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

聽罷青蛇的話，我的心裏不免咯噔一下。可青蛇似乎自動屏蔽了我臉上的愁雲，自顧自地往下說去。

“你聽我說，穿過那樹洞後你會走過一片清池，那清池水淺，以你的身高來看，那池水約莫能沒過你的膝蓋，你只管抱着這白貓往池中走去，飲下池心白蓮花瓣上的一滴露水，那池心便會出現一位劃槳的老翁，那時，你便上了他的小舟，穿過蒼蒼蒹葭，來到一架木橋旁。上了木橋，往前走十裏路，再往南走上三裏，避開那巨石上沉沉睡去的石蛙，見到一個小小山崖後順着藤蔓爬下，繼續往南走上個三裏，從荊棘叢中小心穿過……然後，你就可以走出這山林了。孩子……孩子？”

我本在腦海中艱難地描畫着青蛇話中的路線圖，但被她這麽一喊，好不容易畫好的路線圖又在一瞬間被打亂了。

“天……”我有點懊喪地嘆了口氣。

“這可是最近的路了，孩子，現在你可以走了。”青蛇的語氣十分輕松，仿佛沒看見我垂頭喪氣的模樣。

“最近的路怎麽聽着還那麽長……”我根本不想挪動步子。

“怎麽？不走了？”

“我……我都還沒記住呢……”

走出這山林的所謂“捷徑”，聽起來簡直就像是走迷宮一般困難，更何況這路上還有多處埋伏，稍微不注意，便會成為送上門的獵物。我只恨此刻沒有錄音筆幫我準确無誤地記下青蛇所說的路線。

“需要我親自送你一程麽？”

“真的嗎？”難得青蛇這樣體貼，我竟有些受寵若驚。

“青蛇……你該不是開玩笑的吧？”我試探着問道，心中還是留有一點期待。

“嗯，孩子你有長進了呢。”青蛇輕輕轉身，恢複了蛇身的形狀，“這人身雖然方便些，但到底還是太辛苦了。立着個身子許久，我這蛇骨都要酸了，還是這樣比較舒服，孩子，你可別介意。”

“我都習慣了。”我嘆了口氣，愁眉不展，“就知道你沒那麽好心。那……能否麻煩你再動動嘴皮子？将剛剛的路線再說一次，這次，我保準記住。”

“動動嘴皮子倒是費不了我多少工夫，只是我想着再說一回你也未必能夠記得全。”

“我……我會努力把它記下來的，你放心好了。”

青蛇的話雖不假，但是過于直白，聽着多少有些礙于臉面，我還是堅持讓青蛇再說一次。

“行了。”青蛇笑了笑，“你也不必硬撐，我呀，就讓金龍送你一程。”

“多謝。”我放棄了掙紮，朝青蛇微微了一躬，以表謝意。

“咳咳。”青蛇咳嗽了幾聲，聲音中帶着幾許不耐煩，“你在雲後也看夠了吧？還不下來？！”

“哦！來了。”

雲縫之中的眼睛露出了一絲笑意，一道金光從那雲縫中閃過，我的身邊又挂起了一陣狂風，一眨眼的功夫，那金龍便将穩穩地降落在我的身邊。

“小青。”

金龍帶着笑，聲音分外溫柔，往青蛇身旁靠了靠。這一次，青蛇沒有躲閃。

“你不生氣便好。”

“我是乏了懶得和你争吵。”

青蛇略帶嫌棄地看了金龍一眼，臉上卻不由自主地綻開了一絲微笑，這微笑仿佛就像火焰，點燃了金龍眼中的生機。

“這孩子不識路，你将她送到這山林外吧。”

“沒問題。孩子，上來吧，能讓我這龍宮太子送你這凡人出去，你還真是有福氣。”

金龍趴下身子，下巴朝後揚了揚，示意我爬上龍背。

“又來了。”青蛇無奈地嘆了口氣，“快抱着你的白貓上去吧，趁他心意未改。”

“嗯，好的。真是謝謝你了。雲朵，抓緊姐姐的衣服。”

道完謝後，我準備攀着鱗片爬上金龍的後背，可一轉頭，卻看見站在不遠處的少年。

“你要不要一起走呢？”

雖然素不相識，但這少年與我同是天涯淪落人，我就這樣走了，将他獨留此處終究不妥。少年安靜地注視着我，不置可否。

“他和你非親非故，又于你無恩，怎麽有資格同你一起走呢？你還不如将這孩子留下，也給我添個樂子。”青蛇緩緩地說道。

“話是如此，但是這山林畢竟不是我們凡人呆的地方，他應該也是和我一樣誤入此處的，身為凡人，還是回到凡人應該存在的世界比較好。”我望着青蛇說道，“現在你身子自由了，又有法術，什麽樂子是你尋不到的呢？何必讓他留在此處？”

“既然你都這麽說了，那就随便你好了。”青蛇慢悠悠地将身子盤起，把頭倚在身子上，神态安詳。

“嗯，謝謝你的理解。”我轉頭，“你到底要不要跟我一起走呢？”

少年微微一點頭，邁着步子朝我走來。

“攀着龍鱗的時候小心些，別摔着了。”

我仔細地叮囑着他，攀着龍鱗，便往金龍背上爬去。少年身手矯捷，先我一步抵達了龍背。

“沒想到，你的運動能力還不錯。”

我把工具箱又往肩上拉了拉，朝着少年說道，可少年仍舊只是看着我，并不接話。

這還真是個寡言少語的人，我心想，用微笑來掩飾心中的尴尬。

“孩子，你們往前走，抱住我的龍角。”

“诶？”

“不然等他一飛起，你們和那白貓只怕是又會掉落在這山林之中了。” 青蛇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