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自從和川谷梨有了體育課那一次的交集後,南裏發現班級裏的女生越發把她當自己人了。
具體表現在南裏之後每次去衛生間或者去茶水間,旁邊都會有人同行。
之前也不是沒有,但不至于是每次都有人陪同。
畢竟班級內大部分的人都是從國中一起升上來的,本來就有自己的小圈子,南裏知道像自己這種高中轉進來的,很容易就會成為一個獨立的個體。
所以她覺得自己還挺幸運的,至少是被接納的。
但随着接觸的人多了,一些社交煩惱也就随之出現了。
就比如說,班級裏總有女生會出于好心提醒南裏——真田是網球部的,你得要小心提防其他接近他的女生。
或者就是,誰誰誰好像也對真田有小心思什麽的,你得注意着點。
這些提醒聽起來好像都是善意,但南裏每次聽到這些,雖然臉上沒表現出來什麽,但心裏免不了會覺得不舒服。
她不知道那些女生到底是想讓她怎麽做。
南裏希望自己的生活能像是一輛火車一樣,按部就班地行駛在軌道上,不要出現任何的差池。
她私以為自己和真田談戀愛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不值得那麽多人關注。
聽見下課鈴聲,南裏拿起已經空了的水杯站起身。
剛走出沒幾步,她就再次被人叫住了。
“南裏!”
南裏輕嘆了口氣,轉過身:“嗯?”
這次是她的前桌北山。
女生腼腆地笑着,說:“我正好也要去,一起吧。”
拒絕會顯得有些奇怪,南裏點了點頭。
走廊上學生一如既往地多。
南裏拿着水杯,邊聽着北山抱怨上節課的內容好難,邊往茶水間走去。
A組要去到茶水間,會先經過樓梯。
在兩個人快要走到樓梯口的時候,南裏突然聽到了一聲驚叫。
她和北山對視一眼,同時加快了腳步。
應該是有人從樓梯上滾下去了。
場面一度很混亂,南裏隔着幾個人中間的空隙,看到有個女生倒在地上,手上的拿着的東西散落了周圍一片,表情很是痛苦。
“天吶——”北山臉色蒼白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南裏見周圍這麽多人,竟沒有一個又要下去幫忙的意思,她皺起眉頭,把水杯遞給了北山:“你幫我拿一下。”
“南裏你要去幹嘛?”
“當然是去把人扶起來。”
“哎——”北山拉住了南裏的手,“要、要不算了吧?”
“什麽?”南裏眉間蹙得更緊了,“你的意思是,就讓人這麽躺在那裏?”
北山平時性子很軟,她也從沒見過南裏露出過這種嚴厲的表情。
她一慌,手立馬就松了開來。
南裏沒了拖累,撥開擋在前邊的人,幾步便到了樓梯下方。
北山躲在人群後面,看見南裏輕聲細語地關心着那個女生,差點就以為剛才那個冷着臉的南裏其實是自己的錯覺。
–
南裏最後是一個人把那個女生送去醫務室的。
為了這件事,她沒趕上第二節課的上課鈴。
當南裏拉開一年A組的門時,被打斷上課的同學和老師下意識看向了門口。
“不好意思老師,我遲到了。”
“沒事沒事,我從別的同學那已經知道發生什麽事了,你先回位置上吧。”
南裏點了點頭,向自己的座位走去。
她中途先是看到了愧疚的北山,再是往真田那邊看了一眼,她見他有些擔心的樣子,于是送了個寬慰的笑過去才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好,我們繼續上課。接下來同學們把書本翻到……”
這大概是南裏自轉來立海大之後第一次在課上走神。
老師在講臺上說了什麽,她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她甚至都有些恍惚這節是什麽課。
她只知道等自己再回過神來,下課鈴已經打響,老師已經準備拿着教案從講臺離開了。
南裏揉了揉太陽穴,有氣無力地趴在了桌上,将臉埋在了臂彎裏。
“怎麽了?不舒服?”
上方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南裏搖了搖頭,“有點累……有事嗎?”
她懶得動彈,只是側過臉去,從臂彎中露出一只眼睛看向正站在自己側邊的真田。
他臉上的擔心一如她剛才進班級的時候那般,并沒有減退分毫。
——雖然在外人看來,真田的表情似乎沒有什麽變化,但南裏從他微蹙的眉間還是感受到了。
真田沉默了半晌,道:“該去吃飯了。”
吃飯?
剛剛已經是上午最後一節課了?
南裏緩了一下,擡頭看向黑板上方的挂鐘。
竟然真的已經十二點了。
她沉默了幾秒,考慮到自己現在一點胃口都沒有,再加上食堂又那麽吵,只會讓她更加心煩意亂,于是為難地道:“你去和阿市他們吃吧,我今天有點吃不下。”
“不舒服的話,我先送你去醫務室。”
“沒事,我真的沒事,你快去吃飯吧。”南裏抽出一只手去拍了拍真田的手臂。
真田遲疑了一下,又問:“那需要我從小賣部帶點什麽給你嗎?”
“沒事。”南裏表情松快地指了下課桌側邊,“我書包裏有奶奶塞的小零食。”
好說歹說,南裏總算是把人勸走了。
等班級的門被拉上了,南裏才一整個靠到了自己的椅背上。
她開始望着門口發呆。
她想起剛才自己去扶那個女生時,對方眼裏的驚恐和慌張。
南裏低垂視線,擱置在桌上的雙手不由得緊緊交握在了一起。
她是被人推下去的。
因為被造謠之前給真田寫過情書。
南裏一開始都沒往自己身上想,畢竟一個人摔下去有很多種可能性,而被人推下去的可能性,在生活一向安逸的南裏看來是非常小的。
可是女生面對她的時候,态度實在是太奇怪了。
她緊張得就好像是個被按在手術臺上,随時會被南裏拿手術刀解剖的兔子。
于是南裏又聯想到北山對待這件事的态度。
結合這些所有可疑的點,南裏嘗試跟女生交談了一番。
在對方好不容易放下戒備,并十分抱歉地坦白自己的确喜歡過真田,但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的時候,南裏是有點懵的。
她先是有些反應不過來這和她跌下樓梯有什麽關系,
等到想明白了其中的幹系後,她看着女生紅透了的眼睛,覺得當時自己的感受用【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臉上】都不為過。
她一直以為她只是在和真田在談一場很普通的戀愛,卻不知道有些人竟然在借着她的名義去欺負同學。
她感覺自己就好像是強行被推上了劊子手的位置,這種感覺讓她羞愧、惡心。
–
抱着這樣的心情,南裏下午畫畫的時候将好好的一張風景畫硬是畫成了黑暗風。
最後被原田以“你今天不适合畫畫”為由給“趕”出了美術教室。
于是南裏只好很可憐地去網球部旁邊的一片空草地去等真田訓練結束。
當真田的陰影蓋住南裏的時候,她正在翻看自己為了打發無聊,從圖書館借來的書籍。
“你今天訓練結束得好像比平時早?”
“嗯,今天是練習賽,打完就可以走。”
南裏點點頭,将書放進了書包,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那我們走吧。”
“你心情不好?”
南裏沒想着要矯情,很幹脆地“嗯”了一聲。
她看向真田,看了有一會兒才開口:“如果有一天我被人欺負了,你會怎麽處理?”
“你被欺負了?”真田一下子停了腳步。
“哎呀,沒有啦。”南裏積攢了一天的壞心情總算是被纾解了些,伸手牽上真田的,安慰說:“你倒是把話挺全啊,我是說如果。”
“不可能有這個如果。”
真田将手握得緊了些,就好像這代表了他的決心。
“可是你又不能時時刻刻都守在我的身邊。”
南裏懶懶地靠在真田的手臂上,語氣中難得帶着些撒嬌的意味:“你不在的時候我可能就會被欺負啊,那到時候你會怎麽辦?”
“……”
真田很無語。
他不知道為什麽南裏就一定覺得自己會被欺負。
他們上學期間基本都看得見對方,而且誰閑得無聊會去欺負她?
苦思冥想了好一會兒,真田提議道:“我可以教你一些防身術。”
南裏噎住,快速回道:“不用了,我相信弦一郎你會保護好我的。”
她可不想去道場挨打。
–
自樓梯時間以後,南裏除非是在傳遞作業和試卷之外,就沒怎麽再和前座的北山說過話。
那些有意無意地和她提起要提防誰誰誰的女生們,她也開始刻意疏離。
這樣的态度不免讓她被部分小團體排出了圈子,但南裏并不在意這些,畢竟朋友嘛……還是陳今那樣的比較讓她舒服。
南裏後來也有在走廊上遇見那個摔下樓梯的女生。
她依舊不敢和自己對視。
南裏有時候會自責地想,如果之前在那些女生提醒她要怎麽怎麽樣的時候,她哪怕明确提出一次反感的想法,或許這件事情就不會發生。
可就在樓梯事件發生的一周以後,南裏在上體育課的時候偏偏又收到了所謂的善意的提醒。
她當時肚子疼,心情本來就不好,聽見別人嚼舌根,臉色就更差了。
當時A組在現場的人只記得南裏反問了那個女生一句:“所以呢,你認為我要怎麽做才能讓你覺得滿意?”
“呃,當然是——”
“如果真田弦一郎只是因為一個女生給他遞水遞毛巾就喜歡她的話,我應該直接把他甩了,你覺得呢?”
“啊?”
南裏看向不遠處正在打籃球的真田,語氣稍稍緩和了些,說:“勞煩,以後別再來煩我了,可以嗎?”
這會兒的南裏和平時傳聞中溫和的形象大相徑庭,女生灰溜溜地走了。
南裏緩步走向籃球場邊坐下。
真田看見她,臨時下了場,問:“女生不是應該在練習排球?”
南裏眨了眨眼,輕聲道:“我今天比較特殊,老師同意我休息。”
真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