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傷,什麽舊傷?”蒼瀾疑惑,此前在來的路上,喬晟陽已經給她補了課,浮雲堡當家是岳冷簫的父親岳青海。岳青海武功一般,但是智商絕對可以把一般人甩幾條街出去,浮雲堡在他手上,産業翻了幾番,加上他娶到一個有能力的妻子,武林世家蕭擎的長女蕭媚兒。蕭家的刀法威懾武林,更是出了個蕭無聲這樣的天縱奇才。
“我替他把過脈,他的經脈郁結,心肺受過傷,被人以掌力擊過,只是後來,養的比較好,可惜,當初一直沒根治,到如今病來如山倒。我打算趁着這幾日,替他去了病根。”喬晟陽說到自己的專業,眼睛裏閃動的光芒光華萬千。
“只是這幾天卻不能陪你了。”喬晟陽可惜道。
“我又不是小孩子,哪裏需要你天天跟着啊。你好好替岳堡主治病,多收點錢,以後留着用。”
喬晟陽大笑,“你倒是一點不吃虧。”
蒼瀾昂揚着腦袋,“那是。”好吧,人不無恥不行,為了以後,必須多賺錢。
老槐樹被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像是呢喃,
喬晟陽輕輕攬了蒼瀾入懷,蒼瀾依靠在他的懷抱裏,抱住他的腰,喬晟陽有些瘦,腰腹卻還是有肉的,至少手感還是不錯的,蒼瀾安心的摸了一把。喬晟陽被她摸的癢了,卻不想驚了現在這氛圍,只能将笑意壓下,好在蒼瀾也不是存心搗亂的,摸了一把就消停了。
莫風是個好孩子,很有眼力的好孩子,所以,他第一時間就離開現場了。
喬晟陽優美的背影消失在視線裏,蒼瀾斂下心底蠢蠢欲動的思念。
他有自己的自由,而她,更願意看他恣意的模樣。
浮雲堡有不符合實際的安靜,那種靜,甚至能在心底灼燒出傷痕,因為岳青海舊傷複發,他的兩個兒子便守在他的身邊做孝子,外面偶爾穿來很輕的腳步聲,匆匆忙忙的腳步聲。
蒼瀾探出身子,四下張望,有下人從面前過去,卻從不好奇張望。
忽地,一聲清音響起,優雅多情,是琴音。
蒼瀾起了好奇。
忽地,肩膀一重,蒼瀾略片頭,果然,肩膀上多了一個小腦袋。
“莫風,把腦袋挪開。”
“瀾姐真小氣。”莫風撅嘴開始賣萌,“很好聽的琴音,瀾姐我們去看看岳家小姐彈琴吧,聽說岳家小姐長得可美了。”
蒼瀾細細的聽了聽琴音,音質清脆悠揚,倒是很動人。
“瀾姐有沒有聽我說話。”
“在聽啊。“莫風一掃蒼瀾的表情,頓時覺得有點火,那副不溫不火淡淡的表情,好像夢游一般。
莫風正要發作,卻被蒼瀾一拽,莫風氣鼓鼓的胸腹瞬間平複,一剎間氣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跟着蒼瀾往琴聲那邊移步。
穿過長長的小徑,西苑裏面是個偌大的院子,此時花開正好,濃香的氣息滿布在空氣中,花海中央有個亭子,亭子裏端坐着一粉衣女子。
想來這就是岳青海的小女兒岳如煙。
之前,岳家兄弟提到這個妹妹的時候,眼神閃爍,分明在躲避些什麽,似乎很不想讓他們知道關于岳如煙的事情。
岳如煙很美,細長的臉,大眼睛,标準的櫻桃小嘴,白皙的皮膚,整個人如同太陽一般光芒四射。只是那眉間一點憂愁,破壞了那無邪可惜的美麗。
琴音突然一頓,女子嬌柔的聲音響起,“可是哥哥帶來的貴客,如煙這廂有禮了。”岳如煙移步,優雅的半蹲,徐徐施禮,那動作,卻輕柔婉麗,這樣一個風華女子!
“岳小姐,你好。”蒼瀾幹巴巴的應聲。
岳如煙微彎唇角,“姑娘,小公子,請上坐,小梅,上茶。”岳如煙側身,将蒼瀾和莫風讓進亭子,話音落下的同時,一個侍女端着茶水進來。
蒼瀾微擡眼簾,武功很好的侍女。
岳如煙優雅的敬茶。蒼瀾不動聲色的喝茶。
只是莫風卻坐不住,再三的表示要去找齊司浩。
這樣一個安靜卻詭秘的氣氛,蒼瀾也不想多逗留,岳如煙身上,分明翻湧着執念,實體化的執念,形成實質,這個女子,也是為情所苦嗎?
蒼瀾無意打聽,許是秘密吧。似乎這個浮雲堡,也沒有它名字那般遼遠清揚,暗處,也有些不可告人的秘事吧。
莫風起身告辭的時候,蒼瀾也跟着施禮離開,凝固在身後的目光,卻帶着深沉的憂傷。蒼瀾有些糾結,到底是管,還是不管?
暮色四合,光線暗淡。
岳青海差人來傳喚他們吃飯。
蒼瀾挽着喬晟陽走在衆人之前,蒼瀾低聲道,“岳堡主身子好些了?”
喬晟陽點頭,“下午我替他紮了幾針,疏通了經脈,又開了藥,現在已經無礙,只是需要靜養。”
蒼瀾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決定壓下心底的好奇,她只是浮雲堡的過客,不想牽扯不必要的麻煩。
岳青海雄渾有力的聲音震撼着耳朵,蒼瀾心裏忍不住發苦,這人怎麽這麽能說。
喬晟陽介紹蒼瀾的時候岳青海眸子裏閃過的情緒很複雜,那一瞬間,蒼瀾生出冷意,那似乎,是怨恨?
怎麽可能,她和岳家從無仇怨。
岳如煙款款而來,岳青海笑着介紹他女兒。
齊司浩的嘴巴跟抹了蜜糖一樣。
可是岳如煙的表情始終是淡漠如煙。飄渺無痕。
吃飯的時候,岳青海談笑風生,眼睛熠熠生輝。
蒼瀾看着他目光着落的人,若有所思,又是喬晟陽!
但是,岳青海的眼神很奇特,悲哀夾雜希冀,那是無聲的祈求!蒼瀾若有所思。
夜色漸涼。
沒有月亮,幾點星點綴深空。
氣息湧動,蒼瀾突然醒轉,有人!
單掌迅速推出,薄霧一般的光直接覆蓋在掌心,只聽‘砰’一聲響。外面響動聲大作,喬晟陽推門而入,将手中捧着的燭火放在桌上,抓着她上下查看,“小瀾你沒事吧。”
火光搖曳,深重的夜色下,映入眼簾的是喬晟陽緊張的臉,繃緊的唇,微抖的手,額頭有薄薄的冷汗。
蒼瀾搖頭,“有事的不是我。”心底感動非常,這個男子,是真的很在乎她,這個瞬間,她終于懂得,原來,愛就是這般。這般的尋常,這般的永恒。
“有殺手!”莫風尖叫。
蒼瀾忍不住黑線,這個莫風,真是活寶。
很快,岳青海出現,他一揮手,“把屍體搬走。”
蒼瀾嘴角,瀉出一絲冷笑,那冷,帶着幾分譏諷,“岳堡主,你如何斷定這人死了”
岳青海先是一愣,随即從容道,“如果還未死,老夫就送他去閻羅殿。”手猛的一伸,那掌就往攤在地上的黑衣人身上轟去。
蒼瀾一伸手,浮空一滞,就那麽虛空将岳青海的掌勢制住。
岳青海的眸光如刀,似乎要将她割裂。
蒼瀾也是無懼,直直迎上岳青海的眼神。
如狼如刀的眼神,迸射出的淩冽殺意,蒼瀾心理暗自感嘆,要不是自己肯定和岳青海并不相識,恐怕,連自己都有一種錯覺,和岳青海有着深仇的錯覺。
“岳堡主也不用這般急切的殺人,此人,想必會知道些什麽。”
岳青海收回掌,又是一副寬厚的商人模樣,轉瞬間,又換下這副模樣,哀傷浮上臉,“老夫也是無奈。”
岳青海此時看她的眼神,和此前對着喬晟陽的時候一樣,是無聲的祈求,到底,浮雲堡發生了什麽,岳青海卻無法告知,如此掙紮,那時候,分明是在向喬晟陽求救。
蒼瀾起身,“雖然,我們也住進這浮雲堡,可是想必,在我們之前,這浮雲堡裏,也發生了什麽故事,不知道岳堡主方便講嗎?”
岳青海欲言又止,躊躇遲疑。
空氣裏傳來哔哔啵啵的聲響,越來越近。
那厚重積壓的怨氣直抵面前,蒼瀾手一揮,光幕結界已然布開,額間,有奇怪的紋路隐約出現,埋藏在層層劉海下面,并不清晰。
莫風玉秀小月趕緊躲在蒼瀾身後,寒遲睜開眼睛看了看,複又睡下,岳青海臉色發白,直愣愣盯着門發證,好像入魔一般。
蒼瀾快步走到門邊,無邊的夜色裏,一個女子的身形淼淼婷婷地站立在那裏,如果不是那雙紅如血的雙眸,蒼瀾只以為,那只是個觀景的姑娘。
“煙兒!”岳青海凄厲的尖嚎在耳際響起。原來,這就是岳青海想殺她的原因嗎?
蒼瀾的雙手飛快結印,突然如霧氣一般飄散,空中到處都是浮動着的飄渺掌印,淡淡實實,包圍在岳如煙的身子四周。
岳青海身形一動,人已急步到身側,一掌拍出,如雷霆般。
蒼瀾眼神一掃,身側波光一漾,岳青海已經倒飛出去,被趕到這裏的岳家兄弟和齊司浩浮起,岳青海的眼神,已經如同死人一般,無光無神,沒有生機。
岳冷簫看着滿布在岳如煙身體四周的漫天掌印,臉上爬上怒色,厲聲道,“蒼姑娘,你想做什麽?”
岳青海面如死灰,整個人好似瞬間蒼老一般。
“我想你問岳堡主這話比較合适,岳如煙的身上,有魔氣,而且這魔氣已經入跗骨之蛆,附着在岳如煙腹中的孩子身上。”蒼瀾一邊說一邊繼續揮出掌印,蒼家三大人陣之星雲之陣開始布起。
星雲之陣不比星起,布陣需要時間,以靈力結成掌印,掌印結成結界,可以阻隔魔氣,直至完成淨化。
蒼瀾額間有了光,感覺額間起來的溫度,蒼瀾忍不住苦笑,蒼家沉睡的力量,終究要重現人間。
萬千年前,那場曠日持久的戰争,星神終究無力回天,蒼家第一代祖先,被放進全身的血液,被星神重新灌注星神的血,在九幽冥海的虛無中,沉睡了千年。
體力浩瀚磅礴的神力,卻無法以凡人之身承載,自此,蒼家先祖,結下亘古的封印,青蓮之印,歷經千萬年,蘇醒青蓮之印的蒼家傳人,也并不多。到如今,蒼瀾是第十五個,而每一個蘇醒青蓮之印的蒼家傳人,也被稱之為:星辰守護者。蒼家流傳下來一句話,星辰守護者,是最有資格成為神的。萬千年前,誇父隕落,傳聞只要取得星辰珠,破開封印,便能将當年化為桃花林的桃木杖還其真身,得到桃木杖,便可進行力量真正的傳承,可去九重天封神!這麽多年來,星辰之神之位,一直懸空。而神界,一直認為,星神之位,本就屬于誇父之後。
岳青海聽蒼瀾的話語,眼底漸漸有了光,看着越發濃密的掌印,顫着聲道,“姑娘,求你就她,求求你。”說完,便從岳冷簫的懷裏掙脫,跪在地上使勁的磕頭,一聲一聲,咚咚咚,敲擊着每個人的心。
“爹。”岳冷簫嘶吼,聲音裏有了悲傷和疼痛。
“不用磕頭。我會救她。”大人的複雜世界,本身就是帶着灰色的髒,而孩子,卻何其無辜。既然青蓮之印蘇醒,作為蒼家的星辰守護者,她再也不能如同之前一樣了。
雙掌合攏,光芒漸漸濃厚,覆蓋住雙掌,然後如同絲綢一般飄散出去,将掌印包成繭。
頭頂,深藍色的天幕,漸漸有了光亮,如同奇跡一般,一顆星一顆星的出現,而那些星星,将肉眼無法看到的光芒投射到蒼瀾的額間。
蒼瀾的腳,彷佛被風輕松的帶起,雙腳浮空。星辰守護者的蘇醒,便是要進行力量的第一次傳承,而這傳承,便由誇父靈魂之碎片來完成。
這時,天幕上,鑲嵌了漫天的星子。璀璨的光芒,照耀了整個大地,人間此刻,如同仙境。
九重天上傳出一聲嘆息,高大巍峨的神殿上,一個華美優雅的男子低聲道,“第十五道光了,星神何時才能重回這九重天上封神。”
下面站着一個孤零零的女子,她接話道,“天帝,快了。”
冥界,離落海,支離破碎的天柱正在緩慢地生長。
一個女子,撐開的雙手間,有青黑色的氣團連着天柱。
腳步聲傳來,女子睜開眼睛,眼底有了笑意和欣慰,“夜叉王,人間,終究有了光明。”
夜叉接話道,“王,我相信,星神,不會放棄人間大地。”
女子又閉上雙眼,聲音漸漸消失,“夜叉王,你留守人間和鬼界,這是最不能疏忽的,魔妖兩道,天帝不會放任不管的。”
“夜叉領命。”英偉不凡的紅裝女子轉身,淚水滑下臉龐,她的王,為了三界,犧牲了太多。
人間之外發生的事情,蒼瀾不會知道。
關山,卓非驚恐地看着天上密布的星辰。
長老蒼老的嘆息聲在背後響起,“我陳家終究作孽太多,竟讓星神之光在人間重現。”
“長老,星神,是蒼家後人?”
“是……是來對付我們的嗎?”卓非忽然覺得,自己的勇氣全部消失,恨不得躲起來,外面壓迫人窒息的龐大靈力,卻是将他心底最深層的恐懼勾起。
長老搖頭,“恐怕是為了對付那位。”長老一邊說一邊伸出手指虛空網上一指。
“那蒼家這樣?”卓非一邊問一邊看着外面的情形。
“蒼家後人,乃神之血脈,即使他們是凡人之身,也不會懼怕任何妖魔道。”
“那……”卓非還想說些什麽,卻忽然不知道如何說起。
“鬼曲譜,我陳家求不得了。”長老對卓非道,“盡快通知少主,撤離關山,不可與蒼家為敵。”
“是。”
陳允之躺平身體,看着天上的星星,勾起讓人失魂落魄的笑,“這蒼家後人,倒是有意思。”
伸手虛空一捉,攤開掌,是陳家的傳音術。
陳允之掐了一個手印,卓非的聲音響起,“少主,長老說,撤離關山,不可與蒼家為敵。陳允之笑笑,躺□,閉上眼睛,睡在天幕之下。樹林裏蟲鳴聲清脆,風吹動書頁的沙沙聲和鳴,倒是美好。
明天,,或許什麽事情都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