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院裏,鳳沅躺在床上悠哉的吃着櫻桃,時不時地還給小世子喂兩顆。

“你到底打算要‘病’到什麽時候?”

“我不管,反正我是不會管事的,你的王府你自己管,要不就給你的側妃管,反正別找我。”

她連鳳族的事都不管還管一個小小的王妃,鳳沅骨子裏就是個懶的。

“鳳族有你這麽一個不負責任的王也是倒黴。”

“呵呵,謝謝誇獎。”

容屾撇了撇嘴,真不要臉。他以為他已經夠不要臉了。

二人正聊着,就聽說許蓉蓉來了,鳳沅看向容律,“哎,你的女人來了。”

容屾淡定的看了她一眼,對門外的萍柳說,“不見。”

許蓉蓉更加确定王妃是中了蠱術,心裏還高興呢,想着仙姑的法術果然管用。她暫時沒有要對付小世子的意思,畢竟她現在沒有兒子,不過等她生下兒子後……

許蓉蓉沒再堅持,她要回去讓王妃病的重一點。

鳳沅每天裝病頓在屋子裏和小世子吃吃喝喝,容屾終于看不下去了,“不你這麽做真的好嗎?你知不知道,你再這樣下去很容易失去我的。”

鳳沅,“……”

容屾不滿鳳沅整日的‘病’着,鳳沅只好自己找事情做,比如京城裏來了個皮影戲班子,她就去湊了熱鬧。

唱戲什麽的看膩了,也要換換口味的。

臺上演的一出麻姑獻壽,底下的人倒是看的極其入迷。

鳳沅磕着瓜子邊看向兩邊的人,一個個目光都被臺上的戲吸引了,皮影可見,幕後的人随着主角的動作唱着,時快時慢的,倒是挺有意思的。

鳳沅跟着哼兩句,忽然有人拍了她一下,眼角看到一個身影坐到她旁邊,斜眼看過去,容屾摸着桌子上的瓜子磕了起來,還沖她笑了笑,也不是怎麽了,鳳沅忽然就恍惚了。

好像不知道自己如今身在何處?

“哎哎,回神了。”

鳳沅猛然清醒過來,容屾握住她的手,“真病了,方才看你挺精神的。”

鳳沅掙紮着要站起來,腿卻撐不住軟了,容屾慌了,他哪裏見過這麽虛弱的鳳沅,把鳳沅抱進懷裏,“阿沅,阿沅。”

鳳沅已經徹底失去了意識。

很奇怪,鳳沅的意識很清醒,也能聽到容屾叫她的聲音,可是她動不了,她好像被使了定身術。

她在處在一片迷霧之中,那霧氣漸漸的化成一個人形,也只是一個人形,畢竟說到底還是一團霧氣。

可是,莫名的有些眼熟。

鳳沅看着他,他也看着鳳沅,誰也沒有說話。鳳沅隐約覺得自己該知道面前這個是什麽,可是她記不起來了,甚至于她連自己是誰都忘記了。

鳳沅一下子睜開了眼睛,看到了一臉焦急的容屾,四目相對,容律一下子撲了過來,“阿沅,你吓到我了。”

鳳沅愣了一下,“抱歉。”

容屾剛要說話,結果外面傳來哭喊聲,“王爺,妾錯了,饒了妾吧,妾真的錯了,王爺。”

“外面……怎麽了?”

容屾斟酌了一下用詞,“她……她用了巫蠱之術。”

鳳沅迷茫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她紮我小人了。”

容屾點了點頭,他都做好攔着鳳沅的準備了,結果鳳沅什麽反應也沒有,哦,也不是,她還是很淡定的說了一句,“那玩意兒怎麽可能對我有作用。”

是沒作用,可是當容屾抱着昏迷的鳳沅回來,怎麽也查探不了他昏迷的原因的時候,又爆出許蓉蓉紮小人的行為,他卻相信了。

可是出乎他意料的是鳳沅的态度,鳳沅好像變了。不過也不是一下子變的,之前也有表現出來,比如之前鳳沅要是被人家欺負了,肯定會報複回去的,看那些吃過她的虧,對她唯恐避之不及的仙家就知道鳳沅以前有多厲害了,可是如今……鳳沅的威名好像只停在了以前。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變的?

好像是……他找到她的魂魄後,涅槃重生後她就不再像以前那樣了。

鳳沅最近幾天都不怎麽在狀态,剛好南城山上有廟會,容屾想她最喜歡熱鬧,便帶着她去了。

南城山頂上有一座寺院,寺廟中香火鼎盛,容律提議道,“要不上去拜拜吧?”

鳳沅怪異的看了他一眼,“是你瘋了還是我耳朵出問題了,你沒毛病吧,不說你我二人的身份,就是那些佛祖,他們很閑嘛,不過是受點香火,給人一些寄托罷了。哦,或許有空的時候他們會幫上一幫。”

“那,進去看看總行了吧?這裏的素齋很有名的。”

鳳沅深呼吸一口氣,“不好意思,我不愛吃素。”

鳳沅不想去,容屾偏要帶她去,最後鳳沅妥協了,去就去呗,大不了就吃那麽一回素。

可是,她吃慣了肉,這素齋還真是不合她的胃口。有欣賞了一圈據說很多貴人都愛看的護國寺後山的花圃,鳳沅是百般挑剔。

聽着鳳沅挑剔的話語,容屾又覺得,鳳沅沒變,看她巴拉巴拉的說個不停就知道了,她骨子裏帶着驕傲,這還是她。

回去的時候鳳沅上了車,容屾忽然想起了什麽讓她等他一會兒就下去了。

鳳沅也不知道他幹什麽去了,那就等呗。結果就出事了,馬車被人動了手腳,馬失控了。

車夫被甩了下去,鳳沅渾身僵硬,那種感覺又來了,她有感知,卻動不了,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馬拉着車裏的她沖到懸崖,一去不回頭。

……

素白的雙手揉了揉額頭,床上躺着的人睜開了眼睛,發愣的看着頭上的帷帳,這是哪裏?

她又是誰?

“夫人,小姐醒了。”

“歡兒,歡兒。柳大夫,我女兒怎麽了?”

有人搭上了她的脈搏。

然後一個聲音響起,“聶夫人放心,女郎的身體并無大礙。說來也奇,從那麽高的地方摔下去,居然一點事都沒有。”

有人握住了她的手,“歡兒,你怎的這麽傻?娘知道你擔心你哥哥,可你也不能這麽想不開啊。”

“你……是誰?”

婦人愣了一下,淚水還在眼眶裏,這下都流了出來,“歡兒,我,我是你娘啊?你不記得娘了?柳大夫,這,這是怎麽回事?”

柳大夫又仔細查看了一下,最後斷定這位聶家女郎是磕壞了腦袋。

他剛才還說啥事沒有呢?這就打臉了。不過跟缺胳膊少腿比,磕壞腦子都是好的了,畢竟那麽高的地方跳下來……柳大夫搖搖頭,聶家女郎也是傻啊!

只是聶将軍一家……他雖然出不了多少力,可是能幫就幫。

失憶這事大夫不好治,聶夫人也不能強求人家,最後也只得送走柳大夫。

聶夫人抱着床上的人哭,哭完了又給她講她的身份,她叫聶清歡,是聶家的女郎。

她的父親是本朝赫赫有名的大将軍聶成鋒,用兵如神,打了不少勝仗,可是這一次,這個赫赫有名的戰神被人在營帳中搜出了與鮮于王的密信,信中寫明聶成鋒對當今皇帝早已不滿,聯合鮮于王準備謀權篡位,還在信中言明只要拿下大晉江山,聶成鋒願将六座城池拱手相送。

事情敗露後,鮮于王違反諾言,将聶成鋒和他的兩個兒子逼死在鹿山下。

這個晉朝的不敗戰神敗了,他的失敗也陪上了他的命,還不止,七萬聶家軍死傷大半,就是聶家三個兒子也只活下來一個聶三郎。

而聶清歡的失憶也是因為這個三哥哥。

聶家被捧的太高,即使他們自己不認,可別人認,不敗戰神敗了,連失三座城池,那是什麽?那是恥辱。

所以聶家人是有罪的,聶三郎甚至連父兄的屍首都沒有找到。

在入城前聶三郎就被禁軍壓入大牢,那些看熱鬧的百姓差點拿臭雞蛋把他砸死。

因為死的人當中有不少是那些百姓的家人,他們在有心人的推動下把所有的責任算在了聶家頭上。

那個曾經的不敗戰神,用生命守護了他的國家,卻換來人們這樣的對待,他唯一活下來的兒子,他的妻子,他的女兒遭受着他曾經守護過的人的唾罵和侮辱。

聶夫人是堅強的,她還有女兒,她得撐下去,她還有一個兒子還在牢裏等着她去救。好在還是有人記得聶家,還有人的心是清醒的。

稍微說上那麽一兩句,聶家暫時安靜了,只是卻被禁軍圍住了,圍在了這個院子裏。

聶清歡是将門之女,自然不甘心家中受此侮辱,便偷偷逃了出去,想求曾經的朋友幫忙,可是最後得到的是什麽?

聶清歡又揉了揉眉心,她耳邊好像充斥着那些人的聲音,他們的語氣是那麽的輕蔑,他們說,“四娘,不是我們不幫你,你的父親是罪人,幫了你,我們家也會倒黴的。”

“四娘,真是不好意思啊,我,我阿娘說了,你們家是罪臣,不能跟你來往了。”

“四娘,……”

“四娘,……”

“四娘,我們解除婚約吧,其實我早就喜歡上別人了,只是礙于你的父親,如今也是解脫了,四娘,如今你們家都是罪人,求你不要連累我。”

聶清歡猛的一下睜開眼睛,嘴角有嘲諷的笑,罪人?就因為吃了一場敗仗,所以就成了罪人。

聶家從來都沒有認過什麽戰神,是他們把聶家想的太美好,所以接受不了這樣的失敗。可是她的父親并兩位兄長已經用生命來償還這樣的失敗了,難道那些人真的要逼死他們嗎?

一瞬間,聶清歡迷茫了,她剛才在想什麽?這些都是屬于她的記憶,可是,明明不是這樣的,這不是她的記憶,可是不是她的記憶,那又是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