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 趙鵬

我叫趙鵬,是原磚窯廠保安趙天的兒子。從小我就叛逆不愛學習,所以在別的孩子在學校裏學習的時候,我就已經跟着海叔走南闖北了。

海叔是我爸趙天的胞弟。

但我爸長得顯老,沒海叔那麽年輕。

我跟随海叔去外面闖蕩的時候,我爸趙天在磚窯廠上班。

其實,他因為我不想上學,打過我很多次,我也會在他打我時候詛咒他不得好死。

結果他就真的不得好死。

就連死後,也要被人分屍。

一場意外,我遇到了秦柯。從他那裏知道了我爸死亡的真相,以及屍體有可能的下落。

秦柯身子不好,經常要喝藥。

雖然他對我爸的死,一直抱有愧疚。但我面對他,依舊沒法釋懷。明明他是目擊者,明明只要他站出來作證,兇手一定會懲治于法。

可他偏偏……沒有。

我罵他懦夫,他沒有反駁。

他成天把自己關在小房間裏,開門不是問我要吃的,就是要紙和筆。

一連好多天都是如此。

直到有一天,他告訴我說,他想見單純芳一面。

我雖然驚訝,但也未能讓他如願。

我代替他前往虞城,在那裏,邂逅了我這一生都沒法忘卻的女人單純芳。她長得很美,是那種知性溫柔的美,我不可救藥地愛上了她。

哪怕那個時候她并不知道我是誰。

回來之後,我将單純芳的現狀告訴秦柯。原本已經死氣沉沉的人,忽然有了鬥志。

我覺得有些意外。

但秦柯卻告訴我說,他準備好了。他不想在沉淪下去,他想好好活着。

他一邊養傷,一邊告訴我,他和單純芳的過去和點滴。

在他講的那些故事裏,我窺見了單純芳的一些特點,更加對她喜歡不已。

金秋九月,秦柯傷勢好轉了很多,人也逐漸有了生機和活力。

再不是之前那副病恹恹的尊容。

一天,他告訴我,說想去狀元河邊走走,我想了想,就帶他出去。

我們在河邊聊天,聊當年學校裏發生的事情,聊他和單純芳之間的事,聊他們和洛春陽之間的事,聊磚窯廠,聊過去幾十年裏磚窯廠周圍死的人以及傳說。

每次說到令我激動萬分的時候,我總是忍不住看向他。

他這樣完美的人,在我看來,一但去見了單純芳,就會越來越好。

和最初相比,他肉眼可見地明亮起來。整個人也開始閃閃發光,他的一言一行,他的故事,以及他對未來的憧憬,包括對單純芳的愛慕,都令我為之動容。

所以在他告訴我,他準備去見單純芳的時候,我腦海中冒出了一個想法——攔住他!

鬼使神差的,我抓起旁邊的一塊東西朝着他的頭砸去。

等反應過來的時候,他人已經倒在我面前。

我驚慌失措,害怕和恐懼瞬生。

看着他頭上的傷口,我的世界只剩一片血紅色。

海叔來找我回家,發現了地上躺着一動不動的秦柯。

他追問我怎麽回事?

我哆哆嗦嗦告訴他,是我失手殺了人,我不是故意的。

海叔看着我,半晌沒說話。

後來他對我說,既然動了手,就幹脆把事情做絕。

于是,他讓我又沖着秦柯的後腦砸了幾次。直到确認秦柯再無生還的可能後,就處理好現場,和我一起将秦柯的屍體抛進狀元河。

做完這一切後,我們回去。

因為殺了人,我害怕。所以我們搬走了。離開之前,我們去見了當年處理我爸案子的張警官妻子,見到了他們一家的全家福。

得知了張進警官在失蹤之前,還一直調查我爸那件案子後,我便沒有多說什麽。

因為我知道,他不是失蹤了,而是死了。

畢竟,一個人這麽久沒有消息,只有一個結果——那就是死了。

張進警官死了。

死的悄無聲息。

死在了我們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時候。

離開福音縣,離開虞城,我和海叔陰差陽錯,救了被拐進傳銷組織的念念。

她本名叫張念念,是張進警官的小女兒,張衛警官的妹妹。

在外打工幾年,我攢下了不少錢,也偷偷去看過單純芳和洛春陽一家。但我一個人,人小式微,起不了什麽作用。

我不想步秦柯的後塵,所以私下去找了單純芳,告訴她我的身份和來意。

她一開始不信我,以為我是騙子,還趕走了我。

但我沒有就此放棄。

我暗中跟蹤了她幾個月,這才發現她記憶有問題。

我開始調查這件事情。

歷時三個月,終于找到了一家傅言卿催眠理療店。

單純芳被人催眠了,她不是不記得秦柯,而是已經把洛春陽認作了秦柯。

并且,洛春陽的父母也頂替了秦柯父母的身份。

我不知道他們是如何做到頂替他人身份的,但很顯然,能做到這種地步的,肯定不是他們一家人能辦到的。

于是,我又繼續暗中調查,後來發現了廠長一大家子。

廠長和他們發生了矛盾,具體是什麽,我不得知。只是後來我回到福音縣的那幾年,陸續傳來廠長一大家子的死訊。

這讓我意識到洛春陽父母的可怕之處。所以我買下了了廠長兄弟的飯館,打算繼續蟄伏在這福音縣。

遠離虞城市內。

在此期間,我發現有次在福音縣地界,遇到了獨自開車的單純芳。

于是,我好奇上前和她打招呼。

可她依舊對我冷漠如初。

無奈之下,我告訴她,你丈夫一家都是殺人兇手,他不是秦柯,秦柯已經被他們給害死了。

她當然不信,給了我一巴掌,然後開車離開。

我不會放過這次見面的機會,所以她前腳剛走,我就開車在後面追。

意外發生了。

大霧天氣,車子連環撞尾,她受了傷,我送她去醫院。

不久後她主動來找我,說是合作。

我答應了她。

但我有個條件,就是從那一刻開始,我就是秦柯。

她點頭同意,臨走之前對我說,那你可以努力了,別被洛春陽比下去了。

我心驚膽寒,她恢複了記憶!

此後幾年,我憑借着秦柯留下的信件和與秦柯生前短暫的相處,努力把自己活成他的模樣。

一直靜待單純芳的通知。

因為這是一個漫長而又痛苦的計劃。

單純芳車禍後,洛春陽一家對她不放心,又帶着她去做了一次催眠。

等我再見她時,她已經不認識我了。

而我也被洛春陽父母發現了,他們派人來殺我。

計劃暫時擱置,我得逃命活下去。沒辦法,我又一次離開。等風聲過去後,我才回來。

直到我遇到了明遠。

他的出現,打破了我一直被動的局面。

于是,我開始主動出擊,讓明遠去找洛春陽的兒子,吸引秦子裴的視線。

而他也沒有辜負我,很快便讓秦子裴上鈎。

青春期的孩子特別容易哄騙,所以我三言兩語就輕松拿捏了他。

他被我說動,以為自己是我和單純芳的兒子。

我騙他說,要不要配合我們演一出戲,這樣一來,他就會知道自己的生身父母是誰。

結果令我很意外,那小子居然很配合。

果然,秦子裴失蹤後,洛春陽就開始坐不住了。

魚兒咬鈎,接下來的計劃順利進行。

而單純芳,也在此期間恢複了記憶。

當年的雨夜磚窯廠殺人案終于告破,受害者屍骨也被找到了。

而我與她,也走到了盡頭。

狀元河打撈上來的屍骨,暴露了當年不為人知的故事。

警方将結果告訴了她。

出乎我的意料外,單純芳沒有任何表情轉變。

我自首以後,張衛警官去過看守所看我,我向他打聽單純芳的消息,問他可不可以讓我見見單純芳,我很想她。

可張衛警官說,她不想見我。

也對,我殺死了她最愛的人,她不肯見我才對。

或者說,她應該恨我才對。

我這樣卑劣的人,是不配得到她的原諒。

秦柯,他死了這麽多年,我還是比不上他。

他活着的時候,單純芳喜歡他。

他死了,單純芳依舊喜歡他。

而我始終,從未踏進過她的心間。

此後人生漫漫,我将在獄中帶着煎熬與愧疚度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