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神,周小玲已經推門走了進來。汪畔暫時放棄了把那手機拿出來好好研究的心思,伸手過去把月餅蓋給合好後,就把鐵皮盒子順手擱在了一邊的櫃子上。
周小玲瞧着那個盒子又舊又破的只以為是汪畔又從哪個不識貨的客人手上收到了稀奇古怪的寶貝,見慣不怪。只是随口提了一句,“開市了?這次這單可以吃多久?”
“不知道。”汪畔搖了搖頭,她總覺得這本古書并不會像以前的那些古董一樣轉頭就能賣出大價錢,這次她應該是虧本的。
周小玲瞧着她的模樣以為是她看走了眼,畢竟做古董這一行,再好的眼力也有看錯的時候。周小玲走到汪畔的身邊,把櫃臺上的書都給推到了一邊,邊說着話邊把手提包打開,“難得有你真收了破銅爛鐵的一天,之前那個富二代拿過來的官窯什麽瓶賣出去了嗎?”
“第二天120萬轉手給了一個商人。”汪畔起身給自己和周小玲各取了一瓶酸奶,她的冰箱內除了酸奶,也沒別的了。
周小玲見又是酸奶,略顯嫌棄,但嘴巴又的确有點渴,還是拆開來喝了起來,“你說那些到你店裏來的有錢人都是什麽毛病,真是錢多沒地方花嗎?你都說那些是假古董,但是那些人還搶着買,反正我是不懂。”周小玲轉手把包裏的東西遞到了汪畔面前,“喏,這是之前你很想要的,剛好醫院要處理,我就問管理這些的護士要了一把。你拿的時候小心一點,雖然用了好幾年刀口有些鈍了,耐不住咱們皮膚嬌貴,碰一下還是得劃出個口子的。”
周小玲遞過來的東西大約巴掌那麽長,用一塊小碎花布包裹着。汪畔不用打開也知道裏面包着東西是什麽——之前她曾經和周小玲提過的手術刀。此時這手術刀正躺在碎花布上,刀柄的地方微微滑過一道流光,看起來刀口并不像周小玲說的繡鈍。
周小玲的職業是護士,有一個在一塊五年的男朋友,名字叫周林帆,家裏挺有錢,在市中心開了一家還蠻大型的私人醫院。周小玲現在就是在她男朋友的醫院裏當護士,雖然只是個小小的護士,畢竟是太子爺未來的媳婦,在周家的醫院也有些話語權。
周小玲和周林帆感情好,聽周小玲說,兩家人已經私下裏約了幾次商談他們的婚事,如無意外的話,兩人應該會在明年秋天左右結婚。周小玲每每提起這件事,都千叮萬囑讓汪畔把明年的時間空出來給她當伴娘。
說回來,這手術刀也是一次周小玲過來古董店找汪畔,兩人聊天時周小玲突然提起的。周家的醫院雖然是私人的,但是在行內名聲不錯,很多病人慕名前往,大大小小的手術也經手過不少。而這批被廢棄的手術刀也用了一段時日,周家不缺錢,為了防止醫療事故,對手術相關的器械都很嚴厲,手術刀用了一定的時日就會換掉。
周小玲說要把舊的手術刀換掉用新的時候,汪畔就詢問了一句能不能給她留一把。周小玲當時沒有明确答應,沒想到今天卻是給了汪畔一個驚喜。
周小玲看着汪畔摸這把手術刀像摸什麽絕世寶貝的沉迷模樣,依然非常的不解,“你是不是收古董收瘋魔了,我現在十分懷疑你的品味。一把手術刀有什麽好看的?”
汪畔握着刀柄甩了兩下,看着刀身被陽光映射出一道道的流光,饒有興味道,“這你就不懂了。醫院是個陰氣特別重的地方,電視劇裏常說醫院最容易撞鬼,可一點不差。而這些手術刀不僅被放在極陰的醫院,還泡過血,戾氣就會格外的重……”
“鈴鈴鈴——”
在汪畔還要抒發一下手術刀的收藏價值的時候,周小玲包裏的手機發出了一陣悅耳的鈴聲。汪畔不用問都知道現在會給周小玲打電話的人是誰,除了周林帆這個二十四孝男友還真沒別人。
也的确如汪畔所想的那樣,當周小玲看清屏幕的來電顯示時,臉上瞬間就笑成了一朵花。
“我先接個電話。”周小玲笑得膩膩歪歪的對汪畔比了個手勢,拿着手機走到了窗邊接了起來。
汪畔搖了搖,作為單身狗的她實在是不了解這些情侶間的相處模式為什麽都會這麽的膩歪。她也沒興趣去打聽周小玲和周林帆說了什麽,低下頭繼續觀賞起了手上的手術刀。不過随着手術刀的搖擺,那光滑剔透的刀面忽然浮現了一道黑影。看不清面容,只知道是個人,就那麽從刀面上一晃而過,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
汪畔精神一提,揉了揉眼睛再重新打量起面前的手術刀,除了折射出來的陽光和自己歪歪曲曲的倒影外,根本沒有什麽黑影。
汪畔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嘴唇緊抿,總覺得今天的自己太過敏感,又或者說今天處處都透着一股子的怪異感。汪畔的第六感告訴自己,這事兒還沒玩,還有什麽更可怕的事情即将發生。
周小玲講完電話回來就看到了汪畔一直捂着自己眼睛的動作,她以為汪畔怎麽了,趕緊翻出了包內的眼藥水跑到了汪畔的面前。
“是不是眼睛又疼了?快快,塗點眼藥水看看。”
汪畔沒有接她的眼藥水,而是松開了捂着眼睛的手,“沒事,眼睛沒疼。”
見汪畔不像是說謊,周小玲的擔心才稍微減緩了些,她道,“你這眼睛究竟怎麽回事?有十年了吧,自從你爺爺……不說這個,要不你還是跟我去阿帆的醫院看看吧,最近正好他們醫院請來了國外一個很著名的眼科醫生。你這眼睛時不時疼一下可不是事兒,畔畔,你這次必須聽我的,改明兒我就去給你預約了。”
汪畔聽了開口直接拒絕道,“不用去看醫生,最近眼睛也沒疼過……”
周小玲不太贊同地瞪着她,“但是一疼起碼疼幾天對吧?”轉而想到什麽,周小玲壓低了聲音說,“如果你再看到那些……髒東西,記得跟我說,我帶你去佛光寺拜拜。”
汪畔莞爾,“鬼哪有這麽容易說見就見的。”
周小玲撇了撇嘴,小聲抱怨道,“你又不一樣。”
汪畔苦笑了一番,有時候汪畔都覺得自己十歲以前的事情是不是她做的一場夢。那會兒汪隆,也就是汪畔的爺爺還沒失蹤,汪畔跟在汪隆身邊時總會看到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例如古董店隔壁被燒死的學生的焦屍;以前古董店還是紙紮店時,半夜上門找爺爺的鬼怪;還有商業街那些已經去了世每逢頭七鬼節回來的鄰居……
只是這種見鬼的才能在汪隆失蹤後好像一并都被帶走了,汪畔十歲過後眼睛再也看不到神神怪怪,可以說和常人無異。不過也是從十歲開始,汪畔的眼睛隔三差五就會突然刺痛起來,像被火灼燒過一般,火辣辣得疼。每次一疼就是兩三天,通常那兩三天一發作,汪畔的古董店都不用開了,因為疼得她那幾天只能當個瞎子。
汪畔覺得眼睛疼痛的問題和汪隆失蹤有關系,所以只有找到汪隆,或許才能真正地治好這病。汪畔也不是沒解釋過,不過周小鈴關心則亂,該擔心還是擔心。但就和周小玲說的,汪隆失蹤了十年,誰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把人找到,如果還要花上十年,二十年的時間呢?那汪畔不得再繼續承受這十幾二十年的痛苦了?或許這只是一種國家暫時未發現的新型病症,找醫生反正也不耽擱找汪隆就是了。
周小玲道,“不管怎麽說,這次聽我的,我等會回去就跟阿帆說一聲。”
見周小玲堅持,汪畔說不過她,最後只好答應過兩天找個時間跟她去見見那個著名的外科醫生。
“那就說定了,我跟阿帆約了今晚去他家吃飯,得先回去換身衣服。”周小玲摸了摸汪畔的頭發,在走的時候瞥到桌上的手術刀,還是忍不住提醒道,“雖然只是手術刀,但畢竟還是刀,你看歸看,平時可別擺出來,給人摸走指不定出什麽事。”
“行,我會好好鎖進保險櫃裏的。”
周小玲看着汪畔擠眉弄眼的表情,差點被氣笑,“真是搞不懂你,有你這認真研究手術刀和古董的心思放在感情上,怕是都能找個男朋友擺脫單身了。”說着,周小玲撸了一把汪畔白白嫩嫩的臉,“白瞎了這張臉。”
周小玲和汪畔又說了幾句話,當門口傳來滴滴答答的喇叭聲,兩人的談話才正式結束。汪畔把周小玲送到門口,看着她被周林帆接走後,這才轉身打算返回古董店。不過在準備邁步走進自己的家時,大槐樹那邊吭吭哧哧傳來的施工聲吸引了汪畔。
大槐樹隔壁焦黑的建築被全部鏟倒,汪畔這時才想起,那所燒死了上百個學生的小學似乎是今天開始開工,聽說要在原址上建一所新公寓……
汪畔對施工地沒什麽興趣,收回視線就走進了古董店。不過當她剛邁進店內,大門關上的那一刻,放在桌上原本用一本書壓着的包裹着周小玲拿來的手術刀的碎花布此時飄飄揚揚地落入了地面。
汪畔看向緊閉的窗戶,玻璃窗緊閉着,只是垂落的窗簾還在微微的擺動着。
汪畔蹙着眉頭,環顧了一圈四周,怪異感再次強大的襲來,她只好甩掉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走到了碎花布面前。只是當汪畔彎腰伸手碰觸到地面的碎花布時,桌上的一沓亂紙忽然倒向了汪畔。在天女散花般的亂紙中回過神來,汪畔意識到,手指上軟軟綿綿的觸感已經發生了變化。
汪畔低頭,看到自己的手指點在那個白色的奇怪手機屏幕名為“死亡搖一搖”的軟件上時,呼吸一滞。
圖标為黑色小醜的軟件已經運行了起來,刻着百分比的數據條快速地閃爍着,當運行滿100%後,屏幕一黑。黑屏大約三秒,黑色的屏幕內突然跳出了一個占了屏幕面積二分之一的白色小醜頭像。白色的皮膚,黑色的大眼睛,紅色的裂口嘴。這個奇形怪狀的小醜腦袋一搖一搖的,搖了大約十多下,紅豔豔的嘴巴突然瘋狂地一張一合起來,發出咔嚓咔嚓的咀嚼聲,接着在這個醜陋怪異的小醜腦袋下,漸漸出現了一行好像用血寫出來的字。
“死亡逃生游戲開始。”
汪畔跟着念出了聲,當念到“始”字時,古董店緊閉的大門從外面發出了一聲極大的撞擊聲,好像有一根粗大的木樁正在咚咚咚地撞擊在古董店的門上。
汪畔的心髒此時跳得非常的快,那個奇怪的手機屏幕已經熄滅。這一刻汪畔發現,窗戶外已經變成了黑夜,黑沉沉得可怕。而屋內也一片黑暗,靜寂得只能聽到縷縷吹來的風聲和被風吹動的書頁聲。
風是從大門那邊進來的。
木樁撞門聲已經停止,好像有什麽指引汪畔要趕緊過去把門打開,不然将會有難以想象的事情發生。汪畔一咬牙,抓過那個古怪的手機和桌面還未來得及收拾好的手術刀,三步做兩步走到了大門前,伸手便把門推了開來。
一道亮光忽閃而過,當汪畔再次睜眼的時候,她已經到了一間陌生的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