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出帳篷,第一眼就看到了游離在衆人之外秦蒼,他屈着一條腿坐在海灘的巨大礁石上,指間夾着一根孤獨的香煙。
我走過去,離他五米距離的時候,他就有所察覺,回過頭來看了我一眼。
這一眼裏,有深沉,有詫異,有迷惘,還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令他此時看起來分外孤獨和孩子氣。
我坐到他旁邊,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麽開口。
我要說什麽?
難道說原來你也是個GAY啊,好巧哦,我也是。——萬一他根本不是GAY,昨天只是發病後的刺激呢?
還是說昨天是個誤會,咱們還是好兄弟?——媽的智障,有好到一塊上床的兄弟嗎?!
尴尬的氣氛在空氣中彌漫。
我清了清喉嚨,正準備找個別的話題先聊聊,卻沒想到秦蒼先開口了。
他問:“還痛嗎?”
他的指間的煙氣被海風吹的向遠飄去,黑發在風裏微微晃動,額發下的眸子裏藏着一絲憂郁。
我喉嚨一哽咽,不知怎麽的就心疼起來,我道:“傷口你包紮的很好,已經不痛了。”
他頓了頓,道:“我說的不是你的手……”
我愣了一下,醒悟過來他是什麽意思後,頓時漲紅了臉,猛地別過頭撇開目光看向遠處,“不,不痛了。”
“那就好,”他清冷的聲音不複昨日的低沉磁性,也沒了往日的冰冷剛毅,此時憂郁的仿佛一杯即将融化的冰淇淋,他嘆息道,“我不曾想那樣對你,抱歉。”
我心裏一咯噔,腦子飛快運轉起來,思索他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他這是打算把昨夜的事情一筆揭過,就此不提?他覺得這件事很肮髒,他接受不了現實?他讨厭我了我?他會不會覺得我也很髒?!
越是惶恐,越是胡思亂想。
我臉色越來越蒼白,手指死死抓在礁石上,關節使勁到發青白色。
驀地,秦蒼把手掌一把覆在我的手背上,手心暖着我的冰涼的手背,他垂下頭,低聲道:“你想揍我就揍吧,不用委屈自己,我決不還手。這件事是我不好,你把我當家人,我身為兄長卻對你做了這種事,我确實該打。”
“……”
我轉過頭,仔細看了看他神色郁郁的臉,再看了看我倆相疊的手掌……等等,好像有哪裏不太對?
我問他:“蒼哥,你為什麽覺得我會想要揍你?”
他擡起頭望向我,狹長的眼睛裏滿溢着關心和憂郁,他艱難地開口,問道:“我昨晚病發後強迫了你……你居然不想揍我??”
我愣住,随後內心裏禮炮炸開了花,心道:原來是這樣,天啊,怎麽會有這麽遲鈍的人!
我瞬間反手握住他的手掌,說:“不是強迫!昨晚不是強迫!我是自願的啊!”
他愣住,半晌才回味過來我這句話的意思。
“你,你喜歡我?”
“對,我喜歡你!我喜歡你很久了……”
他眉間的憂郁瞬間散開,陣風吹過他的額發,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和沒有陰霾的清澈眼睛,如同幽暗的深潭升起一輪明月。
我一鼓作氣,向他表白道:“蒼哥,我喜歡你。我以前從沒想過我會喜歡一個男人,我也一直不知道我對你的感情究竟是什麽,但從龍首墓裏歸來,我獨自從醫院裏醒來發現你不見了的時候,我是真的很害怕,我害怕你死了,害怕你從此消失在我的生命裏,害怕遇見你只是我的一場夢……”
“我是一個膽小鬼,我不敢告訴你我的感情,即使你回來了,我也只是慶幸你平安無事,從不敢奢望你能正面回應我,我喜歡跟你相處的每一天,每時每刻,每分每秒,跟你在同一個房間裏呼吸空氣,我都覺得萬分美好,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一個天生的GAY,我也從來沒有喜歡過別的男人或女人,在這個世界上,能讓我有‘愛’這種忐忑不安的感情的人只有你,唯有你。”
“秦蒼,我愛你……”我說到最後,嘴唇哆嗦着,最後幾個字含在舌尖轉了兩圈,說出來時伴着海風飄遠,微不可聞。
秦蒼默然了一會兒,眸子裏閃爍着我看不懂的神光,他松開握住我的手,就在我以為他要拒絕我而不由得心生絕望的時候,他突然反手摟住了我的脖子,将我的腦袋按在他的胸膛上!
咚咚、咚咚、咚咚……
“你聽到了嗎?”他問。
“聽、聽到什麽?”我不安地結巴道。
“我的心跳,”他低聲輕笑道,“你聽它跳的多快,你聽到它的喜悅了嗎?”
我頓住,陡然間感覺到了無窮無盡的喜悅之情從貼着他胸膛的耳朵處傳來,連帶着我的心也一瞬間受寵若驚,酸澀悲喜。
秦蒼這話的意思是……我終于守得雲開見月明了?!
原來秦蒼也是喜歡我的?!
我…我……我此時要怎麽做怎麽辦?!我應該蹦起來打一個滾兒,還是撲上去親他一口,還是跳下礁石沖到海邊大喊我愛你?
不不不,我都在想些什麽亂七八糟的,不行,我要冷靜下來,現在不是高興的時候,此時我們身在噬身蛇的營地裏,四面八方都是潛藏的敵人,我不能被幸福沖昏頭腦!
我僵着身子緩緩從秦蒼懷裏退出來,滿臉通紅,眼睛不敢望向秦蒼的臉。
“蒼哥,那咱們,就算是情侶了嗎?”
“嗯,情侶,伴侶,家人,叫什麽都行。”秦蒼伸手揉了揉我的頭發,“你開心就好。”
“那等咱們這趟任務完成,回去之後咱們就退出吧,”我激動道,“反正我現在有這麽多錢,八千萬啊!你也不需要再做這些危險的事情,我也不再追查這些秘密,我們就過普通人的生活好不好?”
“我父親對我怎樣,對你怎樣,他究竟為了什麽,他們有什麽秘密,這些秘密我們都不追查了,我們換一個城市居住,像一對普通伴侶那樣,開一間書店,或者花店,或者咖啡廳,你喜歡什麽我們就開什麽,就像一對閑雲野鶴,随心而做,随情而動,朝朝暮暮長相守,平平淡淡過人生。你覺得怎麽樣?”
秦蒼頓了頓,眼裏帶着笑意,伸手撓了我的下巴一下,道:“你說怎樣都好,真不愧是搞文字的人,出口成章啊。”
我呆了呆,才意識到秦蒼居然跟我開了個玩笑。
秦蒼這麽冷冰冰的人,竟然也會開玩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