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畔三人試圖直接走到鬼打牆那裏去, 但是他們一到鬼打牆地帶, 就會被強制送回到第一個場景和第二個場景的交界處, 似乎不走過每個場景,他們是到不了鬼打牆那裏的。
沒辦法, 汪畔三人只能作罷,循規蹈矩地繼續把闖關游戲玩下去。
他們走進了第二個場景舞蹈室內,四面鏡牆在他們經過的時候都會浮現出一個個的鏡像來。汪畔從進了這個舞蹈室後, 就覺得自己好像被許多雙眼睛盯上了一樣, 無論她走到哪, 無論她做什麽, 不管是前方還是後方,還是其餘方向, 都能感覺到有人從四面八方在看她。
汪畔回望四周, 并沒有什麽特別的發現, 除了四面都是自己的鏡像外,她沒有看到除了他們三個外的其餘“人”。汪畔收回了視線, 腦袋微垂,雙腳不斷往前走動, 而眼角卻依然若有似無地打在兩側的鏡子中。
被倒映在鏡子內的鏡像重複着汪畔做過的動作,但是很快, 汪畔便發現了一絲違和感。左右兩側的鏡子動作雖然和汪畔一致,但是對方的眼睛卻有了自主的意識!它們滴溜溜地轉動着不懷好意的眼睛,視線有時停在汪畔的身上,有時則停在了汪畔身後的林西楚和南燕子中。
鏡子內的“人”明明和汪畔同一個模樣, 但是越看又越不相似,汪畔和鏡中的鏡像給了人兩種不同的感官。而鏡像的感官實在是不太好,總覺得好像心懷邪意,不知道準備打什麽鬼主意。
汪畔的鏡像有問題,林西楚和南燕子的也不例外。他們那邊也發現了自己鏡像的不同,不過他們三人權當不知,以免打草驚蛇。
汪畔不知道弄出這種虛虛實實玩意的厲鬼在想什麽,究竟在打什麽鬼主意,所以一刻他們都松懈不得。有上一個場景的突發狀況在前,汪畔更不敢小觑接下來的幾個場景。
在舞蹈室內,汪畔同樣發現了一串數字,此時倒計時已經變成了“23:25:00”。
而這串數字就出現在四面鏡子的其中一面的頂頭角落,像是倒映出來的鏡像一樣,倒計時身上是紅色的,而且方向還是反着來的,上面還散發着幽光。不過鏡子外面卻沒有顯示這個倒計時的東西,所以也不知道那鏡像的數字是怎麽出現的。
汪畔在那數字底下駐足了許久,再次确定,那串倒計時不是寫上去的,也不是刻上去的,倒有幾分相似鏡子裏有個新世界,那串數字是出現在新世界裏一樣。
汪畔剛一這麽想,就覺得看着數字的腦袋有點暈,她還沒振作起來,鏡子內就像是從裏到外伸出了無數半透明的手,這些手緊緊地抓住了汪畔的身體,一下子間就把汪畔給拉進了鏡子的世界內。
而汪畔被拉進鏡子那刻,同時看到林西楚和南燕子的人也被一雙雙密集的手給拖到了一面鏡子中。
汪畔進到鏡子後,眼睛剛開始看到的是一片漆黑,自己仿佛站在了黑暗的空氣裏一樣,腳下沒有實物,她整個人好像飄在了半空。她試着呼叫了幾聲林西楚和南燕子的名字,但是黑暗裏無人回應。
汪畔往前又走了幾步,想要在黑暗裏探尋一番。但是她這一腳剛邁出去,整個人一瞬間出現了失重的狀态,像是踩踏進了一個空洞裏,一下子,唰的一聲就随着飓風不斷地往下掉落了下去。
失重的感覺實在太可怕,腳下沒有任何真實感,周邊的風又無比的巨大,刷刷地吹得汪畔的頭發都亂做了一團,耳朵出現了失聰的情況。不知道下落了多久,不知道要往什麽地方去,因為墜落得太猛,眼睛只能時不時地睜開一條縫,而每一回眼睛看到的都是同樣的一團黑色。
不過在汪畔以為自己要一直不斷下落時,眼睛外面忽然開始出現了光。光團先是出現了一條線,接着由線成團,最後光團像是被上下撕裂開來一樣,裂齒般的縫隙越來越大,很快,處于黑暗中的汪畔就被刺目的光芒覆蓋了全身。
叮鈴鈴——
汪畔是被刺耳的鬧鈴聲吵醒的。她下意識地把手按在了鬧鈴上,等鬧鈴沒聲兒後,她才掀開了被子走下了地。
“今天天氣不錯,可以把洗衣機裏的被子都洗了。”
汪畔下床後走到了窗邊,望着窗外燦爛炙熱的陽光喃喃自語了開來。不過說完後,她明顯怔了一下,表情有些茫然。
洗被子?
在汪畔總覺得哪裏不對的時候,房間外傳來了一陣敲門聲和汪隆那熟悉的聲音。
“畔畔,起來沒有?爺爺做好了早飯,下樓來吃啊。”
“我等下就下來。”
汪隆的出現,瞬間打亂了汪畔的思考。汪畔也沒在意,笑地應了兩聲,哼着歌兒換了衣服就趕緊下到一樓去。
當下到一樓,看到擺得到處都是的紙紮人,汪畔又愣了幾秒。不過當她看到自己爺爺從廚房內把早飯端出來時,趕緊就走上去幫起了忙。
“哇,今天的早飯有我最愛吃的蝦餃,綠豆糕和現榨的豆漿。”汪畔看着飯桌上的菜,吸溜了下口水,對身旁的老人豎起了大拇指。
汪畔的爺爺,汪隆笑着道,“還有你最愛吃的牛腩粉,在廚房裏,趕緊進去端出來吧。”
汪畔立刻稍息裏正道,“沒問題!”
當把最後的牛腩粉端出來後,汪畔和汪隆便開始吃起他們的早飯。汪畔嗦着粉,邊嗦邊道,“這粉是在常姨的店買的吧。”
汪隆夾了一塊綠豆糕擺在汪畔的碟子內,笑道,“你這舌頭也是沒誰了,以後說不定可以去當個美食家。”
“美食家?”汪畔擺了擺手,就着汪隆給夾的綠豆糕咬了一口道,“會胖的,以後啊我就開……”
汪畔這句話說到一半舌頭就卡住了,她要開什麽?為什麽總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什麽事一樣?
汪隆見她喜歡吃綠豆糕,又給她夾了一些,“行了,快吃吧。不做美食家,你還可以回來幫爺爺開紙紮店,以前小時候你可說了,長大就接手爺爺的紙紮店的。”
汪畔心裏還在想着事情,但是嘴巴已經張開,在汪畔大腦還沒反應過來時便開口回了汪隆的話,“那也行,我替你開紙紮店,每天就黏着爺爺你就好,哈哈。”
“那可是你說的啊,爺爺記下了。”
“爺爺,咱能好好吃飯不?”
汪隆睨了她一眼,“吃吧,趁熱吃,不過你說過的話爺爺可當真了。”
汪畔整個人像是洩氣的氣球,身體趴到了桌上去,苦苦地撒嬌道,“爺爺……”
汪隆筷子反面敲了一下汪畔的手背,沒好氣地道,“行了,趕緊起來,你也不嫌髒?吃完飯後幫我整理一下大廳,晚上有兩個客人要來拿貨。”
汪畔舉起雙手道,“沒問題,不過爺爺,晚上我想吃紅燒炖豬蹄。”說着,汪畔朝汪隆眨了眨眼睛。
汪隆又氣又笑道,“準了。”
花了一天把髒亂的大堂整理了一番,等做完這些後,時間不知不覺已經到了黃昏。汪畔看着堆滿了各種紙紮人,紙紮船,紙紮轎子等物,心神有一瞬的恍惚。看着明顯空闊了許多,整齊了許多的大廳,汪畔的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
這裏的确是她的家,他們家世代開紙紮店,堆滿紙紮的大廳也是那麽的熟悉,可是為什麽她就是覺得哪裏不對呢?她住的地方擺放的都是紙紮嗎?怎麽印象裏感覺大廳的空間應該很狹窄,還會有很多什麽別的東西……
腦海裏好像有什麽東西一晃而過,不過汪畔認不出來,他們晃動得太快,只能看到若隐若現的幾道黑影。
汪畔甩了甩大腦,無奈地笑道,“我今天大概是太累,怎麽老想些有的沒的。爺爺都還在呢,家裏不放紙紮還能放什麽?咱們的紙紮店,爺爺可寶貝了,也不知道我在亂想些什麽。”
喃喃自語間,汪畔的鼻尖忽然嗅到了一股子紅燒豬蹄的香味。她扔下掃把噠噠噠地就興奮地跑到了廚房邊上去,站在門口不斷地張望着,當看到自己爺爺把炖豬蹄的蓋子打開時,汪畔猛地吸了一口氣,一臉垂涎欲滴道,“爺爺,好香啊,我們什麽時候開飯?”
汪隆把蓋子重新放了回去,然後把旁邊炒好的菜遞給了汪畔,“行了,別站在這守着了,你也不嫌熱?豬蹄快好了,你先把這些菜端出去,等會我們就能開飯了。”
“爺爺,我真是太愛你了。”汪畔做了個飛吻的手勢,立刻俏皮地端着新鮮炒好的菜肴到外面去。
等豬蹄上桌時,汪畔就撸起了袖子忍不住光着手上去撕了一大塊肉,汪隆也不阻止她,見她吃得開心自己也開心。汪隆年紀大了,淺嘗了點味道,就把注意力放到了旁邊更為清淡的菜肴上。
汪畔一個人解決了一個大豬蹄,吃得那是滿嘴流油,吃完後還有些意猶未盡,竟然覺得還不是很飽。之後她就着豬蹄的醬汁和白米飯一混合,更是吃了兩大碗。吃完後,汪畔依然沒覺得有一點飽腹感,但是她已經下意識放下了碗筷。
汪畔坐在座位上流露出了一絲疑惑,雙手搭在肚子上揉弄着。她什麽時候這麽能吃了?
以前自己只能吃多少碗飯來着?一時間,汪畔竟然想不起來自己以前的飯量了。在汪畔糾結的時候,汪隆瞥到了她的動作,以為她吃撐了便開口說道,“看你,又吃撐了,趕緊去外面消消食吧。哦對了,我鍋裏還炖了一只豬蹄,你順道給我送到郭嬸那,也讓郭嬸和小年嘗嘗鮮。”
汪畔收回了肚子上的手,笑着站了起來,“好啊爺爺,你竟然炖了兩個豬蹄都不給我吃,我還是不是你的好孫女了?”
汪隆一副早有所料的表情,“我炖了三大只,其中一只我給你放冰箱去了,明天要吃就拿出來。”
汪畔再次豎起了大拇指,“爺爺,好樣的。”
把廚房剩下的豬蹄連鍋一塊端給了郭嬸,郭嬸謝過他們的好意後,又順手抓了幾把糖放在了汪畔的手邊。汪畔看着坐在一邊已經吃完飯,卻還在一顆一顆吃糖的郭小年,突然話不溜嘴地下意識說道,“郭嬸,你不是怕小年在長蛀牙一直不讓他吃糖嗎?怎麽今天這麽大方了?”
郭嬸還未說話,坐在一邊的郭小年聽到汪畔的話就不樂意了,“畔畔姐,我什麽時候長了蛀牙了?我可是每天都有好好刷兩次牙的哦。”
郭嬸疑惑地看着汪畔,“我什麽時候跟你說過這個嗎?小年的牙齒一向都挺好的,而且家裏的糖也不是天天給他吃,哪那麽容易長蛀牙。”
汪畔聽後,尴尬地笑了笑。和郭嬸又扯了點別話題,就出了郭家,走在了商業街中。邊走汪畔邊琢磨了開來,對啊,郭小年的牙齒一直保護得很好,蛀牙什麽的他很小的時候得過兩次郭嬸就很注意了,一直很控制他的飲食,所以近幾年郭小年的牙齒一點問題都沒出過。
所以,她剛才不禁大腦的話是怎麽回事?誰告訴了自己郭小年長蛀牙,郭嬸禁糖的?明明根本沒有這一回事。
雖然表面上汪畔這麽說服自己,但是心底深處卻仿佛有道聲音在告訴汪畔這些事情都是真的,不是她臆想出來,也不是她随便聽某某人說的。
汪畔總覺得自己今天怪怪的,心裏老有種不自在感和違和感,好像哪裏和自己潛意識的認知對不上一樣。可是,當她擡頭看向商業街,看着熟悉的人,熟悉的店鋪,鼻下嗅到的熟悉的香氣,又在一次一次地告訴自己,她并沒有做夢。周圍的一切都是那麽的真實和熟悉,根本沒有什麽違和的地方出現。
汪畔散了一會步,買了點水果餅幹重新回到了紙紮店。
夜晚已經到,汪隆坐在窗前的工作臺前,點着燈一點一點地糊着一個紙紮人。汪畔坐在一邊的沙發上,看着昏暗的屋內,忍不住道,“爺爺,有什麽工作留到明天在做吧,這麽黑,你只點了一盞煤油燈,也不怕把自己的眼睛弄壞嗎?不是我說你啊,你真要工作也把電燈給開了啊。”
汪隆推了推自己鼻子上的老花眼鏡,眼睛往上瞥了一眼道,“你都在說些什麽,電這麽貴,咱們當然是能少用就少用。還有,煤油燈怎麽了,煤油燈挺好的,反正我都這麽一大把年紀了,眼神兒本來就不是很好,壞不到哪裏去。況且你又是不知道,咱們的客人啊,更喜歡煤油燈。”
什麽客人?
汪畔明明覺得自己忘了什麽,但是聽了汪隆的話,嘴上卻是好像懂了,明白了他的意思般哦了幾聲。
就連汪畔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哦什麽。怎麽感覺自己的身體和大腦連不上線似的?
一直到了淩晨,汪隆才叫汪畔把他們紙紮店的門給打了開來。午夜的風從門外吹進來,吹得人冷飕飕的。吵嚷的商業街這個時候已經陷入了熟睡,除了他們家還亮着燈火外,其他店鋪都是黑漆漆的一片,人們似乎都去會周公了。
紙紮店開門不到半小時,就迎來了第一位客人。第一位客人不是一個人來的,而是兩個,一個年輕的漂亮女人還有一個六七歲左右的小姑娘。
小姑娘似乎很怕生,見到汪畔和汪隆後,就一直躲在了年輕女人的身後,時不時探出半個身體小心翼翼地瞥着外面。小姑娘長得和女人很像,五官還有幾分肖似女人,兩人的關系或許是母女或姐妹。不過在汪畔看來,她們漂亮是漂亮,可愛是可愛,就是膚色太白了,比紙還白,皮膚好像晶瑩剔透得還能看到底下的青筋脈絡。
汪畔的眼神大約是太炙熱,進門來的女人還有那個小姑娘都轉過了眼神回望了過來。汪畔自覺不好意思,笑了笑,把視線挪到了她爺爺身上。雖然她的視線挪開了,但還是覺得那兩位一大一小的客人的視線還吊在自己的身上。
汪畔說服自己,大約對方剛才被自己看了太久,所以現在他們要看個夠本回去吧。
汪隆的聲音先在靜谧的環境裏響了起來,他指着桌上一對童男童女的紙紮人對漂亮女人道,“這對兒你看怎麽樣?一個聰明伶俐,一個乖巧可愛,跟在你女兒身邊是不會讓你女兒受到委屈的。”
“汪老爺子的手藝底下的人都說好。”漂亮的女人也開口說話了,聲音綿綿軟軟的,有南方人特有的軟糯感,只是普通的一句話從她嘴裏說出來就跟撒嬌一般。就是聲音有點太清冷太飄忽了,汪畔不知道怎麽地就想到了“幽幽怨怨”四個字。
那個小女孩抓着漂亮女人的衣服,昂着頭小聲道,“媽媽,我喜歡他們。”
漂亮女人溫柔地摸了摸小女孩的頭發,轉頭對汪隆道,“那我們就要這兩個。”
汪隆點點頭,從抽屜裏抽出了一盒朱砂,分別在兩個紙紮人空白的眼睛,還有嘴唇上抹了一些,接着,嘴裏不知道喃喃了什麽話,聽起來像是某種經言,這麽念了幾句就把手指給點在了兩個紙紮人的天靈蓋中。最後把兩紙紮人随意地一折疊,就遞給了漂亮的女人。
汪隆道,“只要不被破壞,他們會跟着你女兒很久的,你出了門後,找個陰氣足的地方就可以把他們放出來。”
漂亮女人認真地聽着,時不時地點了點頭。而那個可愛的小女孩好像得了新玩具,新朋友一樣,高興得眼睛都彎了下來。
看着好像啥都懂的三人,汪畔越發的茫然。怎麽就她好像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自己爺爺說的話怎麽聽着好像給小女孩送了兩個朋友啊?可是他們賣的不就是普通的紙紮人嗎?
漂亮女人接過紙紮人後沒有立刻離開,她柔聲細語地道,“汪老爺子,你們這邊能做棺材嗎?”
汪隆視線從漂亮女人身上落到了她腳下的小女孩身上,“要大的?”
漂亮女人點頭,“對,我們家那個有些小,我女兒跟我擠一塊總嫌沒地方轉身。我就想着要不要換個大些的。”
汪隆道,“那你是想要紙紮的還是真的?”
漂亮女人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道,“都可以,如果你能幫我們弄到真的那再好不過,如果沒有,紙紮的我和我女兒也不嫌棄,反正都能住人。”
汪畔:“???”
汪畔聽得一頭霧水,什麽棺材?什麽住人?他們家的店究竟在做什麽生意?
汪隆沉吟片刻後才道,“真的也不難,我認識人,他應該願意給你做,但是做好後得你自己過來拿,我們沒法給你送去。”
漂亮女人聽後舒了口氣,笑道,“這沒問題,你說個時間,到時我過來拿就成。”
汪隆瞥了一眼旁邊的日歷,沒有說新歷時間,反而說了個農歷日子,“就那天吧,做這個需要些時間,我還得和我朋友商量一下。你把你的要求詳細跟我說說,咱們盡量幫你把它給做好。”
“主要夠大就行,我女兒有時候睡覺比較調皮,空間大她舒服。顏色的話,能用紅棕色嗎?我女兒比較喜歡紅色,現在那副是褐色的,太難看了,我女兒不喜歡。其他的汪老爺子你看着辦吧,我相信你能幫我們做好的。”漂亮女人低眉順耳道。
汪隆也不跟她客氣,見她這麽說便應了下來,“成,我給你看着來弄。”
“那錢?”
汪隆笑了,“棺材的錢按老規矩吧,你先付定金,之後滿意了再給我付全了就行。”
“那成,麻煩你了汪老爺子。”漂亮女人說着,便打開了手上的錢夾,遞給了汪隆幾張花花綠綠的鈔票。
因為距離和光線的緣故,汪畔并不能看清那鈔票的樣子,而且她也不是很在意錢的事,都是人民幣,竟然汪隆都收下了那就說明沒什麽問題。相比錢,更讓汪畔在意的是女人和小女孩身上穿的衣服。
剛才汪畔的心思都落到了兩位客人的臉上,也不是很在意他們穿了什麽衣服,現在這麽一看,瞬間就愕然了。漂亮女人身上套了一件十分複古的旗袍,高開叉,把她曼妙的身材全都很好地勾勒了出來,頭上還盤了個髻,怎麽看都像是從民國年代走出來的,和現代世界有些格格不入。
而小女孩,身上套了一件小巧可愛的小棉襖,那棉襖也很複古,做工似乎也很精細,反正怎麽看都不太像是現代出廠的産品。
汪畔又恍惚了,一時有些懷疑自己是在民國還是在二十一世紀。
漂亮女人和小女孩大約注意到了汪畔的視線,目光跟着就轉了過來。有一瞬間,汪畔仿佛在她們眼裏看到了一晃而過的垂涎之意。
那漂亮的女人望着汪畔笑着道,“你孫女?”
汪隆笑答,“對啊,她小時候你們還見過。”
“都這麽大了,記得以前瞧見她還跟我女兒一樣大呢。”漂亮女人小小地訝異了一下,而後捂嘴笑道,“時間過得真快,我們在下面日子都過糊塗了。”
下面?下面是哪?是她想的那樣嗎?
汪隆和女人又說了兩句話,便把她們送到了門口,目送她們離開。汪畔也走到了門口,一直注視着一大一小兩個人消失在黑暗中後,才收回了視線。大半夜的,一個女人帶着一個小女孩出來,真的安全嗎?
在汪畔轉頭想要跟汪隆問點漂亮女人的事情時,門口的風鈴叮鈴鈴地又響了起來。汪畔以為是風吹的,但是掉頭認真一看,發現門口不知道何時站了一個穿着深灰色大褂的老婆子。
老婆子瞥過來的眼神陰恻恻的,瞳孔幽深得吓人,汪畔被看了一眼就覺得渾身不對勁,一股子的涼意從腳底瞬間湧上了大腦。相比汪畔的不自在,汪隆那邊就要自然太多了,像是看到了熟客一樣,連連招呼了門口的老婆子進到了屋內來。
老婆子經過汪畔身邊的時候,仿佛一陣陰風突然降臨到了汪畔的身上,冷嗖嗖的,周圍的溫度好像倏地降了好幾度。
汪畔摸了摸手臂,忍不住望向了門口,剛才哪來的妖風?
“汪老爺子,我要的東西都做好了嗎?”
老婆子的聲音又沙又啞,好像喉嚨裏含着口水說話一樣,不仔細聽都聽不出她說了什麽。
汪隆從地上把一個用紙搭成的紙屋放到了桌上來,“早做好了,我還以為你們不來拿了,這玩意兒可占地兒,前兩天還有個客人看中了呢,你們再遲些來,我可就忍不住把它給轉手賣掉了。”
“別說了,前幾天我兒子過來了,我和老頭子都沒想到,為了他的事兒,這不是忙着嗎?今兒得了點空閑就趕緊過來了。我先瞧瞧做得怎麽樣……”老婆子說着話的縫隙,低下頭搗鼓起了面前的紙屋,邊看邊點頭,“你的手藝可比其他人好太多了,幸虧之前我聽你的,讓你把這屋子多弄了兩層。以前老覺得屋子太大,我和老頭子住得慌,現在我兒子一來,我還嫌小了。”
汪隆笑了,“我有經驗,大家都是老熟客了,我怎麽可能坑你。”
老婆子也跟着笑了,不過她這一笑臉上的皺紋瞬間都皺到了一塊去,“你做事我放心,我家老頭天天惦記着想來找你下棋,也不看看自己什麽身份,這來了不是來給你遭罪嗎?”
汪隆:“等我得空了,我給他帶些好酒過去。以前身體不好,沒喝上,現在呢沒有這個顧及了,咱們得讓他喝個痛快。”
“那成,我替老頭子先謝謝你了。”老婆子愛不釋手摸着桌上的紙屋,然後忽然道,“哎,對了,你給我整幾個人吧,男的女的都來一些,我家那兒子你也知道,以前為了侍候我們兩個老的,過得太苦了,現在都下來,怎麽說也得讓他過個好日子。你說中不中?”
“中。”汪隆道,“他是個好孩子,這輩子過得不容易,現在咱們也讓他享受享受少爺的生活。嗯……那我給你整六個人吧,六六大順,意頭好。”
老婆子的眼睛笑得都眯了起來,“好好好,這個好。那就六個,三男三女,過兩天我再來拿。我今兒先把這個拿走了,我們那屋子太小了,住不得那麽多人。哎,年紀大了,差點忘了我還沒給你錢。喏,這屋子和那六個人的,我一并都給你了,這回你可別想着把做好的東西送別人了啊。”
老婆子從身上掏出了一個有些老舊的錢袋,從裏面掏出了一沓花花綠綠的鈔票塞到了汪隆的手上,笑罵了汪隆一句。
汪隆哈哈大笑道,“你瞅瞅你,我那不是開玩笑嗎?哪能把賣給你的東西賣給別人。你就等着吧,那六個人我鐵定給你好好做。”
老婆子走了後,汪畔家又來了第三位客人。
這第三位客人是個男人,長得有些流裏流氣的,望着汪畔的眼神總帶着些不懷好意。走路的姿勢也跟個流氓似的,弓着背,腦袋往前頂,雙腿微曲,嘴裏一直含着一根煙,眼睛細長細長的,眼珠子進了汪家後就一直滴溜溜地随處亂轉。
汪畔忍不住蹙起了眉頭,就連之前一直十分好客的汪隆,此時望着男人的眼神都冷了下來,面上淡淡的,看不出什麽情緒。
而且男人進來後,汪隆也沒有起身招呼他,就自個兒躺在了搖椅上,借着煤油燈的光在糊着一些別的掌心大小的工藝品。
男人進來後也沒有立刻找老板,而是鼠頭鼠腦地在店內轉悠了起來,視線從店內的紙紮人這一頭看到了另一頭。汪畔一直很注意他,感覺這人不像是來買東西的,反倒更像是個小偷。
男人轉了半天後,終于走到了汪隆面前,指着一面牆上的幾個精致的紙紮女人道,“喂,老頭子,那幾個怎麽賣啊?”
“一個三張大錢。”汪隆淡淡地道。
男人皺了皺鼻頭,“三張大錢?你怎麽不去搶,我把這五個都買了,我給你兩張大錢怎麽樣?”
汪隆掀了掀眼皮,“一個兩張大錢?”
男人嗤地笑了,“你莫不是太老了,糊塗了吧。我說的是五個統共我給你兩張大錢。底下的人都說你這的手藝最好,我就大老遠跑了過來。可是來了一看,也就那樣吧,也沒他們說得那麽神乎。兩張大錢對得上你的手藝了吧,你肯了我現在就付賬,把人都帶走了。”
汪隆從旁邊抽出了一根煙管子,也不避開男人,對着他就吸了口煙,然後讓溜出來的煙味兒噴到對方的身上,之後才冷冷地道,“不賣。”
“你!”男人被糊弄了一把,氣得掄起了拳頭就想往汪隆身上砸。汪畔瞧見了,立刻就站了起來,不過還未等她跑過去,那男人已經把拳頭給縮了回來。
汪畔迷糊了,這男人不像是那麽好說話的人啊?
在汪畔注意不到的地方,汪隆舉着煙管子對着自己身後的兩個紙紮人點了點,示意面前的男人仔細瞅瞅。之前汪隆的身體把那兩個紙紮人擋住了,而且男人也沒有特別留意,所以一直沒注意到汪隆身後有什麽。經汪隆側身這麽一點,男人本來就青白的臉就更白了。
汪隆身後立着兩個被他糊得格外壯碩的男紙人,眼神瞪大如銅鈴,嘴唇緊緊地抿着,光是看臉就覺得氣勢澎湃,兇神惡煞。而那兩紙人明明不到人半身高,但是偏偏立在汪隆對面的男人卻是浮現了驚懼的表情,令人啧啧稱奇。
汪畔後面也注意到了男人的視線,但是轉頭一看只是兩個弄得有些兇神惡煞的紙人,一臉的不解,不知道這有什麽好吓人的。可是男人就跟見了貓的老鼠,雙腿好像都在打顫了,話都不敢說,灰溜溜地跑了。
汪畔看着好像被狗追尾疾跑而去的男人,望着汪隆道,“爺爺,他到底是來幹嘛的?”
汪隆嗤地笑了,“別管他,膽子這麽小還學人當流氓。生前學不好,果然死後也是一個模樣。”
生前,死後??
汪畔感覺自己的大腦都要炸了,今晚的一切讓她的大腦像是被一鍋漿糊給澆了滿頭,大腦內亂糟糟的。
之後他們的紙紮店內在沒有顧客上門。沒有客人過來,汪隆就躺在搖椅上閉目歇息着,汪畔再多的問題,當瞧見汪隆疲憊的神态,就又全部給咽回了喉嚨裏,沒法問出口。
紙紮店一直開到了公雞啼鳴的時候。關店後,汪畔整理了一下大廳,做了點早飯自己和汪隆吃了些後,紛紛回了房間歇息了起來。
時間一天天的過去,經過幾個晚上總是遇到一些稀奇古怪的客人,汪畔再沒之前那麽大驚小怪。現在即使是斷手斷腳的人出現在汪畔的面前,汪畔大概也能做到視若無睹,面容淡定。不過有時候得閑了,回想起見到漂亮女人那一夜,汪畔心頭還是浮起了許多的困惑。
他們家竟然開了那麽多年的紙紮店,自己從小又跟在汪隆身邊幫他幹活,夜晚見到的那些稀奇古怪的客人這麽多年了,早該習慣了才對,為什麽那天偏偏看到那些客人就這麽地不自然呢?
汪畔每次有這個想法升騰起來,就會被各種各樣的事情打斷,好像有什麽東西在微妙地引導着汪畔的思想,讓她的目光放在眼睛所看到的的事情上面。
從見到漂亮女人的那天起,已經過去了一個星期,汪畔今天也像往常一樣,起床陪汪隆吃着早飯,邊吃邊聊着最近發生的事情。等汪畔差不多吃完時,汪隆忽然道,“今兒下午你沒事的話,陪我一塊去市場買點海鮮吧。”
“海鮮?”汪畔喝着牛奶擡起了頭,“爺爺,怎麽突然想起吃海鮮了,咱們家誰生日嗎?”
汪隆一臉你是不是睡傻了的表情望着汪畔道,“最近你都怎麽了,恍恍惚惚的,紙紮的手藝都忘了。”
汪畔想到自己糊壞的紙人,只能撓頭嘿嘿嘿地笑了起來,“爺爺,咱不提這個,你說說吧,這兩天有什麽好事嗎?怎麽突然想起去買海鮮了,還要我陪你去,你這是打算把人檔口的海鮮都給全買回來嗎?”
汪隆彈了一下她的腦門,“整天都不知道在傻樂呵什麽,你自己爸媽回來的日子都能忘了?你告訴爺爺,是不是撞壞了腦子了,我給你買點豬腦補補。之前你父母還沒回來時,天天追着我問的人都到哪去了,這也忘了?”
我的父母回來了?
汪畔眨了眨眼睛,聽着汪隆說的話一臉懵逼。她怎麽好像記得,自己的父母親不是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已經……
已經什麽?
到底她的父母已經怎麽樣了?
怎麽她就是想不起來了呢?
汪隆見汪畔一臉神思不屬的模樣,擔心地問道,“畔畔啊,難道你身體真的有哪裏不舒服?”
“沒有,我身體健康着呢,哪有什麽不舒服。”汪畔看到汪隆臉上擔心的神色,連忙插科打诨把這個話題給帶了過去,“爺爺,不是說要去買海鮮嗎,我知道個地兒那裏的海鮮最新鮮了,我們等會過去吧,就是地方有些遠,我們叫輛車,到時多買一點,尤其是螃蟹,媽她最喜歡了。”
“對,你媽年輕時就愛吃這個,你爸呢又笨手笨腳,每次吃都要被你媽嫌棄一頓,哈哈。”提到汪畔的父母,汪隆似乎很開心,抓着汪畔叨叨地又說了很多他們以前做過的事情。
汪畔認真的聽着,但是眼神裏卻又有些迷茫。
下午買了好些海鮮回來,汪畔給郭嬸送去了一些。郭嬸見到袋子裏又是龍蝦又是螃蟹的,跟汪畔推遲了好久,“哎呦,這玩意兒貴着呢,肉都沒多少,你們怎麽還拿來送我了。我不要,你們拿回去自個兒多吃兩天吧。”
汪畔把裝着還想的袋子又給推了回去,“我們家買了好多呢,吃不完。就這麽幾只,郭嬸你就拿着吧,和小年一塊嘗嘗味道。”
不管汪畔說什麽,郭嬸就是不願意接。汪畔沒法兒,只好拿回了海鮮,換了個招兒,“那行吧,明天我爸媽回來,爺爺打算做頓大的,郭嬸你帶着小年也一塊來吃。如果你不來,又不收這個,爺爺肯定會把我大罵一頓。為了可憐的我,郭嬸你可不能在推遲了。”
郭嬸為難了一下,最後只能笑着答應,“行行行,郭嬸應了你。難得你爸媽回來,郭嬸是該去看看。這樣吧,你跟你爺爺說一聲,明天我早些過去幫他。”
汪畔見郭嬸答應後,大為高興,和她又說了一會話便走回了家。而在走回家的路上,汪畔忍不住心想到。提到自己的父母,郭嬸都沒什麽反應,平常得很,所以自己之前真的想岔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