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真相(3)
夜裏,雨勢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單純芳回到了之前的大排檔休息。
與她一起的,還有秦柯。
重新走在過道上,看着牆壁上的那些畫,單純芳忽然停下腳步,她盯着牆上其中一副畫。
那畫是用鉛筆素描的,白底黑色,再無其他顏色點綴。可她還是從那些稍顯稚嫩的筆觸中,窺探出一絲作畫人對生命的渴望。
——丁達爾效應。
福音縣是個多雨的地方,很少出現這種現象。所以在上學的時候,單純芳也是僅有一次機會看到。
那是高考報名前,秦柯發現的,也是秦柯唯一一次逃課,帶她去狀元河邊看到的。
他們背對背靠着坐在河邊。
她望着天邊傾瀉而下的虹光,在他的字字句句聲中,醉心于那場美輪美奂的“約會”。
“這畫我可以拿走嗎?”
她問。
前面走的秦柯停下腳步回頭,他看了一眼那幅畫,又瞧着單純芳好一會兒,舒然一笑,然後擡手,将牆壁上的那幅畫取下來交給她。
“自然可以,只要是你喜歡的,我都可以給你。”
拿過畫,單純芳頭也不回地繼續朝前走。
身後的人快步追上,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等等!”
“你應該知道,就算你和洛春陽一樣努力學他,可終究不是他。”單純芳看着他一臉平靜道,“趙鵬,我們只是合作關系,我勸你最好別有其他想法。”
“趙鵬……哈哈哈哈哈!”
男人大笑起來,一手指着單純芳,眼中閃過一抹哀傷:“我以為你早就忘了這個名字……”
“我不會忘的。”單純芳說,“就像他永遠活在我的心裏一樣。”
趙鵬看向她。
單純芳那雙眼眸裏,沒有任何波瀾,沉寂地像一潭死水一樣。
“你今晚好好休息吧,等明天洛春陽父母來了,你會得到你想要的答案。只是到時候,希望你不會後悔。”趙鵬說。
“後悔嗎?”單純芳喃喃了一句。
她低頭看着手裏的畫,撫摸着上面的名字。
sun——就像這副畫一樣的名字,充滿了希望和溫暖。
“可這世上沒有後悔藥……所以,我不後悔。”單純芳說依戀的目光從畫上離開,她看着趙鵬,一臉堅定地說。
趙鵬望着她輕笑,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你這性格還真是和從前一樣,沒變過。別人都以為你軟弱,可偏偏你是最狠的那個,就連對自己也是一樣狠。催眠、車禍、僞裝……這樁樁件件,時至今日,我都不願相信這是你做的局,就為了找到他們的屍骨,為了弄清秦珂自殺的真相?”
“是。”單純芳看着他的眼睛認真道。
趙鵬嘆了一口氣,最後将四樓的鑰匙丢給她,轉身離開。
回到那間辦公室,單純芳打開燈,抱着那幅畫躺在窄小的床上。實木的花邊雕刻相框,玻璃罩在上面。透過那玻璃,單純芳看到自己有些微紅的眼尾。
她伸出手在眼尾處擦了擦,瞧着畫框溫柔地說:“抱歉,又沒忍住哭了。但我又很慶幸,至少,你還留了這幅畫給我。”
大排檔樓下,趙鵬穿着雨衣望着樓上那間明亮的房子。
回想起剛才單純芳叫他名字的時候。
就像單純芳說的那樣,無論他再怎麽努力地去學那個人,他都不是他。
洛春陽學了秦珂這麽多年都不像,何況他呢。
只是裝一個人太久,容易忘了本來的自己。
這些年他一直努力扮演秦柯,就連自己都以為自己是秦柯了,畢竟洛春陽都沒有懷疑。
可偏偏,偏偏單純芳的一句話就足以打破他的夢幻。
夢裏的故事再美好,也終究有醒來的一天。
其實很簡單的道理,他不是不明白。
只是他也喜歡上了單純芳。
愛而不得的痛苦,從一開始,就注定了。
樓上的燈光一直亮着,就像是暴風雨中那微弱的前行的燈塔。
樓上的人,等不來心裏一直挂念的那個人。
樓下的人,進不了樓上人的心裏。
趙鵬足足站了有半個時辰才離開。
***
磅礴大雨一直延續到黎明時分左右才逐漸變小。
單純芳一晚上沒怎麽睡,幾乎是睜着眼睛發呆。
外面天大亮的時候,她起身,來到陽臺。将之前被風雨吹落的太陽花以及碎花盆收拾了一下。
七點多的時候,趙鵬來找她。
說是洛春陽的父母來了。
單純芳沒有說話,只是應了聲。就跟着他往外走。
不過趙鵬攔住她,說:“吃點東西再過去吧。”
單純芳搖頭。
她沒有食欲。
此刻的她,只想知道真相。
只想知道為什麽秦柯會在獲救以後選擇自殺……
下過雨的天氣總是給人一種不真實的感覺,但清涼的溫度卻讓單純芳保持着頭腦清晰的狀态。
她很清楚,比起洛春陽,更難對付的是洛春陽的父母,她這些年相敬如賓的公婆——劉芸和秦琪。
單純芳是在磚窯廠門口見到他們夫婦倆的。
與從前面對她時的和善客氣相比,此刻的夫婦二人,完全像是變了人一樣。陰沉的目光審視着單純芳,冷冷的話語砸在她的身上。
“我兒子呢?”秦琪問。
一旁的劉芸也跟着問:“單純芳,你把他怎麽了?!”
單純芳不語。
看戲的趙鵬彎腰輕笑:“怎麽,一來就大呼小叫的,真是一點都不打算裝了嗎?不是號稱虞城最體貼賢惠恩愛的公婆嗎?”
“你們不應該問她,而是問我。畢竟綁架你們兒子的是我,不是她。況且,我電話是打給你們,可你們卻讓她來了,不是嗎?若不是你們做賊心虛,也不會有這麽一天的。對吧?”
“跟他們廢什麽話?”
自從恢複記憶後,單純芳對自己的這對公婆,如今也是卸去了往日的兒媳身份。過去的命案讓她久久不能釋懷,以至于再次以一個完整的單純芳面對他們時,心中聚集的,是更多的仇恨和報複。“直接問。”
趙鵬搖頭:“他們現在不會說的。還是先進去坐坐吧。”
他做出了一個彎腰的動作,而後伸出手邀請對方。
磚窯廠的大門緩緩打開。
老舊的大門,在打開的時候,還會傳來一些奇怪的咯吱聲響,仿佛下一秒就要掉下來一樣。單純芳跟着走近,發現那大紅色的鐵門都生鏽了,有些地方的鐵皮都掉了不少。
就連門上的門神,秦瓊和尉遲恭都因為年代久遠掉了色,秦瓊手上的金锏斷了一半,尉遲恭的半邊身子和頭不見了,若不是小時候見過,不仔細看的話,她甚至差點都認不出來。
開門的人是海叔。
劉芸和秦琪在他擡頭的那一瞬間,皆被吓到。夫妻二人對視了一眼,驚愕和不解瞬間滋生。
見此,趙鵬笑笑,指着胡海說:“二位別怕,這位是海叔,叫趙海。不是二位心中想到的那個人。”
夫妻二人聽他這麽一說,心中頓時松了一口氣。
但緊接着,趙鵬又說:“哦,對了。忘了告訴二位,海叔還有一位哥哥,叫趙天。二位對他應該很熟悉吧。”他湊近洛奇峰的耳邊,戲虐地繼續說:“畢竟,他以前在磚窯廠做保安的。他是你們二位親手送走的。不是嗎?”
“你!”秦琪有些驚訝,“你胡說什麽!”
劉芸拉了拉秦琪的胳膊,示意他閉嘴。
趙鵬勾唇輕笑:“我不光知道這些,我知道的還有很多呢。不過不着急,你們要是想聽,待會見了洛春陽,我們可以慢慢聊。”
幾人進了磚窯廠。
卻沒有直接去洛春陽所在的那間窯洞,而是去了最後面的那間窯洞。
最先察覺不對的是劉芸,她小聲告訴秦琪:“你有沒有覺得,這個窯洞有些熟悉?”
耳尖的趙鵬聽見後,轉身看着兩人。“對你們而言,是挺熟悉的。不是嗎?”
二人齊刷刷看向他。
“時隔多年,重回命案現場。就是不知二位此刻感受如何?”趙鵬一臉玩味地笑意盯着兩人。
兩人面面相觑,不敢言語。
單純芳倒是沒在乎趙鵬的話,往前幾步,進了窯洞。
窯洞裏濕漉漉的,特別潮濕,地上還有水。她仔細觀察了一圈,發現是窯洞上方有個裂縫。裂縫自上而下的地方,都已經濕了許多,看樣子,地上的水,應該是這兩天下雨導致的。
窯洞內的地上,有一捆繩子,還有一把鐵揪,以及一個帶血的磚塊。潮濕陰暗的環境,令她忍不住微微皺眉,甚至還打了一個噴嚏。
她和趙鵬是合作關系,但看到這些東西,心裏多了幾分憂愁。雖然趙鵬說了,這麽做是為了還原當初的場景,可光是看到這些,她都有些不舒服。
再轉身回頭時,趙鵬他們已經走了進來。
看着窯洞內的場景以及地上的東西,劉芸下意識轉身,就要拉着秦琪走。卻聽見趙鵬說:“二位若是就這麽走了,我保證不出十分鐘,你們的兒子會像當初的趙天一樣,死在這裏。”
那輕飄飄的一句話,是威懾,也是威脅。
夫妻二人頓時轉身。
劉芸說:“我們不走,但你得讓我們見見兒子。”
“好說。”趙鵬點頭,對趙海說,“麻煩趙叔帶她過去,看一眼。”
趙海目光在夫妻二人身上流轉了一圈,最後應了聲。
出去之前,趙鵬用繩子捆住劉芸的雙手,他解釋說:“抱歉,我這人之前吃了很多虧,為了以防萬一,還請您委屈一下。不然,要受罪的可就是洛春陽了。”
等趙海帶着劉芸出去後,單純芳這才将目光轉向秦琪。
她問他:“雖然時隔多年,但當年那晚,你們說的話,我還記得。我記得你當時說過‘他們也不冤,他們父母頂了我父母的身份,死在我手上,也算因果循環報應’。我想知道,你說的是誰頂替了誰的身份?”
秦琪先是一愣,而後垂眼輕笑:“看來當時你并沒有因為撞擊昏睡過去,你是裝的!不過已經無所謂了。我父母和他們的恩怨,在當年,我已經親手了解了。雖然是上一輩的恩怨,與你無關。可偏偏,你們撞破了我的計劃。”
“還記得你們高考前,死的那個保安趙天嗎?”秦琪說。
單純芳沒有說話,目光看向趙鵬。
趙鵬的眼底湧出一股恨意。
秦琪繼續說:“其實他本不用死的。可他偏偏是個古板又正直的人。所以我聯合秦珂父母一起殺了他。你們也許很奇怪,我們為什麽要殺一個磚窯廠的保安。那是因為他聽見了我們的秘密,一個李代桃僵的秘密。”
“或許秦珂到死都不知道,他們眼中恩愛無疑,相敬如賓的父母,其實是在逃殺人犯。他們是從大城市跑到我們這裏躲避警方追查的。畢竟在我們那個年代,網絡可不像現在這麽發達。于是他們便以大學生的身份留在了福音縣,過了幾年安生日子。後來據說女的懷孕了,要去城裏養胎,大夥兒雖然調侃,但也沒怎麽懷疑。再然後,他們就抱着秦珂又回到了福音縣,繼續再磚窯廠工作。”
“我之所以找上他們夫妻二人,是因為我發現了一件事情。一件足以毀了他們的事情。原來他們當初說的懷孕養胎,不過是幌子,因為他們消失了那一年,虞城臨近的濰城,幾乎一年時間內,死了十三個人。而且死者都是單身有錢男女,非本地人。那個時候,不光濰城的人擔驚受怕,就連我們這裏的人,晚上也不敢外出。但自從他們回來後,別說虞城,就連濰城三年內都沒有出過命案了。”
“不過令我感到好奇的是,自從他們回來後,秦珂的母親身子就一直帶着病。廠裏有人勸他們去醫院看看,他們卻再三推辭。說是不用。我猶疑之下,便在一天夜裏偷聽到他們二人說的話。那時廠裏的人都已經下班回去了。我因為忘了拿給老婆的禮物而返回。”
說到這裏,秦琪望向趙鵬,陰暗的笑聲慢慢滋生開來,他看着他譏笑道:“我一開始以為,你父母那麽晚留在廠裏不回去,是想趁着沒人的時候親熱來着,誰曾想,他們是打算計劃帶着你來廠裏,好讓你死在窯洞內,以便向廠長索賠。我當時不理解,這天底下怎麽會有這麽狠心的父母。我本來打算叫人揭穿他們二人的計劃,可後來我轉念一想,又改變了主意。于是,我開始每天下班以後,偷偷留在廠裏。就這樣跟蹤了他們幾天,又讓我發現了一件大事,原來他們不是大學生,而是惡貫滿盈的殺人犯!是警方通緝懸賞的殺人兇手!”
秦琪本以為他說出這些真相,會令眼前的男人崩潰。可事實上,崩潰的人,卻是單純芳。
單純芳在聽到這些後,身子明顯顫了一下,她差點站不住,還是趙鵬扶了一下她。
他說:“你若聽不下去,我可以讓他閉嘴。”
單純芳苦笑一聲,推開他站直,說:“不用。我可以的。”
真相是她從一開始就在追尋的,只是當真相一步步揭開的時候,太過疼痛和殘忍。她不敢想象,當時年幼的秦珂,是怎麽過來的。
“秦珂呀秦珂,縱使你現在還活着又如何?”秦琪有些得意,“你依舊擺脫不了自己是殺人犯的兒子!”
“知道我為什麽殺了你的父母嗎?因為比起他們打算殺了你去訛廠長,還是廠長給我的錢多。只可惜,我和他們談判的時候,被趙天聽到了。我當時有點害怕,因為趙天說要報警,還是他們反應快,立刻将人制住給綁了。為了拉我下水,所以便逼我和他們一起殺了趙天。那是我第一次殺人,雖然很害怕,但磚頭拿在手裏,周圍閃電雷鳴聲不止,再加上他們的催促,我一使勁兒,就拍了下去。”
“一下,兩下,三下……鮮血濺了我一身,可我從一開始的害怕,變得逐漸有些興奮。當我滿面血水看向他們的時候,我發現他們在朝我笑。好像那一刻,我們不再有分歧,是一體的。于是,他們又向我提出了一個計劃,說是要在年底幹一票大的,打算把廠長親戚家的夜市和超市給弄了。我當時應了他們,可回到家以後,我後悔了。”
“高考後,他們又約我到當初殺害趙天的窯洞,商讨計劃。我想到了我兒子,我不想他以後有一個殺人犯的父親。于是,我選擇告發他們。我找到了廠長,将他們的計劃告訴了廠長。我本以為廠長會報警,結果卻沒有。廠長讓我騙他們來到窯洞,然後和我一起殺了他們。”
“畢竟殺人魔的話,我可不敢信。但我們也沒有将他們的身份捅出去,畢竟廠長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畢竟死了人,廠長為了應付大家,便和我将他們二人僞造成了趙天一樣的死因。畢竟那段時間一直下雨,窯洞因為大雨垮塌,掉下來的磚頭砸死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因為有了趙天的事故,所以大家對他們的死,也沒有多少懷疑。唯獨張警官來了幾次問話。不過好在我們事先串供,所以他找不出破綻。但是後來,”他看向秦珂,“偏偏你來了。你說你,他們死了不好嗎?明明是殺人犯父母,可廠長還是打算給你一大筆錢作為賠償。但你偏偏不要,還非要為他們讨公道。”
“你上趕着找死,已經殺紅眼的廠長,為了以絕後患,便和我想出了李代桃僵的計劃。我當時其實是拒絕的,可在你昏倒的時候,我回了一趟家,老婆告訴我,說兒子高考數學沒考。我當時只覺得他這輩子要完了,我之前向大家吹過的牛皮要見空了,我好面子,腦中一閃,又思考起了廠長的計劃,囑咐好兒子後,我和老婆便又回到了磚窯廠。”
“我們當時是打算殺了你,然後分屍的。可就在分屍的時候,外面傳來動靜,”他看向單純芳,“你們自己來找死,不能怪我們。所以,那一瞬間,我想到了我的父母,被他們頂替的痛苦,就殺了他們。只是沒想到……”
“沒想到我沒死,是嗎?”趙鵬看着他說。
秦琪笑笑,“是啊!其實我還是有些後悔的,若早知道你那時還沒死,我就該多捅幾刀的,也不至于後來被廠長逼迫讓我兒子殺人。秦珂,身在那樣的家裏,被殺人魔夫妻養大的你,早該死的,因為你從小到大花的每一分錢,都是他們殺人得來的。你不配!”
“夠了!”單純芳沖着秦琪怒吼。
可秦琪說的正起勁兒,沒打算停下來。“你讓張警官逼我們夫妻二人現身來這裏,不就是想知道當年你那對殺人犯父母死亡的真相嗎?我如今一一告訴你們,怎麽,你們反倒是不樂意了?”
“我說夠了!別再說了!”單純芳情緒激動地大喊。
在那一刻,她似乎知道了秦珂為什麽自殺了。
面對那樣的父母,好像那時的他,除了死,再無其他辦法。病痛的折磨,過去的恩怨,那些沉重的大山一一壓在他的身上。
單純芳不敢想象,秦珂當時知道真相的時候,是怎樣的絕望。所以才會在獲救之後又投河自殺。
***
待她情緒穩定下來後,趙鵬已經綁了秦琪。
面對沒有任何反抗的秦琪,趙鵬有些意外,他說:“他可一點都不像是你兒子。”
“可他就是我兒子。”秦琪說,“不然我也不會來這裏。”
趙鵬起身,居高臨下看着他:“你倒是很冷靜。”
“多殺幾次人,你也會變得很冷靜。”他說。
趙鵬再也沒忍住,一拳打了下去:“這一拳,是為我爸。”
秦琪反應不及,又挨了一拳。趙鵬這次說:“這次是為秦珂!”
被打的秦琪看着他有些意外:“你爸?秦珂?你、你不是秦珂?!”
趙鵬不再打他,而是居高臨下看着他,冷笑道:“終于發現了。你比你那個兒子聰明!他可一直以為我就是秦珂。”
“你、你到底是誰?!”秦琪大喊。
一直沒說話的單純芳盯着他開口:“他是誰?一開始進來之前,他不是已經做過介紹了嗎?”
秦琪想起進磚窯廠之前的畫面。愣了一瞬,再擡頭,他便看見對方撕下一張薄薄的面具,露出一張陌生的臉。
“你。你是——”他滿臉驚恐。因為這張臉,跟他當年用磚塊拍死的保安趙天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你是趙天……趙天的兒子!”
“嘿嘿,答對了。”趙鵬拿着木棍逼近,一臉笑嘻嘻,“但答對了也沒有獎勵。”
話音一落,手上的木棍掃起一陣風,而後狠狠落在了秦琪身上。
疼痛和哀嚎瞬間傳出。
單純芳後退幾步站定,提醒了趙鵬一句:“別打死了。我還有問題沒問完。”
“知道。”趙鵬回頭看了一眼,嘴角上揚。
視線再次落到秦琪身上時,眼底卻是一股狠辣與仇恨。
被趙鵬痛打的秦琪忍着痛,視線看向冷眼旁觀的單純芳,在那一瞬間裏,他忽然明白了一件事情,他看着她問:“是你對不對?單純芳,這一切是不是你計劃的?!”
“是又如何?”她輕飄飄的一句話,讓秦琪驚愕萬分。
剎那間,秦琪回想起了他們在虞城這些年發生的一切,以及現在在福音縣的一切。縱使之前殺過人,害過人,但聽到單純芳的話,他還是後怕了。
“來之前,我給張警官找了點麻煩,他應該不會很快趕到這裏。所以能否看在我束手就擒的份上,放過我兒子。饒他一命?”
單純芳上前蹲下,看着秦琪冷漠道:“我饒他一命,可誰又饒過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