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辰牌方起,
就聽到店門外人聲亂嚷。
鄧天犢走出來一看,卻是府裏的差人。
見天犢來了,便都站起身來說道:
鄧爺來得早呀!
鄧天犢說道:
諸位有啥子事?
差人說道:
還是為織造的事,如今将近三個月,府裏日日催逼的緊,我們與劉老板打了兩三次過期的招呼,昨天又把文件發在廳裏,他們連睬也不睬,這是瞞不過爺的,人家蘇杭那邊已經折號準備好了,就要起身,我們這裏還不見些影響哩!
鄧天犢說道:
這事本來是急了些,再寬限一天吧!
差人說道:
寬限不得喽!鄧爺,這一刻也難寬限喲!
鄧天犢叫劉用日取出二十兩銀子與他們,他們都不肯接受,大家出來做好做歹的一陣勸說,才把他們撮弄去了。
然後,又轉過身來一同吃了早飯。
鄧天犢說道:
這事看來真的是有些急呢,還需早作個打算,不要空使了一堆瞎錢啥子事都沒有解決哩!
衆人散去。
劉用日留下劉大鵬和鄧天犢說道:
昨天小婿的事,承二位盛情提拔,感激不盡,如今這個差事,還是要找你二位爺想點法解決一下!
鄧天犢說道:
奈何!現在國監主又在安東未回,咋辦?
劉用日說道:
這事确實還是要求國公公想點法才好,不知他啥時候可以回來呢?
鄧天犢說道:
要有些時日哩!令婿既然進了學,也該去謝謝他,或可乘機與他談談這事,老頭兒是個好奉承的人,多在他面前說些好話,他見令婿要遠去自然會依從答應你的事,幫你解決這個忙。
劉大鵬說道:
這話也是,确實還是需朝內裏有個人提拔他一下才好!
鄧天犢說道:
我那個朋友溫文雅腦殼還有些靈竅。
劉大鵬說道:
那娃兒,我看有些走滾的德性,恐怕不可靠,拿他不定。
鄧天犢說道:
我看,問題不大,他與卓振江感情深厚,幹脆我們先去找到卓振江與他商議一下,咋樣?
三人便起身到倉東巷裏卓振江家去。
小厮進去說了出來道:
請三位爺坐會哈,家爺就出來!
茶罷,
卓振江岀來相見,又向劉用日謝道:
昨夜多有打擾,不好意思哈,酒吃多了,此刻頭還疼哩!
對小厮說道:
快去泡杯苦茶來吃!
劉大鵬說道:
今天來是有件事想與兄相商議一下,用日老丈那織造鑲邊緞匹的差事緊急,想要叫他令婿徐牙濤往安東去走走,找國公公,一則謝薦,二則求他免去這差事,現在還拿不定主意,特來找兄請教!
卓振江說道:
好雖好,只是當今朝內裏已無人提醒這老頭兒。
鄧天犢說道:
我們正是為此原故而來,想求老兄幾個字與上邊個人去告之下。
卓振江說道:
找那個呢?
劉大鵬說道:
李三妹!
卓振江笑道:
多承二位對我的擡舉,只是這孩子雖是個心腸熱的,卻是拿不定她呢!
劉用日說道:
那就另求一位也可以,如何?
卓振江說道:
其它人都不中用,想過去數過來,還是她能有些用處,只是還要找一個與她要好的去,才得妥貼,如今她與徽州吳家的小妹和喬二妹三人拜為姊妹,感情厚的很哩!等我先去把那個做媒的引頭喊來,這個事情就好辦了!
遂叫小厮去喊東村做媒的鄧瘋婆子。
三人坐着閑談,
卓振江便去取出幾串錢來說道:
閑着還是閑着,我們為啥子不擲個新快骰子耍耍。
劉大鵬說道:
好哇!
遂鋪下一條氈子來,四人下場擲了一會,鄧天犢贏了十六兩。
就見小厮領了鄧瘋婆子,一路嘻嘻呵呵笑了進來說道:
爺們兒得了彩了,該賞我點兒些吧!
鄧天犢取了一百文與她說道:
拿去買酒助興,以後有好的私窠子姊妹弄個來玩玩。
鄧瘋婆子笑道:
大路不走,要去鑽陰溝嗦?
卓振江說道:
你家媳婦兒就是個好的私窠子喲!
鄧瘋婆子呵呵笑道:
私姊妹,到是有,只是怕有些人要吃醋的喲!
卓振江說道:
你家裏的那個老東西爬灰,你未必放得過?
鄧瘋婆子說道:
我家老奴才才是循規蹈矩的,放肆也是偷偷摸摸的,不敢放肆哩!
鄧天犢說道:
我送你兩錠雪白的銀子,去喊個私姊妹與我摟摟幾下,如何?
那鄧瘋婆子笑嘻嘻的只是把錢搶去了。
卓振江又把打牌的錢抓了些與她說道:
你不要瘋,要讓你幹正經事去呢?告訴你,我們要想到喬二妹家去耍,你先去對她說一聲,我這裏先出一兩銀子,你拿去讓她在家做個東道,天熱叫她也不要太費事,就簡簡單單搞桌盒酒就行了。如若吳家小妹也在她家,就叫她留住這妹兒,莫放她走了。
那鄧瘋婆子接了銀子,又在桌上搶了些錢去了。
小厮擺上飯來四人吃了,又下場擲耍了一會,鄧天犢只贏了七兩。
至申牌時,
卓振江說道:
我們去吧!
劉用日說道:
這事不要着急說,不行的話,慢慢引她為妙。我想了一會,卻不好去得,你們去吧!
于是,
四人出來,劉用日就回去了。
三人進舊城到東苑村牛祿巷。
将近城邊,鄧瘋婆子早就站在巷口,等三人到了,鄧瘋婆子開了門,三人進去,把門關上,喬二妹下階來迎,進房內相見。
果然長的面若嬌花,身如弱柳,十分标致。
丫頭獻茶。
卓振江說道:
昨天安東有人來,李三妹可曾有信寄你?
喬二妹說道:
沒有!
鄧天犢說道:
真的就沒有啥子信寄你麽?
喬二妹笑道:
小狗哄你!
卓振江說道:
她卻有信寄與我說,想你得很哩!眼睛都哭腫了!看你還笑哩!
喬二妹說道:
那有這麽誇張嘛?淡得很哪!好好的有啥子好哭的嘛?你是她心上人兒,所以,她才有信專寄與你的!
少刻,
擺上酒來,
喬二妹每人奉過一巡。
卓振江說道:
吳小妹可曾來過?
喬二妹說道:
她往南京去了有二十多天,昨天才回來,說是今天要來看我哩!
正飲酒菜,
只聽得外面叩門,搖搖擺擺走進個小官來。
這小官是誰?
乃徽州吳家一個老家人之子,那老家人名叫吳日寶,在揚州管總,也賺了好幾萬銀子,就生了這個兒子,取名叫吳保安,年方十六歲,長得身高馬大壯實,教他讀書,希望到時能冒他主人的戶籍赴個考。
原來徽州人家,家法極嚴,主人是不準冒籍,恐亂宗支。
這老頭兒遂叫他兒子交結鹽院裏的人,以便能代他幫襯一下。
誰知吳保安成天摸日的同這班人鬼混在一起,遂習成了個流名浪子,拿着主人的錢沒疼沒熱的任意揮灑。
近日聽說主人到揚州來了,他便趕緊躲往南京去了,害怕揮霍錢財的事被發覺,只等得主人回去,他才跑起回來,順便就過來看一下喬二妹。
走進來一一相見坐下,說道:
為了幾匹紗,故此多耽擱了兩天。
又問卓振江說道:
溫哥可曾有信來?
卓振江說道:
前天有信來的,說是還要過些時日才得回來,今天就有一件事正要喊個人去問他下。
吳保安說道:
準備啥時候喊人去呢?我也是想給他寄個信去。
卓振江說道:
有個朋友有件事想找他托付一下,禮都收了,如今還不見下來,事情着急的很!
喬二妹說道:
這溫娃啥都好,就是懶球的很,把啥子事情都不放在心上。
吳保安說道:
二妹,你不曉得,他在這裏還有卓三爺時不時□□一下,如今他到了那邊是沒有人給他說啥子的,一不提醒,很容易就忘記了。
卓振江說道:
可能是忘記了!二妹,保安,你二人都是他至交,這事就還要麻煩你們兩位都給他寫封信去,事成之後,我叫那至友劉用日送幾匹好尺與二妹做衣服穿。
劉大鵬說道:
送啥子好匹尺喲!還是爽快直接的好!
說罷,
向袖中取出二十兩銀子放在桌上說道:
事成之後,再謝十兩。
喬二妹說道:
卓三爺,你就是他的至友,咋個想起喊我們寫信去幫這個忙呢?
卓振江說道:
朋友咋個比的過兄妹呢?
吳保安說道:
到底是啥子事嘛?
劉大鵬遂将劉用日要為府內完成一批織造鑲邊緞匹的事說了一遍。
吳保安說道:
這事嗦!有啥子好難的呢!我這就去寫封信與他!
遂走到房裏拿個柬帖寫了。
然後送與大家看一下。
卓振江說道:
寫得好詳細,很好!二妹,你也寫幾筆嘛?
喬二妹笑道:
我不會寫喲!
便從手上取下個戒指來說道:
就把這枚戒指封在信內吧!他看到就知道了。
鄧天犢說道:
好!就套在這溫文雅的心坎兒上。
吳保安就把戒指放進去把信封了着上押,交與卓振江。
然後,
大家同入席飲酒,飲至更深方散。
劉大鵬醉了,便就在喬二妹家宿了。
卓振江将信交與劉用日。
次日,
劉用日同徐牙濤收拾好禮物,起身往淮安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