住。

“為何要戴帏帽?”

扶帽的手一頓,柔聲答道:“未成親前男女不得見面,這是風俗禮節,将軍不知嗎?”

竟是這般?蕭佑還真不知。

“繁文缛節罷了,雍州從未有這種風俗。”

竟是沒有?柳姝婳好奇,眼眸微亮,“聽聞雍州民風開放,男女皆可上街無需遮面,可是真的?”

蕭佑睨了她一眼,“雍州不比京城,多為平民百姓,受戎人侵擾,男女皆要外出勞作,便是女子也可上戰場。”言下之意連命都難保,哪兒來的那麽多禮節?

但柳姝婳未聽出他的譏諷,只關注到了女子上戰場,櫻唇微張,驚呼:“女子也可上戰場?那豈不是有巾帼不讓須眉的女将軍?”

她在閨閣裏呆的久了,以為話本裏英姿飒爽的女将軍都是寫手胡謅的,沒想到還真的有,眼神中充滿向往和敬佩。

蕭佑沒想到她會這麽想,心下微怔,道:“怎麽,柳小姐也想當女将軍?”

柳姝婳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他,意思明了。

“從軍之人都是身強體壯,體格高大健碩,力大如牛,柳小姐……”上下打量了下,意思很明顯。

柳姝婳也意識到自己身子骨太弱,別說當女将軍,一陣風都能吹得站不穩。

微微羞赧,不語。

“雍州倒是有很多小食,柳小姐若是感興趣到時可嘗個遍。”見她失落,蕭佑不知怎得有些不忍,便又加了句。

“小食?都有些什麽?”

蕭佑一時語噎,有些什麽他到說不出,他不重口腹之欲,能吃飽便可,不過是聽屬下說哪哪的小食美味,拿來安慰她罷了。

一時說不出,蕭佑便轉移話題:“柳小姐可吃了張承送過去的吃食?”

吃食?

“将軍說的可是肉幹?”石塊一般硬的肉幹?

“嗯。”

柳姝婳一時不知說什麽,喏喏道:“肉幹太硬,咬不動。”

蕭佑:罷了……

“天色已晚,夜晚寒涼,柳小姐回去吧,莫要着涼了。”

柳姝婳瞧瞧天色,想到好像出來很久了,便應聲回去了。

等不見她的身影,蕭佑從食盒裏拿起一塊兔子狀的糯米糕,嘗了口,皺眉嫌棄:甜的發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