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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遠的心思是清楚明了的,人人都看出來他喜歡曼玲,就差昭告天下他在追曼玲了。他被老爸逼迫着在店裏學生意,不能天天和曼玲約會,但每次約會都會帶她去霞飛路南京路,進大飯店洋餐廳吃特色菜,品嘗不同的風味,還會去看戲看電影,最随意的時候,也是在咖啡廳裏喝咖啡吃點心聽音樂,或逛逛特色小商鋪買幾樣小玩意兒。他甚至和曼玲說要帶她逛遍上海所有好玩的地方,吃遍所有好吃的館子。弘遠的豪言壯語,被曼玲繪聲繪色地轉告給了明芝,明芝聽了大大地羨慕了曼玲一番。
“這話我信,二哥可是最會花錢最會玩的人了。”
“他家真有這麽多錢,經得起這麽花?”
“當然有,他就是這麽花錢長大的。”明芝道,“你是不是也覺得我花錢很小氣啊,那是因為,我媽要我手緊些,不可以亂花錢,要為以後打算,能攢就攢,畢竟老爺子百年之後,我們是要離開吳家的,他家的生意財産房子沒有我的份,如果兩手空空地離開,後面的日子還怎麽過。”明芝說着這話,一邊是感覺自己有幸在這富裕家庭裏長大,另一邊也覺得這世界真是不公平。
“那他應該會給你媽媽些錢或房子什麽的吧,不會讓她空手離開的。”曼玲覺得明芝媽媽過慮了,吳老爺子一定會考慮到這點,明芝和媽媽不至于會窮困潦倒的。
“不知道。”明芝真不知道媽媽手裏有多少錢。
明芝羨慕曼玲,弘遠的感情明明白白地在那裏等着曼玲。可正豐的感情,她還不能确定是不是在自己身上。正豐經常送她回家,但還從未沒有單獨約她出去過。明芝有時覺得正豐是喜歡自己的,他喜歡和她聊天,他喜歡看她,他們四目相對的時候,明芝可以感受到劈裏啪啦的火花響。正豐總是争在達文的前面給她講事情,從陳家離開的時候,也會先送她回家,對了,那是正豐和她單獨在一起的時間,可那更像是順路,而不能算是約會。一想到正豐不單獨約會自己,明芝又覺得正豐并不喜歡她,可他若是不喜歡,就不該總是用眼睛尋找她的眼睛啊,不該擋在達文和她之間啊,應該給達文更多的機會。這樣的話,他還是喜歡自己的。明芝繞着圈地猜想着正豐的感情,最後,她對自己說:或者,他也是覺得我還是中學生,要等到我上了大學,再……,這樣一想,明芝笑了,釋然了。這不是附和了媽媽的意思了,不是更好!
之後,明芝開始認真體會她和正豐一起離開陳家的走的那小段兒路,她覺得這不該叫順路同行,還是該歸到約會裏面去好,至少是單獨約會的前奏吧。正豐總是故意跟她一起離開陳家,倒可以肯定是真的。只要明芝起身說:“我該回家了”,正豐就會接着說:“我也該走了”,然後他們一起離開,他送她回家,這讓明芝欣喜。幾次之後,明芝再說;“我該回去了”,還沒等正豐說話,曼玲笑道:“你倆要走啊,你倆再來玩兒啊!”她把“你倆”二字說的很重,好像他倆是一起的,羞得明芝仰做要打曼玲的樣子。之前,兩人出了陳家,總會聊些正豐各自學校的事,新聞什麽的。那天,明芝被曼玲的話弄得大腦活動異常,想不出話來。明芝不知道正豐是不是和自己一樣的被曼玲弄笨了,他也不說話。兩人只是默默地走,你也不看我,我也不看你,這情形反倒讓明芝覺得更惬意而美好了。
又一天,剛一離開陳家,正豐就迫不及待地告訴明芝:“我借到了相機,我們照相去吧。”
“真的?”明芝驚訝地叫道,心裏小鹿亂跳,這是期待已久的約會終于來了嗎?
“當然是真,肯定比弘遠給曼玲拍的好拍的好。”
明芝微笑着看着正豐,心裏甜滋滋的。
“我也是要買一個的,先借來這個試試,研究研究看買哪個好。等我有了相機,天天給你拍明星照。”正豐誇張地說,似乎已經看到了自己給明芝拍的照片已經登上了雜志。
“明天我們換個地方,去外灘怎麽樣?”正豐問道。
“好啊。”明芝高興地說,他的心真細,竟然記得那天我只拍到兩張照片的事,還特意借來了相機,這應該算喜歡我吧。
轉天,明芝和正豐到了江邊,正豐全程喊着明芝“站這邊”“往這邊點”“轉那邊點”“預備”“好”,明芝則照着他指令挪動身子擺好笑容。正豐時而站得比較遠,時而站得很近,明芝不知道透過相機那個小窗子看到的自己是什麽樣子。每每正豐舉着相機靠近的時候,她都有點呼吸困難。
“為什麽剛才你站那麽遠,現在又這麽近?”
“剛才是想把後面的樓照下來,現在只是照你的半身。”正豐邊說邊在自己的胸前比劃一下,“我想試試人像,就像畫肖像,看看出來會怎樣。”
“你看,那棟樓多漂亮。”正豐指着前面的高樓說,“洋人的建築就是不一樣,歐洲定會有更漂亮的。”
明芝聽了,心底突然明白了一件事,看來他是下決心出國了,而我一直說不出去,難道這個才是為什麽?
“你決定要出國了?”明芝直接問道。
“沒有,家裏不放我出去,他們不出錢,我也是去不成的。”正豐嘆了口氣說,“我來上海,他們都嫌遠,一個月不見就說時間太長了,怎麽肯讓我離開幾年?那不是花錢受罪麽!”
“其實,不出去有不出去的好。”
“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不是更好。”
“那麽國內你都去過哪裏?”
“沒去過哪裏。”
“所以啊,裏面的世界都沒有看遍,卻要去看外面的,還是了解了解裏面的吧!”
“你?”正豐崇洋的時髦情緒,被明芝鄙視了。
“我覺得守在家裏好,親人喜歡的人,想看就看得到,想聊天就說得上話。”明芝笑道,又深情地說,“你也別想着出去了。”
“好吧,反正想也沒用。”對着明芝的眼睛,正豐妥協了。
黃浦江上的船不斷的穿梭往來,江面上的波紋一層層不緊不慢地推向岸邊。明芝看了,覺得自己的心情像這江面一般,漣漪清漾。
正豐和達文想要追查那個跟蹤之人的事也沒有停止。這日,兩人早早出門,要趕在那人出門前到達那片房區。他們守在街口,靜靜地等着那人出現。這次兩人沒有白來,那人出現了。兩人馬上提起精神,悄悄地跟在後面。那人好像很着急趕時間急沖沖地往前走,他倆也跟着在後面疾走。
正豐:“他這是去哪裏?”
達文:“肯定是去工作的地方吧。”
正豐:“越走越偏僻了呀。”
達文:“嗯。”
正豐:“奇怪。”
最後,那人進了一家工廠。
“紗廠?”正豐有點驚訝。
“你猜錯喽,不是什麽深宅大院高門大戶的傭人。”達文略帶諷刺地說。
“他還真的是個工人。”
“你那個傭人後面有個公子少爺的想法不成立啦,向其它方面猜猜吧。”達文道。
“那也不見得,你怎麽知道他後面不是公子少爺呢?說成工人後面的公子少爺不是一樣。”
“也對,反正他後面肯定有人。”達文只得贊同。
“可他進去了,我們怎麽辦?”正豐意識到今天的事情到這裏就結束了,“起個大早,這就結束了?”
兩人面面相觑。達文挑了下眉毛,歪了下頭說:“我們沒必要等在這裏,他要下班才出來呢。”
“走吧。”正豐應道。
“不能說白白地起個早,這不是知道了他在這家工廠了。”頓了一下,達文又加了句:“下班時間再來看看。”
“對,看看他下班後會去見誰。”
于是倆人離開了。
到了下班時間,正豐和達文又來到工廠門口。遠遠地見那人出來,兩人跟上去,那人就是順着早上來的原路回家了,兩人失望地互相看看,好像同時在說:接下來怎麽辦?
“不會真碰上精神病了吧,只為跟蹤而跟蹤吧?明天還跟嗎?”正豐疑惑。
“你懷疑自己了?”達文道。
“他沒跟什麽人聯系啊。”
“我們才看見這一天。”
“那也不能天天跟啊。”
“是啊。難道你想天天跟?”
“有點,不解開謎底不甘心啊。”正豐說。
“你跟上瘾了?”達文說。
“只是不知道要跟多少天,才能弄明白怎麽回事。”
“你去做個間諜吧。”
“那可不行,太危險了。我祖母會氣壞的。”正豐誇張地說,“我還是認為他是替別人跟蹤,他只是負責看這女孩的習慣呀,每天都去哪裏呀,然後向後面的人彙報。然後,後面那個人出現,投其所好,伺機或搭話什麽的,像金燕西似的,去和明芝做鄰居也說不定呢。”
“你小說看太多了吧!”達文看了眼正豐,笑着譏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