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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春宇想着上網搜搜看能不能搜到複讀班的招生電話。一打開浏覽器，在新聞欄目看到了很醒目的标題，“海城五中高顏值理科狀元”。縮略圖雖然模糊，也能看出是段煜的模樣。

蘇春宇點進去查看，是段煜接受采訪的新聞圖，意氣風發，自信又從容。

原來他考了710分，唯一上700分的考生，各科都将近滿分，确實優秀。蘇春宇再反觀自己，除了英語，其他都不及格，就連語文都只考了80多分，怕不是作文寫偏題了。

這麽難的題，完全不會受影響的狠人，她佩服，但也意識到兩人真的不會是一路人。

蘇春宇退出新聞頁面，搜索了幾個海城市普通高中複讀班的招生電話一一咨詢，發現學費不便宜，特別是像她這種成績差的，沒有任何優惠，一般需要額外交六七千的補課費。

她算了算自己的存款，複讀一年是夠的，但是如果奶奶中間要去醫院做檢查的話，這點錢就不夠用，除非蘇齊民繼續每個月給她打錢。

想到這裏，蘇春宇醒悟過來，為什麽不讓蘇齊民繼續打錢呢？她現在這樣都是拜他所賜。于是她撥通蘇齊民的電話。

蘇齊民接起電話來以為是蘇春宇給他報喜的，語氣還挺高興，“怎麽樣？考得不錯吧，等我回去帶你回老家擺酒席去。”

蘇春宇在電話這頭翻白眼，“不錯個屁！你知不知道因為你有犯罪記錄很影響我，報不上師範。”

蘇齊民愣住，“跟我有什麽關系？”

蘇春宇：“直系親屬有犯罪記錄，政審過不了。”

“**”蘇齊民怒罵了一聲，“怎麽還搞連坐，那你報別的學校不行嗎？”

蘇春宇：“不行，我要複讀一年，所以你每個月還得繼續給我打2000塊，這是你的責任，也是你欠我的。”

蘇齊民還能說什麽，只能答應下來，确實是他欠下的女兒債。工地活是真不想幹，本來以為快結束了，回海城随便幹點什麽輕松活，反正上大學有助學貸款，蘇春宇在課餘時間也能打工賺生活費，他可以不用管了。

助學貸款是工地工友跟他說的，蘇齊民本來不知道。

提到老家，蘇春宇就想着，會不會老家的高中複讀班會便宜一點，一個三線城市的小縣城。

她上網搜了搜，沒找到老家高中複讀班的招生電話，只好去求助奶奶，看有沒有熟人知道的。

奶奶滑了滑手機通訊錄，也不知道問誰，老家的親戚也沒幾個讀書人，怎麽會知道這些。

蘇春宇想着也是，但又不想放棄，她知道有個家族群，她沒進群，但是奶奶是在的，便拿上奶奶手機，學着奶奶的語氣發了一條微信，【各位家人晚上好，今孫女出高考成績，不是很理想，考慮複讀，不知哪位家人有靖縣高中複讀班的老師電話？】

群裏很快有了幾個人回複，都說不清楚。

過了一會兒，有一個備注大伯哥的人發來一串號碼，說是靖縣高中的電話，但是複讀班的不清楚。

這個電話其實蘇春宇上網也能找到，就是不知道人家管不管複讀班的事兒，不太好意思打。

到這會兒也是沒辦法了，只能打。現在晚了，估摸着學校的上班時間，蘇春宇打算明天早上8點打。

而另一邊，作為理科狀元的段煜有很多“應酬”，各種媒體的采訪，學校領導談話，明天還要給新高三的尖子生開一個座談會，行程都排滿了，這甚至已經是拒絕了一些活動的情況下。但後天晚上他必須留出來，因為他要去找塗玥，他同學已經給他發了聚會的時間和地點。

蘇春宇是準時早上8點打的電話，接電話的似乎是教務部的老師，在蘇春宇說了來電目的後，對方的語氣變得很着急。

“同學，你這咨詢得晚了呀，我們這裏的複讀班應該快滿額了，昨天出成績後就有很多人來現場報名了。”

蘇春宇聽完也急了，“收費是怎麽樣的呢？”

老師：“這個我不是太清楚，我不是負責招生的老師，但我們這兒收費都不太貴，只要過了本科線，基本就是正常繳費再加一兩千。”

聽到這裏，蘇春宇也差不多能了解這個複讀班的水平，她的成績在海城的高中上複讀班要貴五六千。

蘇春宇本來也沒有說複讀之後要考特別好的學校的志向，普通一本就行。所以她只要有個學習的環境就可以，最終還是決定報名，“老師，您能幫我留個名額嗎？”

老師：“這個恐怕不行，我們只接受現場報名，你現在過來說不定還有名額。”

挂了電話，蘇春宇馬上買回老家的高鐵票，背上書包就沖，也不省錢了，打車去的高鐵站。

海城到靖縣的高鐵一個多小時，蘇春宇到靖縣高中的時候才11點，詢問門口保安後，蘇春宇找到複讀班招生組老師的辦公室，裏面已經有幾個同學在咨詢，還有家長陪同。

蘇春宇一個人，有點不那麽自在，但也鼓足勇氣過去問老師，“老師您好，我想咨詢一下理科複讀班的事。”

招生老師很熱情，給她介紹了複讀班的師資、收費等情況。她這個成績的收費是正常繳費加一千，蘇春宇很能接受，當場報名了。

理科複讀班招收100名學生，她是第96位報名的，再來晚一點，這名額就要沒有了。

這裏的複讀班開學早，再過一個星期就開課，而且之後也是沒有周末的，只有星期天半天和月假，每個月兩天，跟海城的高中很不一樣。

其實這樣也好，反正她也沒有地方住，能一直住在學校是最好的。

回海城的高鐵上，蘇春宇在想奶奶怎麽辦，一個人在海城她不放心，怕奶奶又不顧身體偷偷出去工作，但是跟她一起去靖縣的話，還得搬家，重新找房子住，也不是那麽容易的，離開學就剩一個星期了。

到家後，蘇春宇才跟奶奶說今天早上急匆匆出門是去靖縣高中報名了，也已經報上了，下周就得去上學。

蘇春宇靠着奶奶在沙發坐下，“奶奶，我去靖縣高中複讀的話，你要跟我去嗎？還是你自己在海城？”

奶奶聽到這個消息好像并不突然，像在預料之中一樣，拉過蘇春宇的手握着，“奶奶跟你回去複讀，我年紀也大了，該回去了，都說人老了要葉落歸根。本來我也打算等你上了大學就回去的。”

“呸呸呸，”蘇春宇輕拍一下奶奶的手背，“聽着怎麽那麽不吉利。”

她想了一會兒繼續說道：“那我們就得盡快搬家，早點回去安頓好，這樣我也放心去上學。”

奶奶看了一圈這個租了十幾年的老房子，兩房一廳一廚一衛，蘇齊民每次回來都得睡客廳，東西倒也沒那麽多，“明天收拾，盡量後天回，你也回去适應适應靖縣的生活。”

蘇春宇：“我沒什麽不适應的，應該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學校。主要是得先租到房子才能回去，不然回去住哪？”

奶奶：“你大伯哥家，他們家空房子多，也出租。”

老家的親戚多，蘇春宇并不是很能分清，這個大伯哥倒是有點印象，以前回老家過年也是住他們家，5層的自建房，兒子已經在外自立門戶了，确實空房子多。但是她總覺得老家的親戚不太喜歡她和奶奶。

“我們還是去外面租一間吧，自在些。”

奶奶卻說：“不用，花那冤枉錢幹什麽，外面哪有你大伯哥家優惠，還能有個照應。”

确實也是，她去上學住校了，奶奶自己一個人确實很危險，萬一血壓突然又高了，不能沒人發現。

“那好吧，你跟大伯哥說一下，我們回去租他們家房子住。”

奔波了一天，蘇春宇有些累，趕緊去洗澡躺床，明天還要收拾東西。從浴室出來查看手機，發現夏令營的工作群發了消息，她才猛地想起自己還有一份兼職，明天是新的入營時間。

她居然給忘了，沒提前跟老板說她沒時間繼續上班。那時已經快晚上十點，蘇春宇還是趕緊給老板發去信息：【老板，不好意思，我高考出成績後考慮複讀，明天無法入營，沒有提前說，我真的非常抱歉。】

發完後，蘇春宇緊張得啃手指，打工多年，還是第一次做這麽沒有職業道德的事。

果然，老板直接打來了電話，蘇春宇緩了5秒才敢接，“喂，老板。”

對面被氣得語速非常快，“蘇春宇，明天早上10點入營，你現在讓我去哪裏找個人替你，你說。”

蘇春宇：“我是真的有急事給忘了提前跟您說，我也特別不好意思。這樣，我負責幫您找到明天能準時入營的人行不行？”

老板也無奈：“行，找不到你上次的工資就別要了。”

蘇春宇狗腿地回答：“好嘞老板。”

挂了電話，蘇春宇找到前段時間為了找暑假工加的兼職群，往裏面發了招聘信息，不一會兒就有人來加她了。

夏令營生活老師雖然辛苦、工作時間長，但是比其他兼職都賺錢，一天150塊。

急着找到可以接替的人，但蘇春宇也跟人家說明了這份工作不好的地方，免得後面發現工作內容貨不對版，找她麻煩。

聊了好幾個，才終于有人真的願意接替這個工作，蘇春宇把老板微信推給她，讓她加上。

随後也跟老板那邊說了情況，順便讨工資。

半小時後老板才給她發來，還扣了200違約金，蘇春宇心疼死了。

解決這件事後，蘇春宇才舒坦地四仰八叉躺在床上，這兩天真是過得跟打仗一樣，精神高度緊張。

她看了一圈自己的小房間，發現也沒什麽可收拾的，不過是一些衣服一些書，其他雜物沒有帶走的必要。

還記得六歲時一家三口來到海城，蘇齊民一下了車就去找朋友喝酒，只有奶奶帶着她到處找房子，她走累了奶奶還背着她走。

雖說這個租房破舊不堪，鄰居的素質參差不齊，但是住了十幾年，總歸有感情的。蘇春宇望向床頭，那裏的泛黃的牆上還有她用水彩筆畫的塗鴉。

還有那張便利貼。蘇春宇起身把它撕掉丢進垃圾桶裏。

第二天一早，蘇春宇還沒醒，就聽到了乒乒乓乓的聲音，起來查看才發現，奶奶已經在收拾客廳了。

洗漱過後，她也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除了能用上的複習資料，其他舊書她打算全部當廢紙賣了。

收拾到書架最頂層的時候，蘇春宇拿下那本厚詞典，翻開看看，帶着吧，詞典是無辜的。

賣的賣，丢的丢，蘇春宇和奶奶累了一天終于收拾完畢，除了晚上要睡的床鋪，其餘東西都放在客廳裏，堆成一座小山。

蘇春宇預訂了明天一早的搬家公司的車，所以她讓奶奶早點睡，自己也早早躺在床上。

明天就要離開了，她還沒跟塗玥說。好好見面再告個別是沒時間了，她也怕塗玥怪她，所以只好用文字的形式告別。

【塗玥，我明天就離開海城了，回老家的高中複讀。這兩天都在辦這個事，所以沒有時間當面找你說，對不起。我打算再給自己一年時間，等我考得好成績了，去你的大學找你玩。】

塗玥那會兒剛到小學聚會的戶外燒烤店，屁股還沒坐熱，她就收到了蘇春宇的離別消息。她起身走到一個安靜點的地方，給蘇春宇打了視頻電話。

兩人還沒說幾句就都哭了，塗玥雖然怪蘇春宇做決定沒提前跟她說，但也能理解，“那你也別一年都斷聯啊，有什麽事都可以跟我說。”

蘇春宇的淚已經落到了枕頭上，濕了一片，“會的，我就只有你這一個朋友了。”

塗玥：“你明天幾點？我去送你。”

蘇春宇：“別，你來了我更舍不得走。”

兩人挂電話的時候依依不舍的，蘇春宇邊哭邊笑說：“哎呀，咱們都不許哭了，又不是以後都見不到了。”

塗玥笑噴，“就是，我們在這兒矯情什麽呢！”

塗玥挂了電話，又在外面晾了一會兒眼睛才回到聚會，很奇怪，怎麽有個人堆，她印象中今天沒什麽風雲人物，就是些普通的高中畢業生。

她過去瞄一眼，才發現被圍在中間的人是段煜，有人在跟他合照，說是蹭一下理科狀元的熱度。因為段煜已經以高顏值狀元的詞條上過一次熱搜了。

塗玥直接問出來，“段煜你怎麽在這兒？”

找的人終于出現，段煜婉拒接下來要跟他合照的人的請求，走出人堆，指了指身邊的同學，“我沒什麽事兒幹，他說組織了個聚會，我就來熱鬧熱鬧。”

同學：？學霸的追人方式好炸裂，明明是特意要來的。

塗玥覺得不可思議，同時濾鏡稀碎，段煜怎麽可能會是那種無聊到出來聚會的人，以前在學校是不咋理人的高冷男神，怎麽畢業了突然接地氣了？

塗玥半信半疑道：“這樣啊，那一起玩吧！”

段煜聽了這話順勢在她旁邊的折疊椅坐下。他們要打麻将，段煜沒什麽心思打，便在旁邊看塗玥打。

打了一局之後，他才終于憋不住問：“塗玥，你知道蘇春宇換號碼和注銷微信了吧？”

塗玥點頭，“知道，我現在也聯系不上她。”

因為好姐妹說過不能跟任何人透露關于她的消息，所以塗玥守口如瓶，即使是帥哥也不例外。

段煜覺得心髒像是被什麽扯了一下，“她怎麽會連你都不聯系了？”

塗玥嘆氣，“就是說啊，我也很氣。”

段煜：“那你沒去她家找她？”

新的一局麻将已經開始，塗玥随口回答：“去過，搬家了。”

段煜難以置信地問：“搬家了？”

塗玥點頭，心思已經全部放在麻将上。

看來蘇春宇是鐵了心要跟所有人斷聯，換號搬家，開始全新的生活。

段煜靠坐在折疊椅上，擡頭看着星空，明明還在同一片天空下，怎麽就是遇不到了。

加上塗玥的微信後，段煜沒再繼續留在聚會上的必要。這裏離海邊不遠，他走過去散散心，曾經他想過畢業後要帶她來海邊，正式說一次喜歡她，連要買什麽表白禮物都想好了。

夜晚的海很黑，只有遠處沙灘邊上的店鋪透出來的一點光，靜谧又讓人着迷，星星月亮也很溫柔。只是，他的心和海水一樣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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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9點，搬家公司裝車完畢，蘇春宇最後再看一眼舊房子，拍下幾張照片，下樓上車。極力忍着心裏的苦澀和不舍，可司機啓動車子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哭了出來。

她把臉朝向車窗外，看着熟悉的街景一點點後移。對她來說，海城才是故鄉。

街景慢慢從熟悉到陌生，再到上了高速，蘇春宇揮揮手，再見海城。

再見，6-18歲的蘇春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