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呼吸的時間後，歐國雲落入黑壓壓的人群裏，縱身跨上一匹剛剛失去主人的戰馬，直往羅蓋處殺去。

老者挺身而出，一躍四五丈如鷹擊長空，投向急馳而來的歐國雲，僅憑一雙肉掌，竟是絲毫不懼疾刺的利矛。二人一觸即分，随即一只枯瘦的手掌飛在空中，長矛矛尖帶着幾滴鮮血繼續急插內圍。

嘈雜的戰場忽然一靜。

老者帶着駭然連續在斷手之臂上急點穴道止血，眼睜睜看着歐國雲飛騎往縱深直入，下一刻長矛猛地紮入羅蓋，一名統領模樣的大漢慘叫一聲後被挑在矛尖上。

小葉城上一陣歡呼，馮志勇一聲令下，城門大開，一隊千人的虎贲軍騎兵奔騰而出，圍困小葉城的五萬人馬開始松動。

當歐國雲殺透重圍被迎回到小葉城時，渾身已經被鮮血浸透。

此戰過後，圍困小葉城的軍馬退後五裏。

馮志勇下令修複破損的城牆，擺出堅守的架勢。而歐國雲時常眺望南方，在那百裏之外，有一座雄關，原本是張葉孫的駐守之城，重陽關。

歐國雲跟随馮志勇到小葉城，正是因為這裏離重陽關更近。

九月初三，圍困三座城池的倉陽大軍已是增兵到二十萬人，其餘人馬仍是源源不斷地穿越食人山，攻擊通往京都的州府。

九月十五，進入王朝的倉陽大軍已達百萬，沿途十餘座大小城池均為其所破，京都埕城的外圍防護屏障只剩下了鎮庭關。

忠烈王李紀淵早已調集邊軍駐守在鎮庭關及兩處要地，除謠傳虎贲軍全軍覆沒外，其餘三大邊軍和鎮庭關守軍共聚齊一百萬人，欲在鎮庭關前與倉陽大軍決戰，畢其功于一役。

……

……

九月十七，陰。

鎮庭關以南十裏的平原上，王朝的主力大軍分作五個大營共五十萬人馬次第紮營。大營外挖了成千上萬的陷馬坑，随後是一排排用削尖的木頭捆紮而成的刺馬欄，大營的栅欄則是用大腿粗細齊胸高的圓木紮成，這樣的三道防護足以抵擋敵軍的幾次沖擊。

大營裏戰旗飄蕩，黃、青、赤、白、黑每一種顏色代表着一處大營，共五色的戰旗在各營上方随風發出烈烈聲響。

有堅城鎮庭關做後盾，有堅韌的大營打前陣，進可攻退可守，對付遠來的疲憊之師，已是立于不敗之地了。

而兩處要地還伏有奇兵，或許是這片戰場的勝負手吧。

此次統領王朝百萬大軍的是兵部大臣游昌宏，受封鎮南大将軍，各大營大統領均由其指揮，而游昌宏則聽命于李紀淵。

此處戰場的整個防務布置，均經李紀淵首肯，由游昌宏完成。

游昌宏年近六旬，經歷先王和李放兩朝，算是所剩不多的元老之一，只是其從未上過戰場，屬于文職主将，這在東洲諸國中也算是一個異數了。

李紀淵親臨鎮庭關已有五日，昨夜在鎮庭關大将軍府徹夜未眠，思慮戰局，此時兩眼泛紅，喝了一口隔夜涼茶，用手指輕輕敲着桌面。桌面上是一張王朝地圖，上面畫滿了各式的标識，在地圖上标着密密麻麻的大塊黑色墨點，那是倉陽軍如今控制的區域，而紅色的墨點代表着王朝的兵馬，此刻在地圖上被黑色的墨點緊緊擠壓着，如被卡住了脖子。

從地圖上能看出倉陽軍的攻勢走向。對方那位號稱百年一現的軍事天才尚玄心，入境以來步步為營，打下沿途大城，逐步壓縮王朝疆域，直至逼迫王朝于鎮庭關決戰。

在李紀淵身邊的一方案臺上，堆着一疊案卷，其中就有尚玄心的資料：尚玄心，倉陽國慕縣人，倉陽歷玄黃五十六年生人，年方三十一，大司馬，轄全境之兵。身高八尺，自幼習武，師從倉陽國宗師洪宇。十六歲參加鄉試，一舉奪魁。當年末，于國都來朝城仕考中再次奪魁，随後投入軍旅，二十九歲時，倉陽國君何光熙封其為大司馬。

案臺上還有尚玄心此次攻入王朝的案卷記錄：中平徽慶六年七月十七，倉陽國圍困重陽關，六日後攻陷，張葉孫敗逃烈陽城。八月十九，十萬大軍穿越食人山進入山陽郡，擊潰虎贲軍，龍海敗逃烈陽城。其後連克陽河府、南定府。八月二十九，攻陷沙河府，打通倉陽至王朝的腹地要道。借此通道，倉陽國九十五萬軍馬陸續進入王朝國境，現齊集于鎮庭關外四十裏處。

而在這堆案卷中，還另外有着一份記錄：七月十三，山陽郡劉成庸老家遇不明身份者襲擊，被斬殺之人中有叛黨首領歐國雲之妻劉氏及其二子，男子被盡屠，年輕女子被辱殺。

李紀淵仍在敲打桌面，面無表情。

良久之後，才輕聲自語：“這年輕人，手段着實厲害……”

能夠繞開堅城，搶占要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短短一月內深入王朝腹地，于京都外圍大城鎮庭關集結，形成決戰之勢。并且其信息之靈通，反應之迅捷，令人應接不暇。以王朝內亂為機，用滅門手段挑撥本已水火不容的歐國雲與他仇深似海，再将紙面上戰力最強的虎贲軍圍困于偏遠的南疆，騰出手來專心致志對付未曾實戰過的其它軍隊，這等手段，确是奇才。

如今，身邊有多少人值得信任，李紀淵也不能确定。富裕的倉陽國可以買通各個層級的官員和耳目靈通的人士，甚至可能早已在王朝布下眼線，否則，因忙于穩定政局，連李紀淵都無暇顧及歐國雲的逃亡動向，更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查到歐國雲和劉成庸家眷的藏身之所，居然被尚玄心搶得先機，做下血案。

李紀淵冷笑自語道：“歐國雲，就算本王告訴你，你的家眷被殺與我無關，怕是你也不會相信吧？”

他想起當初歐國雲叛亂時，在宣月殿回蕩的陰測測聲音！

……

……

宣月殿下，有着一條鎮國侯和定文侯都不知道的密道，那時他帶着幾名心腹，就藏在密道裏，所以，當時發生的一切，他非常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