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阿寶哪管得了他奇怪的反應,一聽到他說剛剛的承諾還算數,她的藍眼睛立刻亮了起來,小嘴不但不噘了還張得大大的,一筷子豬肝眼看就要送進嘴裏——

“你心裏在打什麽主意?”

赫連燿清冷的聲線硬生生把她到嘴的豬肝擋了下來。

“我哪有啊?”美食當前卻老是進不了自己的肚皮,終于讓阿寶難掩一臉的不耐煩。

要不是怕還沒吃飽就被這恐怖的男人給捏死,她才不想理他咧!在她心裏,那些蹄膀雞腿都比他順眼!嗚,再不吃就統統都要冷掉了啊!

于是,阿寶焦躁的情緒全數寫在臉上,看得赫連燿俊美如玉的臉龐再度翻黑。

她這是在認真埋怨他打擾她吃飯?

赫連燿抿緊嘴,黑眸不善地打量眼前的小女人。

他想起召她侍寝的這幾夜,她在他身下一直都是那麽的隐忍和抗拒,跟她初入府那日的妖嬈主動有着天壤之別,更別說她現在急着擺脫他的态度,就像是變成另一個人一樣。

難道她真的失憶了?

“沒有嗎?那我可真是意外。你對我下蠱的那夜,明明說過你是因為鐘情于我,不願與他人分享才對我使出這種手段,現在看來,你所謂的鐘情原來不過如此而已。”赫連燿當然不覺得可惜,他只是想從她身上找到破綻,證明她是在裝模作樣。

可惜,阿寶不是裝模作樣,她是對這王爺一點感情也沒有。

她被他折騰了那麽久,沒有心生怨恨純粹是因為同情他也是個受害者,現在有個機會讓他們彼此解脫,何樂而不為?只是沒想到她的爽快答應居然讓他起疑心。

真是個小鼻子小眼睛的男人!誰要鐘情于他?也就那藍眼美人傻了,才想跟他這種恐怖的人過一輩子!

她阿寶上一世當了那麽久的乞丐,整天就只想着填飽肚子,當然是不懂得談情說愛啦!一輩子只能跟一個人在一起這種事情,在她聽來就好像是要她一輩子都只能吃一種包子,還不能換口味一樣,那多無趣啊!而且萬一哪天沒包子吃,豈不是要把自己活活餓死?她才沒那麽笨呢!所以這情蠱還是趕緊解掉的好!

“我就說過我忘啦!您做啥一直惦記着?”阿寶一副無奈的表情讓在場所有人一愣。

她這一說,聽起來反倒像是他看不開了。

這下赫連燿臉色比剛剛還陰沉,不過阿寶渾然不覺,一張嘴巴還繼續說個不停。

“而且,我聽你們說了情蠱的作用以後,我就更後悔做過那件事了!畢竟還是今日吃餅、明日吃糕的日子自在一點,對吧?不像現在沒得選擇,倒黴透頂只能——”

“咳!咳!咳!”常聿、圖強、胡戈不約而同都被口水嗆到了,這才打斷阿寶的滔滔不絕,然後她就悔得恨不能咬斷自己的舌根。

都說這些人死要面子,聽不得實話,看看這小氣王爺的臉色都要比鍋底還要黑了!

“我的意思是,王爺倒黴透頂才要一輩子跟我綁在一起啦!為了不讓王爺繼續委屈下去,我當然要赴湯蹈火再所不辭嘛!”這樣說總行了吧?

阿寶說完就眼巴巴地看着已經放回盤子上的豬肝跟鴨腿。

什麽時候她才能開吃啊?

“的确,這樣一來也不用再委屈你侍寝了,對吧?”

“就是說啊!那根本就是活受罪——吓!”阿寶猛一擡頭,傻了。

這陰險的男人居然挖坑給她跳?!

阿寶的藍眼睛瞬間睜得又圓又大,對上赫連燿深不見底的黑眼睛,另外三人只顧着抽氣連連,房間裏的氣氛一下子就變了。

阿寶以為她一不小心說溜了嘴,肯定又得罪眼前這個自尊心比城牆還高的男人,不知道又有什麽罪受,所以低頭扁嘴放筷子,愁着一張小臉等候發落。

然而,赫連燿現在心裏想的卻不是要怎麽懲治她,他只是很驚訝于她的“誠實”。

她真的對他毫不留戀?難道是……

“你剛剛說,你喜歡今日吃餅、明日吃糕的日子?”赫連燿話鋒一轉,狀若不經意地問道。

這問題換句話來說就是——你還想找其它男人?

換做是任何一個女人都該斷然否認,唯恐背了個水性楊花的罵名,可惜這房間裏唯一的女人靈魂裏住着的是一個不谙禮數規矩的小乞丐,所以她聽了這問題之後的反應就是點頭如搗蒜。

“當然啦!那樣快活多了嘛!王爺,您應該也不想到老死都只能吃一種口味的包子……吧?”

阿寶吞吞口水,越說,底氣越虛。

這男人的眼神怎麽好像想把她剁成包子餡?她有說錯什麽嗎?

赫連燿明知道他不該在意她說的這些渾話,他應該高興她這樣喜新厭舊,才能答應解開他身上的蠱毒才對,但他還是沒來由的一肚子火。

敢情她是因為發現了他是一顆不能換口味的包子才配合解蠱?

“寶姑娘,縱使這蠱毒從王爺身上拔除了,你也還是王爺的侍妾,萬萬不能有那種非分之想。”凜王府總管終于看不下去某王爺侍妾的口無遮攔,好意出聲提醒一下,以免自家王爺被活活氣死。

“常聿,你跟她說那麽多幹嘛?反正這情蠱解了以後,對王爺就沒影響了,但這妖女要是膽敢朝三暮四跟其它男人胡來就會暴斃而死,她不怕死就盡管給王爺戴綠——嗚!”圖強話還沒說完,嘴巴就被胡戈給用力捂住,再也發不出聲音了。

“你這話的意思是……以後如果我跟王爺以外的男子在一起,就會暴斃而死?”阿寶好像聽明白了。

“沒錯!”圖強一掌抓下胡戈的手,大剌剌地沖着阿寶吼:“所以你以後不管是餅還是糕,還是其它口味的包子都沒得吃了!”

“你說夠了沒有?你是想要她反悔啊?”胡戈這回一掌拍在圖強的臉上,極小聲地喝斥,就像怕被阿寶聽到一樣。

不過她不是聾子,她肯定都聽到了,也都聽清楚了。

于是,屋子裏的四個男人又一次目光灼灼緊盯着屋子裏唯一的女人,暗自揣測解蠱一事會不會真有變卦。

衆所矚目的阿寶左看右看,藍眼珠溜了一圈之後,就停在赫連燿的臉上。

啧!這小氣王爺疑心病真重!

“我保證不會反悔好不好?這樣是不是可以讓我吃東西了?”她摸着空蕩蕩的肚皮,表情好不幽怨。

她覺得當凜王的侍妾比當乞丐還慘,每天晚上被他整得昏死過去不說,現在就連頓飯也不讓她好好的吃!還是說,這其實是他折磨她的新花招,故意擺這一桌山珍海味給她看着流口水又吃不到?

赫連燿當然不會這麽無聊,他只是無法這麽輕易相信她是真的失憶,可偏偏現在沒有任何方法可以證明她在說謊。

擺擺手,他決定暫時不追究下去。

看到赫連燿默許的動作,阿寶如獲大赦一般,她那對藍眼睛瞬間比窗外正午的陽光還要明亮,随後就見她眉眼彎彎,一手抄起閑置已久的筷子直奔那鍋還冒着熱氣的鹵蹄膀。

旁邊一幹人等目瞪口呆地看她迅速啃完了三節蹄膀,又夾了一筷子蒜泥白肉送進嘴裏,吃得滿嘴油光,然後右手忙不疊抓起一只鴨翅,左手再扯住一只雞腿……

“你有這麽餓啊?”問的人是胡戈,他搗着嘴一副快吐的樣子。

“當然餓啊!我早餐還沒吃就被叫來了呢!還聽了這麽久的廢——沒事!”

一對淩厲的眼刀瞬間堵住她未完的抱怨,但卻堵不住她無聲的腹诽。

這只準州官放火的臭王爺!自己長舌得要死還不準人家講話!幸好她就快可以擺脫他了,哼哼哼!

“頭一次見到待宰肥羊還吃得這麽樂的。”赫連耀嘴邊銜着一抹諷笑,提醒她吃飽了就要放血解蠱,能不能看見三天後的太陽還是個問題。

“撐死總比餓死好啊!”阿寶在心裏偷偷翻了個白眼。

她現在不但已經了解這次解蠱的兇險,更加明白這些大爺有多難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