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版不行, 拿去重寫。”
“你眼睛長沒長?公司資金分配預算直接多了個零?多的那個你給我是嗎?”
“為什麽不分析風險與對策?你這麽厲害,公司在你手下只會扶搖直上是吧?”
劈頭蓋臉的斥責伴随着一份被撕成兩半的招股說明書甩到陸星澤面前,裴嶺一眼都沒看他:“拿去重寫, 改到我滿意為止。”
陸星澤置若罔聞,一手重重拍在老板桌上, 冷冷地看他:“你他媽把我手機放哪去了?”
今天是多麽重要的日子,他一早就做好了準備, 只等今天工作結束後約杜知桃出來給她一個驚喜,卻沒想到他中途去休息區泡了杯咖啡,回來後就發現自己放在桌上的手機不見了。
和他一個辦公區的同事無一例外否認見到有人拿走他的手機,陸星澤也不是傻子, 一下子就懷疑到了裴嶺身上。
“想要手機?”裴嶺欣賞着自己這個親生兒子與自己作對的模樣,并不着急, 報以同樣的冷笑, “你要知道,以你現在的表現和做出來的東西, 很難有與我談判的資格。”
“我已經跟人事請過假了,人事已經他媽的批準了!”
陸星澤按在桌子上的手一點點攥緊,他眼底猩紅聚起, 像是一頭被激怒的獵豹, 渾身上下散發着狂躁的怒火,“合約上寫的清清楚楚你不能幹涉我的私人生活,你現在是什麽意思?想反悔?”
望着他一改之前冷靜的模樣, 變得失控與情緒化,裴嶺嘆息一聲, 手指敲了敲桌面, 下一刻語氣驟然淩厲:“你看看你現在像什麽樣子!這就是我教你的東西嗎?難道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動的什麽腦筋?不知道今天是什麽日子?”
陸星澤眼神一黯。
“情人節, 為個女人,你工作做的一塌糊塗不說,還公然跑到我辦公室來挑釁我。”裴嶺冷笑,“陸星澤,你可真是好樣的,令我刮目相看。”
陸星澤咬緊牙,死死盯着他,眼角通紅。
“看着我做什麽?”裴嶺冷聲斥責,“你想要拿回手機的辦法只有一個,那就是在今天結束前把一份完美的招股說明書拿到我面前。如果你還有點腦子,現在就應該回你的辦公室工作。”
陸星澤似乎真的聽進去了,一聲不吭地轉身出去,只不過關門的時候把門甩得震天響。
裴嶺哼了一聲。他深谙見好就收的道理,畢竟他這兒子的性格在這方面可和他這個生父一模一樣,一旦逼急了,即使和人魚死網破也在所不惜。但是這不是裴嶺要的。
他想要的很簡單,不過是手中利益最大化而已,因此他一直在找陸星澤的弱點,以此更好地操縱他為自己所用。今天的事原本只是一個小小的試探,卻沒想到被他誤打誤撞試出了陸星澤最關心的事情。
想到這裏,裴嶺愈發覺得可笑。
沒想到竟是為了一個女人。
……
陸星澤最終沒在十二點前完成那份說明書。
短短四個小時,他重寫了八份說明書,每一份都比上一份更好更完善。其他員工早就陸陸續續走光了,空蕩蕩的辦公室只剩他一人。
裴嶺沒走,他有的是耐心陪陸星澤耗下去,即使陸星澤交上來的這一份說明書對初學者來說已經無限接近完美,他仍然可以從中挑出錯處,把對方罵的狗血噴頭。
陸星澤也懶得與他争辯,裴嶺一說哪裏不行,他直接把那份丢進垃圾桶,扭頭就走,馬不停蹄地投身于下一份說明書。
23:57,他遞上第八份說明書。
有了前面七份的錯誤作為經驗,這份說明書落在專業人士的眼裏也趨于完美,即使裴嶺想要雞蛋裏挑骨頭也是有心無力。
青年面無表情地站在辦公桌前,雖然一句話沒說,但裴嶺能看出對方眼中的焦灼。前幾份文件都是草草掃過,到了這一份時他卻故意慢下速度,慢條斯理地翻過一頁,一行一行地看下去,時不時停頓幾秒,似乎在品鑒陸星澤精準的用詞。
時針分針交替,時間輕而易舉躍過十二點,迎來了第二天。
裴嶺随意掃了眼腕表,嗯,甚至還超了五分鐘,微笑着将文件和一只手機推到他面前:“通過了。”
如此輕飄飄的三個字輕而易舉地掩蓋了陸星澤為這份文件所付出的難以計數的心血,但後者卻壓根不在意這一切。他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似的一把抓起手機,沒發覺自己的手在不受控制地顫抖,他點開聊天軟件,希望看到置頂邊上的紅點。
然而,什麽也沒有。
幹幹淨淨,一整天,一條消息也沒有。
陸星澤腦中一片空白。
有那麽一瞬,他感覺自己像是被劈成了兩半,一半的自己在安慰他:她只是實習太忙了,忙到沒時間聯系你,這沒什麽;另一半的自己則無情道:她徹底忘記了你,忘記了今天是什麽日子,也有可能是壓根不在意。
窒息感如潮水淹沒了他。陸星澤茫然地想,是不是他做錯了,是不是從一開始他就應該堅持讓她留在自己身邊,寸步不離地跟緊她,才會避免這樣的結局。
裴嶺觀察着他的反應,雙手交握抵在下巴處,淡笑:“得到你想要的結果了嗎?”
陸星澤猛地擡頭,像是從短暫的臆想中一下回到了現實。他大步向裴嶺走來,在對方驚訝的目光中,抓起那份自己辛辛苦苦寫了四個小時,廢了七版舊稿的說明書撕成了碎片。
手心松開,碎紙如雪花紛紛飄落,陸星澤冷漠道:“扯平了。”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裴嶺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知道這句話的意思遠非報複他這麽簡單,陸星澤真正想要表達的是,無論他之後想幹什麽,他都奉陪到底。
沉默半晌,裴嶺打了個電話。
“池珮玉,去查查陸星澤身邊的那個女生。”
……
另一邊。
杜知桃切了一份漂亮的果盤出來,應裘師炀的要求,西瓜是用愛心形狀的小勺子挖的,芒果切成了方便入口的小塊,就連草莓也對半切成了兩半,在木質的果盤上擺的整齊優美。
裘小少爺皺着眉,不知是滿意還是湊合,挑挑揀揀地吃了幾塊,吃完後把叉子朝杜知桃一指,不高興地說:“西瓜不夠甜,芒果太酸了,草莓也是,你買的是放了多久的?都不新鮮了。”
他挑三揀四的模樣看着分外欠揍,杜知桃倒也不生氣,一部分原因是對方是裘時煜的弟弟,還有一部分原因是對方傲嬌的小表情令杜知桃莫名幻視她家以前養的那只貍花貓。
此貓性格高傲,被人摸舒服了也不斷從喉嚨裏發出威脅式的“喵喵”聲,但當手離開了它又用爪子扒着人家不讓人走,可以說是傲嬌界的典範,又可愛又好笑。
杜知桃實在對裘師炀生氣不起來,即使裘師炀刁難她,各種找茬,她也是一副笑眯眯的樣子,毫無怨言地把事情做好了。
但當裘師炀見到她完美完成了自己的要求後,溫聲詢問自己還滿不滿意時,不知為何,他反而更生氣了。
他從沒見過杜知桃這樣的人。他身邊所有的人忌憚于他的家世,不是躲着就是捧着,躲着他的識趣點的,和他形同陌路,誰也不搭理誰,不識趣的,背後嘴賤的,就成了他的仇人,見面必定撕起來。捧着他的人,多是狐朋狗友那一挂,爛泥扶不上牆,明面上事事都迎合他順承他,但裘師炀知道自己脾氣不好,當他不爽快耍脾氣的時候,那幫自稱仗義的朋友,眼裏的厭惡可都要化成實質了。
但杜知桃這人實在是稀奇。他分明毫不掩飾地向她釋放自己最大的惡意,她卻仍順着他,任他揉圓搓扁,也看不出來生氣,反倒像是真挺樂意做他說的事的,面上眼裏都是溫和的笑意。
意識到這一點的裘師炀渾身別扭。他甚至産生一種惡劣的想法與沖動,想要惹怒她,看到她發火究竟是什麽樣的。
傍晚的時候裘時煜下班回家,因為昨天杜知桃喝醉,他給她破例放了一天的假,讓她好好休息,杜知桃就順勢在別墅裏待了一天。
喝完最後一口湯,裘時煜沒急着離席,而是望向還在咀嚼食物的杜知桃,詢問:“在這裏住的怎麽樣?”
一邊沉默吃飯的裘師炀立刻支起耳朵偷聽他們對話。
“嗯?挺好的哇。”杜知桃咽下食物說,“我昨天睡得很好——床特別軟。”
裘時煜看了她一會兒,道:“這裏離公司很近,提供早晚餐,你去上班也方便,早上還可以多睡一會兒,跟我坐一輛車就行,不用趕地鐵或者公交,你覺得怎麽樣?”
杜知桃睜大眼睛,這才聽懂裘時煜的弦外之音。她“啊”了一聲:“這是不是有點太麻煩了?”
“沒有什麽麻煩不麻煩的。”裘時煜道,“我待會兒把別墅鑰匙給你,門口的指紋鎖你也錄一份,東西都全的,你還有什麽想要的跟文嫂說一聲就行。”
文嫂就是負責別墅三餐和衛生的保姆。
杜知桃還沒來得及答應就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雖然有點懵,但仔細一想裘時煜說的挺有道理,她就答應下來。
實在不行給點租金意思一下,雖然裘時煜可能看不上她那點錢,但多少也是心意。
坐在一旁,從頭聽到尾的裘師炀眉頭鎖緊,怎麽聽怎麽感覺不對勁。
裘時煜反常的主動暫且不說,為什麽這個女人在同意住在他們家時這麽猶豫?還“太麻煩了”什麽的,兩個人看起來似乎不太熟。
難道是他理解錯了,她壓根就不是他嫂子?
作者有話說:
俗話說好吃不過餃子,好玩不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