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宰殺

然而下一秒，是劊子手亓清自己的身體被尖刺穿透。

昱曈身後，真實的亓清站了起來，在她身側，同樣張開無數尖刺觸手。

尖刺齊齊貫穿劊子手亓清的軀體，使她仿佛成了烤架上的肉。

驚變只在轉瞬之間。

劊子手亓清圓睜雙目，臉上表情見了鬼似的扭曲，死死盯着對面那個一模一樣的自己。

“你……是誰？”剛說完這句話，尖刺觸手便接二連三抽離她軀體，留下無數個血窟窿。

頓時，殷紅鮮血傾灌而下，瞬間将她澆成了血人。

可劊子手亓清并沒有倒下，她甚至都沒疼痛的表現，而是一步步逼近對面的自己。

“你以為殺了我，就能和過去一刀兩斷了麽？”她嘴角裂開一個極具嘲諷的笑。

對面的、真實的亓清不住搖頭，眼裏神色幾近絕望，步步後退，不知所措。

就在這關頭，一個身影倏地閃到她身前，牢牢擋住她。

那身影舉起手裏的長刀，猛然用力，直直捅進了劊子手亓清的胸口。

“昱曈……”真實的亓清望着那身影，突然覺得一股鑽心疼痛，就好像昱曈的刀捅進的是她自己。

她意識空白了一瞬，緊接着，便覺周圍一切無端扭曲起來，越來越變形。

各種聲響忽遠忽近、忽實忽虛，空間、時間都仿佛要坍塌。

她頭痛欲裂，眼前驀地一黑，宛如有一雙無形的手，将意識抽離了身體。

時間停止了、空間凝固了，一切都不存在了……

不知過了多久，五感才慢慢回籠。

亓清迷迷糊糊睜開眼，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現實世界，正躺在腦機游戲的透明艙體中。

遠處傳來 A 姐的大呼小叫：“快強制結束！結束游戲！”

呼叫聲越來越近，不一會兒，亓清就感到頭頂的艙體被打來，一個腦袋探了進來。

“哎嘛！吓死老娘了！說了讓你進游戲別胡思亂想，你偏亂想！你這都想出啥畫面了？！搞得呼吸心跳全無，差點挂了！！！”A 姐氣急敗壞地将她扶起來。

亓清這才覺得胸口憋悶得難受，好像被塊巨石壓着，深呼吸了好幾口，終于喘上氣。

“你們在外面能監視到我們的潛意識畫面麽？”亓清眼神不善，剛剛 A 姐的話讓她不由警惕。

“又在瞎猜什麽！”A 姐跺腳，“監視個鬼！那不成窺探用戶隐私了？我們做正經生意的！就只是監督你的身體狀态！一旦發現你不對勁，得趕緊把你拉出來！我跟你說，你就是這麽思慮過重，才會幻想出恐怖場景！我說沒錯吧？剛才你是經歷了什麽恐怖場景吧？”

亓清捏捏眉心，嘆了口氣，是有夠恐怖的。

這時，隔壁的腦機艙也被打開，昱曈從中爬了出來，循着動靜，踉跄地跑向亓清這邊，撲到她身前：“你沒事吧？”

現實中，昱曈依然是看不見的，但亓清卻仿佛感受到了他的視線。

亓清慌張扭過頭，避開對方面孔，含混道：“嗯，沒事。”

她現在根本不敢直視昱曈，剛才的潛意識場景裏，昱曈清清楚楚看見了八年前的自己，那個惡鬼一般殺戮無辜的自己。

可現實中，昱曈卻一把抱住了她，抱得很用力。

亓清渾身猛地繃直，僵硬良久，忽覺一股熱流湧上胸腔，接着又不斷往鼻腔、眼眶上湧。

她趕緊仰起頭，把那熱流憋了回去。

休息了會兒，感覺好了很多後，亓清從腦機艙中出來，向 A 姐道歉。 “你沒事就行，說到底還是怪我，應該事先給你們做個心理測試的。”A 姐明顯是個吃軟不吃硬的性子，也連聲道歉，本來她還想說聲“歡迎下次光臨”的，但覺得亓清肯定不會希望再有下次了，只能默默悲嘆又少了一個回頭客。

然而臨到告別，亓清卻忽然道：“老板娘，留個聯系方式吧，你們這個腦機我很有興趣，可不可以玩家自己提供地圖的？”

A 姐大感意外：“當然可以！你只要提供樣圖和尺寸，我們都能做出來！”

亓清存好聯系方式，點點頭：“回頭聯系你。”說罷，帶着昱曈和何映菡離開游戲場。

腦機游戲是目前唯一能讓昱曈看得見的方式，亓清很想讓昱曈在現實中也恢複視力，不會因為這一點意外就排斥腦機，但具體該怎麽将腦機運用到現實中，她暫時還沒想法，所以只先留了 A 姐的聯系方式。

這時天色漸暗，公園內游玩的人越來越少。

腦機游戲消耗了太多精力，亓清實在玩不動其它項目了，便準備帶昱曈回軍政處，以後有機會再出來。

就在三人順着公園河岸往停車場方向走時，前方不遠處的人群中，突然傳來陣陣驚呼，随即衆人四下蜂擁奔竄，逃命似的。

又出什麽事了？？？

亓清此刻非常疲憊，無力多管閑事，拉着昱曈想趕緊離開是非之地。

可這一拉卻沒有拉動。

昱曈怔怔呆立着，面朝逃竄人群的方向一動不動，中了魔怔般。

亓清不由自主也望過去，很快，人群逃散開，只剩一對男女留在原地。

兩人穿着情侶裝，打扮休閑，看樣子，原本也是來公園玩的，但此刻，那男人正用力箍住女人的脖子，想把她往遠處偏僻草叢裏拖，女人拼了命地掙紮反抗。

看男人下手的架勢，簡直是往死裏勒。

亓清臉色頓時陰沉，這下，她覺得還是該管管閑事了，不過剛才那些人幹嘛跟逃命似的？

還沒等她想明白是怎麽回事，那女人居然掙脫了男人束縛，徑直朝着她和昱曈這邊沖了過來，而且速度極快。

亓清這才覺出了不對勁，神色一凜，擋到昱曈身前，拔出槍。

然而昱曈立刻抓住她手腕，暗暗用力往下按。

亓清詫異地回頭看昱曈，卻見他面色泛白，眉頭緊蹙，似是極為緊張。

……難道他跟那女人是認識的？

亓清再度看向女人。

這時，那女人離得近了很多，亓清終于看清楚了。

女人從脖頸到臉頰兩側全泛着瑩瑩磷光，而她臉部輪廓五官已然變形，比正常人類深邃了不少，瞳孔擴大變色，赫然是正在進化的工蜂！

仿佛迎面遭到一拳重擊，亓清腦袋“嗡”的一聲。

随着這女人奔跑靠近，她的身形不斷生長，脖頸、身軀、四肢，全欣長了一個號，肌肉線條凸顯，衣服一些緊身的部位爆裂開，露出內裏皮膚。

亓清頭皮快炸了，怎麽公衆場所突然冒出來一個工蜂，還是正在進化的！

而且，這女工蜂為什麽突然不顧一切地靠近昱曈？難道是發現了同類？

但面對這個問題，亓清已思考無能，心裏只剩一個念頭——昱曈萬萬不能暴露，尤其是在何映菡面前！

她用力拉住昱曈的手，急喝：“快走！別愣着！”

可昱曈還是僵立着，不肯離開。

眼見女工蜂越離越近，就要到跟前了，千鈞一發之際，亓清身後的何映菡突然閃了出來，直接拔槍射向女工蜂。

“砰”的一聲。

亓清心跳漏了半拍，同時感到身旁的昱曈劇烈顫抖。

狙擊手何映菡槍法極準，女工蜂額頭正中留下一個槍孔。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女工蜂并沒有倒下，她甚至連血都沒流，只是被打蒙了一下，很快便回過神來，怒視何映菡，龇牙咧嘴，随之，她周圍的氣流翻湧起風，不知要爆發出怎樣的超凡能力。

那廂何映菡反應更迅速，往腰上一抹，一根特制的繩标就提在了手上，繩索部分用一截截金屬拼接制成，标頭呈尖錐狀，閃着森森寒光。

她幾步飛跨，朝女工蜂奔去，同時甩動手上繩标，擡起胳膊往前送出，标頭就直直插入了女工蜂的右側顱頂，正是大腦的形象思維區。

這一擊，女工蜂仍然沒有倒下，但她四周湧動的空氣氣流瞬間消散，身形一滞。

何映菡立馬逮住機會，手往回一帶，繩标便在女工蜂身上繞了好幾圈，把她牢牢捆縛住，在她爆發超凡能力之前将她制住了。

亓清長長舒了一口氣。

哪料她這口氣還沒吐盡，何映菡上前揪住女工蜂的頭發，将其提了起來，冰冷道：“聯邦刑法第一百零五條規定，如遇蜂族威脅人類安全，就地處決。”

說完，提起繩标标頭，用力在女工蜂脖子上一劃。

女工蜂連句吭聲都沒能發出，喉嚨就被切斷了，鮮血噴湧而出。

何映菡将她提遠了點兒，避免血濺到自己身上，像提着一個任人宰殺的家禽。

亓清轉身死死抱緊昱曈。

雖然昱曈看不見，可亓清卻明顯察覺，他感知到了面前發生的一切，因為他不再劇烈顫抖，而是變作了細細戰栗，肌肉繃得極緊，嘴角因牙關咬得過牢而不斷抽動。

他在拼命壓抑自己的悲痛、恐懼、絕望。

“別怕，別怕，我在，我在。”亓清不斷喃喃安慰。

昱曈把頭埋在她脖頸間，喉嚨裏發出小聲嗚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