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

走廊上沒幾個人停留了，除了有些膽大的，還趴在欄杆上看着樓下蘇春宇和副校長一行人往校門走去。

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但不知道為什麽圍觀的人都是笑着的，教室裏還在熱烈讨論這件事的同學也是笑着說的。

段煜也沒回教室，低頭看着那個粉色草莓發夾，他好像做錯了，不該猶豫。想到剛剛蘇春宇看他那一眼，滿是失望，他這樣，跟其他同學有什麽區別？甚至比其他同學更傷她。

垂在褲子走線邊的手不受控地彈了彈，他撿起發夾放進口袋，轉身看向校門。

那四個人已經走遠，變成了小小的點，雖然他還能一眼看出誰是蘇春宇。

走廊上已經空無一人，全都回班上課，整個教學樓也越來越安靜，段煜才拖動自己的腿回班。

那是他第一次控制不住自己亂飛的思緒，看書看不進，做題做不下。轉筆的手也很不穩，筆頻頻掉在桌面上發出聲響，周邊有同學表示不滿。

段煜幹脆帶上書走到教室外面的教師備用桌椅坐着，反正這節自習課沒有教師随堂，桌椅空着也是空着。

校門口外面，副校長和老盧都回去了，塗玥陪蘇春宇等車來，兩個箱子太重，坐公交車不方便，所以塗玥叫了輛車。

“你回家好好複習，別想太多。”塗玥拉着蘇春宇的手說。

“好！你也是，別擔心我，我沒事的。”

車來了，司機幫兩個女高中生把箱子搬進後備箱，蘇春宇上車，跟塗玥告別。

透過車窗，蘇春宇看了一眼校門，對她來說，可能今天就是畢業了，之後就算再進去，也不是學生的身份了。

車子停在了舊農校，進不去巷子裏，司機幫她把紙箱放在路邊，走了。

一箱一箱地搬吧，她又擔心她走了之後有人把另外那箱拿走，不是沒有可能，因為附近有很多跟奶奶差不多年紀的阿婆會收廢品。

一次性搬兩箱她又沒這個能力。

最終蘇春宇還是撥打了奶奶的電話，這個點她應該還沒睡。

奶奶接到電話後很快就出來了，看到奶奶在昏暗的燈光裏匆匆向她走來，蘇春宇鼻酸了，她擤了擤鼻子，才把眼淚憋回去。

在電話她只說了回家複習，沒說什麽別的奶奶就說要出來接她。所以奶奶看到她的第一句話是：“怎麽回事呀？怎麽突然要回來？”

蘇春宇笑了笑說：“班裏太吵了，普通班嘛，我想回家安靜點。”

“那老師上課你不聽了？”

“過幾天就考試了還上什麽課啊！奶奶你幫我在這兒看着，我先搬一箱回家。”

蘇春宇先搬起大的紙箱，奶奶的腰因為常年彎腰給人做家務，已經腰肌勞損，時不時會痛，搬不了重物。

奶奶卻不想聽蘇春宇的，直接蹲下搬起小紙箱走起來，“不用那麽麻煩，我還沒老到那個地步。”

“注意你的腰啊！”

蘇春宇管不住奶奶，只好由她了，那個箱子确實也不算太重。

到家後，蘇春宇就先把書先擺好，不然亂糟糟的環境也學不下去。把書放在桌面上的時候，蘇春宇看到了那本厚重的大詞典，也想到了它的主人。

原來，是她自作多情了，他并不相信她，甚至已經要劃清界限。除了塗玥和老盧，整個五中沒人站在她這邊。

蘇春宇突然就覺得那本詞典很占位置，看不順眼，拿起來放到了屋子裏的書架頂層，跟一些初中時的書本混在一起。

所有書本和雜物都整理好後，蘇春宇出了一身汗，又忘記開空調了。她收拾完索性去洗個澡，洗完出來才有時間看手機。

她發現手機有很多信息，大多是不太熟的人發的，不是什麽好話，往嚴重了說這都叫騷擾。

她微信好友本來就多，以前什麽人都加，現在來加好友的人也不少，不用想也知道是猥瑣男。

她本想一一把那些對話框删掉，結果一不小心點進了一個對話框，帶圖的，還不小心看了一眼，看清楚後直接把手機扔掉，是男生下半身的那個東西，太醜太沖擊。

還好手機是丢在床上，屏幕沒碎。

信息還在時不時發來，根本删不完，蘇春宇只好把微信删掉。

删之前，她給塗玥發了信息，【我要把微信删了，有事打電話，或者奶奶電話，之前給過你的，187開頭那個。】

弄完一切放下手機，已經11點多，到該睡覺的點，早點睡也好，養精蓄銳。

因為害怕自己忍不住拿起手機，蘇春宇把手機關機鎖進了櫃子裏。即使這樣，她也難以入眠，心裏很亂，也很委屈。

與此同時，睡不着的還有段煜。

他今天一下自習就回家了，都沒等張黎下班，自己坐公車回去的，他要找段軍。

一到家沒放下書包先去卧室找段軍，“爸，我們學校有女生被偷拍了換衣服的視頻傳到網上，能不能查到是誰做的？還有網站能不能關閉？”

段軍：“那女生報警了嗎？不然我們不好查啊！”

段煜：“我會讓她報警的，你一定要幫她。”

段軍：“你都要高考了，這你不用管。”

張黎在不久之後也回到了，兒子不等她先回家，她以為兒子出什麽事了也立馬趕回來。

可得知了段煜是為了什麽事回家後，臉色就變了，“我早就跟你說過不要跟她走太近吧，影響你高考怎麽辦？”

段煜被張黎的冷漠氣到，“她難道不高考嗎？有誰關心她啊？”

“那也輪不到你！”

段軍看這兩母子要吵起來了，才後知後覺地問：“是誰被偷拍了？”

張黎沒好氣地說：“還能有誰，蘇春宇，在酒吧被偷拍了，現在鬧得全校沸沸揚揚，我們初中部也不得安寧。”

段煜呵笑了一聲，“人民教師是你這樣的嗎？任意诋毀學生，她根本沒做那些事，視頻裏就是斷章取義。”

“什麽？你還看那個視頻了？”張黎一股氣上來覺得頭暈，差點站不穩。

“沒看完，只是确認一下被偷拍的是不是她。”

張黎閉上眼睛，讓自己的情緒平穩下來，“蘇春宇是什麽樣的人我不評價，但是我不允許任何人影響你的高考。”

“高考的事我自己有數，但我現在不能不管她，把我手機還我。”

張黎當然不可能給他，這個節點了，不會讓他把精力花在這種地方上。

但段軍看出了兒子這次可能真的着急，便跟張黎說，“這個節點了別逼太緊，好好說，你就給他發條信息，現在穩住他的情緒最重要。”

張黎聽進去了，去拿手機，自己做了多年政教處主任，但是幾乎還是只會硬不會軟，或許管理學生很有用，但是用在兒子身上是不合适的。可但她每次在氣頭上的時候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段軍過去攬住兒子的肩膀，“別着急，我找蘇春宇問問情況，你先好好高考，不用管。”

“就是，這件事說到底你也幫不上什麽忙，給你10分鐘給她發個信息。”張黎把手機遞給段煜。

段煜回房本打算打電話，但又害怕蘇春宇不接，最終還是打開了微信，【對不起，我今天沒幫你把發夾撿起來。我沒那樣想你，真的，我相信你。我當時就是有點懵了，因為老師和校長都在，我知道錯了。】

看了一下時間，才十一點多，應該還沒睡吧！他繼續發：【我真知道錯了，別不理我。】

最後張黎來提醒他該交手機了，也沒等到蘇春宇的回複。

就當她睡了吧，等高考結束，他找她當面道歉。

蘇春宇本來訂了六點的鬧鐘，但是她醒得比鬧鐘早，于是把鬧鐘關了，把櫃子裏的手機拿出來。

開機，桌面顯示6月4日，離高考又近一天。

有很多未接來電的顯示，全是不認識的號碼，估計又是那群騷然她的人。短信也有但是比較少，裏面有一條來着塗玥的。

【我知道了，你在家好好的，老師說6.6發準考證，到時候我幫你拿，送到你家。】

蘇春宇給她回：【行，麻煩你了，高考加油。】

因為害怕還有人打來，蘇春宇打算學習的時候開飛行模式，這樣就誰都不能打擾，還能連WiFi上網查資料。

吃過早飯後還不到七點，蘇春宇坐在書桌前準備開始複習。

但是那些文字就像長了腿一樣，剛進她腦子裏又溜走，留不住，一頁書看了三遍還是背不下來。

這種狀态就很容易生氣，生自己的氣，頭發早蘇春宇自己抓亂了，眼淚也一滴滴啪嗒嗒地往下滴。

這兩天第一次因為這件事哭出來，奶奶還在客廳。隔音不好，蘇春宇連哭都不能盡興，只是用紙巾堵住眼淚，濕了一張又一張。

哭了半個小時，她才覺得好些，重新拿起筆。

但效率還是低，所以蘇春宇打算換個環境。去圖書館碰碰運氣，看有沒有空座給她複習。

雖然不抱希望，但是在她走了一圈圖書館的自習室後，終于找到了一個空座，可剛坐下，她就知道為什麽這個座空着了，坐在旁邊的人像是大夏天一個星期沒洗澡一樣，有股馊味，最終她也只待了半個小時就忍不下去了。

從圖書館出來後，蘇春宇看到了一個手機營業廳，幹脆去換個號碼吧，現在這個號是不能用了。再順便，也重新申請微信號，除了家人和塗玥，她誰都不打算再聯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