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

挖心案被爆出來之後,警方等同于被架在了火上。

因死者身份特殊,不僅是多家企業的股東,還成立了愛心基金會,多年來為很多流離失所的孩子提供了幫助,偏偏是這樣的人,突然死在自己家中,被生生挖去了心髒。

而殘忍殺害死者的兇手卻好像憑空蒸發一般,不論是調查周邊環境,還是死者的人際關系,都找不出半個可能和死者結怨的人。

這令警方很是頭痛。

不過從昨天新聞爆出開始,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二十四小時,警方并非一無所獲。

***

鄭珣走進解剖室,打眼就瞧見了房間裏停放的兩具屍體,其中一具就是聞彥的。

另一具屍體,是吳柯的。

也就是一周前被殺害的培訓老師,他下身生殖器的位置到現在都是一個血洞,案發現場附近已經徹底搜過一遍,沒找到那根被割下的肉條,不過因為真兇已經伏法,現在案子也基本進入收尾階段。

陳墨坐在隔壁房間,正埋頭觀察顯微鏡,察覺到外面有人來了,這才起身開門。

她兩手揣在白大褂的口袋裏,沖鄭珣揚了揚下巴,示意他進來:“找到個好東西,來看一下。”

鄭珣進到房間,陳墨取出剛才看過的玻片,說:“這是死者心髒附近取的皮下組織,我在裏面發現一些雜質。”

說完,陳墨又拿起顯微鏡旁的文件:“接着,我又分離了這些雜質,檢驗出的成分與市面上最常見的刀具大致符合。”

“最後我根據死者心口的刀痕用四維模拟出下刀過程,再結合這些刀痕做了不同的四維圖,其中最符合主要刀痕形态的刀具就是這個。”

她翻到最後一頁,那是一張彩印照片。

“殺豬刀?”鄭珣接過來翻了翻。

“沒錯,殺豬刀前尖後寬,這種刀會因為下刀手法和力度不同,導致每一個刀痕的差異性,也就很容易讓人以為那是其他刀具造成的傷口。”陳墨解釋道。

“現在刀具管制嚴格,但這種常見的普通殺豬刀随便哪個菜市場都能買到,兇手或許是考慮到這一點,所以才用了這種刀。”

可說完這話,她又補充道:“不過還有一種可能,也許兇手從頭到尾都沒把死者當成一個人來看。”

因為殺的不是人,所以用的是殺豬刀。

鄭珣盯着那張模拟的兇器四維圖,沉默許久。

陳墨走到門邊,視線落在遠處蓋着白布的屍體上:“說來也是巧,他們兩個就像是……死在同一把刀下。”

鄭珣擡頭看去,眉頭皺得更緊了,他心裏頭生出些許不好的預感,那種預感讓他莫名感到恐懼。

鄭珣走出門外,經過陳墨身邊時,頓住腳步回頭看來,兩人距離近在咫尺,陳墨戴着醫用口罩,只露出一雙平淡如水的眼睛。

她知道他有話想說,于是靜靜等着。

幾秒後,鄭珣壓低聲音問道:“你确定黎勇的骨折是車禍造成的?”

陳墨緩緩眨眼:“鄭警官,注意你的态度。”

“抱歉。”鄭珣說。

陳墨輕輕嘆了口氣,說:“我确定,那就是車禍造成的舊傷沒錯,這種程度的傷,那輛車的車主多半會留下記錄,你要是想知道是誰撞的,最好去交通管理局查,別有事沒事讓徐樂誠到我這來瞎打聽。”

說到最後頓了頓,才說:“他很吵。”

鄭珣匆匆說了句抱歉,轉身就走,不等走出法醫辦就給徐樂誠打了電話,沉聲道:“黎勇的事就到此為止,你別有事沒事去煩人陳主任。”

徐樂誠不知回答了什麽,他緊接着又刻意壓低聲音說:“還有,我在查黎勇的事,你給我保密!”

***

蔣遙接到鄭珣電話,她剛好在盯早自習。

說是早自習,其實就是盯學生們自己複習,為了防止有些學生出亂子,教室裏總是需要一名老師坐鎮。

作為班主任,這種事自然會落在她頭上。

陌生號碼出現在手機屏幕的時候,蔣遙只用了一秒就認出來了,她站起來,叫了聲“班長”,随後眼神示意班長盯着班上情況,自己則拿着正在震動的手機走出教室。

走廊沒人,她往盡頭走,一邊走,一邊在腦子裏飛快思考着:鄭珣這時候打來電話,會跟她說什麽。

或許,是關于案子的事。

走廊盡頭是一面半開的窗戶,蔣遙拿起手機對着屏幕,沒有馬上接聽,又等了幾秒,然後擡起食指直接挂斷電話。

她撐在窗臺上,透過窗戶的縫隙看樓下,手機有意無意的拿在手裏把玩。

這面窗戶不是故意半開,而是只能半開,應該說是整個學校就找不出一扇窗戶是可以完全打開的。

不過倒是比醫院的窗戶好點,留出來的縫隙稍微大點兒,能看見的景色也多那麽一點。

蔣遙剛到這學校的時候,負責介紹學校環境的老教師提過,原本為了學生安全考慮,這裏的窗戶其實是常年封閉的,後來有學生以學校太悶,連個呼吸新鮮空氣的自由都沒有為由告到教委,校方才稍微整改了一下,變成了現在這樣可以半開的窗戶。

電話在這時重新打進來,蔣遙也透過縫隙看到了剛從校外走進來的熟悉身影。

蔣遙:“你好,請問你是?”

“別裝了,你不是已經看見我了。”鄭珣聲音裏帶着笑意。

原來他也看見了她。

蔣遙的視線追随着那道身影:“說好的不再見,你又反悔?”

電話那頭頓了頓,說:“放心,找你是為了公事。”

公事啊,那可得好好談談了。

蔣遙挂斷電話往樓下走,看到隔壁班的老師正往她這邊來,看見她要下樓,急匆匆的樣子,張口便問:“蔣老師去哪兒啊?”

蔣遙沒說話,直接越過了那人,像是完全沒看見似的。

被無視的那名老師似乎已經習以為常,摸了摸後腦勺,回頭看一眼,又收回目光往樓上走。

蔣遙帶鄭珣到學校小花園,左右張望後,确定他是一個人來的,心裏的警惕稍微解除了一點。

“說吧,找我什麽事?”說完,她直接坐到了花壇上。

鄭珣站在不遠處看她,沒有馬上開口,只是看。

蔣遙繃着嘴角,不喜歡這種打量,兩人就這麽對峙了幾分鐘,她放下一句:“我沒空陪你浪費時間。”

然後起身就走。

經過鄭珣身邊時,手腕卻被握住了。

蔣遙回頭,目光沉沉,一如既往的看不出什麽情緒,但鄭珣還是從她那輕輕蹙起的眉頭看出來了。

她緊張。

“你慌什麽?”鄭珣讪讪松開手。

蔣遙站在原地,冷冷道:“你到底要說什麽?”

鄭珣環顧四周,還未開口,蔣遙卻已經看出了他是在找什麽。

他在看有沒有攝像頭。

蹙起的眉頭舒展了,蔣遙重新挂上了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你該不會又想來問什麽‘跟你有沒有關系’之類的話吧?”

“我沒那麽大本事,鄭警官。”

鄭珣收回目光,看向她。

蔣遙說:“我覺得你太高看我了。”

如果換了別人,或許會信這話,但別人不了解她,他鄭珣還能不了解嗎?

三年前車禍的記錄單就在他兜裏,被他一路上打開又折上變得皺巴巴的,其實他只需要拿出那張紙,把話攤開來說,就能讓站在眼前的人清楚知道。

他不是傻子。

但他沒這麽做。

他發現自己并不想這麽做,或許是因為,他害怕聽到答案。

鄭珣走近。

只不過才上前一步,兩人便已近在咫尺,他們之間看似只有一步之遙,但他卻隐隐感覺到,他們之間的距離早已是難以跨越的鴻溝。

這麽近的距離低聲說話,蔣遙剛舒展的眉頭再次蹙起,微微偏開頭,避開呼吸交疊的暧昧。

公事就是公事,別以公謀私,亂了方寸。

鄭珣說:“我來找你,是想問問黎港的事,你不是他班主任麽,一定很清楚他的情況吧?”

“他?”蔣遙瞥了他一眼,依舊是那副平淡如水的語調:“你指的是什麽情況?”

“黎港的親媽,最近貌似在找他?”鄭珣挑眉。

蔣遙淡淡一笑:“黎港同學的親媽,三年來我從未見過,資料上也沒有關于他母親的任何信息,鄭警官問我這個,算是問錯人了。”

鄭珣故作驚訝:“意思是你什麽都不知道了?”

蔣遙直視了他:“鄭警官,我要是知道,一定事無巨細的告訴你。”

又叫他鄭警官。

鄭珣垂在身側的手漸漸攥成了拳頭,強忍着內心翻湧的怒氣,克制自己想做點什麽的沖動。

鄭珣點了點頭,微笑着,盡力維持面上的平和:“好,那就先謝謝蔣老師了,我的電話你是知道的,不論有任何消息,都請你第一時間告訴我。”

蔣遙微微颔首。

就在這時,悠揚的下課鈴響起。

學生們湧出教室的動靜傳來,蔣遙擡頭看向樓上,恰好看到站在走廊盡頭窗戶邊的黎港。

黎港兜裏的手機一直在震動。

他收回視線,轉過身去,背對了蔣遙,掏出手機點開一看,屏幕齊刷刷彈出多條消息,全都來自一個號碼。

備注寫着:那個女人。

-你聽媽的話,趁早轉學吧!

-繼續留在那,你會很危險!

-你怎麽就是不相信媽說的話呢?

-你爸就是被她給害死的。

-下一個就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