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奇的公共辦公室傳來一陣歡呼聲,還不到上班時間,難得又是蛋糕,又是香槟的。
「噢~耶,爽啦!」
「老板,請客!」
「請客請客請客!」
年近五十的老板嚴肅的「清水模」臉難得的出現一絲絲笑意。「你們去投票要吃哪家,時間地點都決定了再告訴我。這回威奇可以拿下「耀東」配合了六、七年的廠商真的不容易,大家再加油些,年終會讓你們有感覺!」聽說比稿競争得非常激烈,一直到早上,他才接到他們勝出的電話。
這回的案子仍是張質殊主導,早些時候他單獨嘉勉過她,她卻說這成功是大家的。這丫頭一路走來都是這麽照顧同伴,有才情、不驕傲,又願分享!
在熱烈的掌聲中,老板回敬一杯香槟,然後回辦公室。他也知道自己這張沒什麽表情的臉會讓人食欲不振,大夥也瘋不起來。
「今天最開心的人應該是你了。」趙淑美拿了杯果汁走過來。「終于報了一箭之仇!」不久前他們才輸在耀東手上。勝敗在這行業是常有的,有時也不見得對方的水準較高,單純只是因為客戶想換風格之類的,一直以來質殊都調适得很好,就不知道她上一次怎麽那麽在乎,即使隐約知道對手是用了不入流的手段拿到合約,但這種事在業界其實不少見。「以果汁代酒敬你一杯。」
「謝啦!」其實這紙合約他們拿得到她挺訝異的,畢竟這家企業的老板和唐珍娜的關系非比尋常。算了,合約到手就好,想那麽多幹麽?轉移話題似的,她說道:「肚子好像又大了些。」
「不大我才怕好嗎!」上次差點出事,在醫院裏躺了三天。出院後她可是小心翼翼,連走路都刻意放慢。回來後發現公司的女廁地板鋪了止滑墊,想必是質殊向老板争取的,亂感動一把!
「你怎麽只喝果汁?要吃哪種口味的蛋糕?我幫你拿。」她沒忘記上次兩人去吃下午茶,阿美美吃了十幾塊蛋糕,還不包含其他種類甜點、飲料!
「現在不想吃。不過下班後我想去吃捷運站外的那家日本料理。」她接着說:「上次你給了我幾塊壽司後,我自己去內用了三次。」其實不只去了三次,只是內用不好預約,有時候都沒位置。
那家店老板有個性,外帶商品只限壽司,而且有些壽司還不允許外帶。內用東西選擇多很多,那些炸物、天婦羅好吃到爆!
「不錯吧?他們食材新鮮,選擇多,而且價格合理。等一下江振宇會來接你嗎?」
「他最近在趕東西,到的時候可能也晚了,他怕我餓了要我先去吃飯,你陪我去好不好?」
「好啊。」好一陣子沒去了。「我打電話先預約。」
那家壽司店用餐時候只接受四十席內用,其餘只接受外帶。老板以這種方式控制品質。
她預約到第三十八位,兩人下了班就直奔店家。
等了一陣子後,趙淑美最愛的天婦羅終于端上桌。「我和我家那位都特別喜歡這一味。」厚實、彈牙,這裏的醬更是一流。
「小姐,還要一陣子才登記哩!「你家那位」?感覺就是在我面前曬恩愛,你排擠我啊!」阿美美和她阿娜答都不願意婚禮因為懷孕而辦得草率,打算先登記,等小孩生下後再補辦婚禮。
登記随時可以,可老一輩堅持要看日子。
趙淑美一點也不害羞,「我就是排擠你啊!有本事你趕快去找一個把我閃回來,瞎了我都甘心。」不忘提醒她,「我們去登記的時候,你要來喔!」
張質殊咬着筷子,好笑的說:「阿美美小姐,你只是去登記,又不是去法院公證,男女雙方要證人。」
「我就是想讓你見證我的幸福咩!」她們是同時期進公司,卻是這幾年開始親近。質殊這人給人的感覺就是冷冷的、很傲氣,不走近是看不到她的好。「喂,你真的不打算交男朋友?」
「怎麽這麽問?」
「有人對你很有興趣,我本來也想湊合的,可振宇反對。」
她揚眉。「哦?」
「就是我住院時,陪振宇來醫院探望我的那個營造公司小開,他一直打探你的消息,可振宇說,你可能有喜歡的人。」
這話如果是之前聽到,她大概只是笑一笑,如今卻有點心虛。不過,江振宇她相識并不深,他是因為覺得她長得不錯,不可能會沒有男友,還是有其他見解?「怎麽說?」
「他覺得……你戀愛了。」
張質殊有一秒的錯愕,原以為沒人知道的事,卻被一語命中!這種感覺不是很舒服。努力保持鎮定,偷觑一眼阿美美,她還是忙着吃,根本沒那個心思注意她的反應。猶豫了一下,她問:「那他覺得我會喜歡誰?」她掩飾似的拿起瓷杯要喝水。
「盛昕皓。」
那三個字讓她入口的水噴出,嗆得她悶咳不已。「咳咳咳……別、別鬧了。」
趙淑美忙拍了拍她的背。「對啊,我也這樣說,我說你們是認識十幾年的哥兒們,不可能!」
「然後呢?」
「他說人和人之間的關系是不斷在變,哥兒們的情況是必須兩人有共識才能成立。十多年的哥兒們又如何?只要有一方變了,情誼就會變。我聽不懂,他還解釋,就像兩人三腳,兩人必須有共同的方向、很好的默契,只要一個人不打算往說好的方向走,那就玩不下去。」
張質殊沒說話,迳自處理胸前的水漬。那位先生真不愧姓「江」,果然姜還是老的辣!阿美美這種大剌剌的直率性子,正需要只精明的狐貍,這也算是另類的蘿蔔和她的坑的故事!
阿美美想了想又道:「質殊,會不會有一天你回頭一看,忽然發覺身邊一起玩着兩人三腳的哥兒們怎麽這麽帥?」
「那家夥原本就是帥哥啊,我不會因為他是我哥兒們就醜化他。」
「厚,我表達能力有這麽差嗎?我的意思是,忽然對哥兒們很心動。」
「然後呢?一起跌個狗吃屎?」
對厚!他們倆是玩着兩人三腳游戲的拍檔。「不是啦,我的意思是……」
張質殊吃了口握壽司。「那你覺得我該怎麽辦?」
阿美美問她,會不會有朝一日對昕皓心動?她沒否認。應該說,不想否認這沒辦法在昕皓面前承認的事。
以前老覺得暗戀是件很愚蠢的事。喜歡就喜歡,讨厭就讨厭,哪來這樣見不得人的心思?說出來人家拒絕也只是變失戀或單戀,這份情感起碼對方是知道了,自己也不必悶出病!
後來自己經歷了才知道,可以說出口的,沒人願意放在心裏頭。因為太喜歡、太在乎,才禁不起這樣的痛快,禁不起這樣一語定江山。
一路走來,她是最清楚昕皓如何貫徹自己不談愛的規矩。她看過太多美麗的女人仗勢着昕皓對自己的寵愛而以為在他心中是不同的其他女子的下場。
她一直以為自己站得夠高,可以旁觀則清。
直到昕皓無意間解開她多年來的結,即使是彼此爛醉如泥的情況,他們之間開始有了變化,盡管她和昕皓都試圖補救或挽回,但有些關系改變就是改變了,回不去的!
她想得太簡單也太真,友誼間加入親密關系怎會還是友誼?她怎會覺得可能随時抽身,船過水無痕?
到現在,她還是忍不住的想,彼此間的第二回,自己主動的勇氣來自于哪裏?何來的驅動力?畢竟因為有了那樣的尴尬事,她和昕皓才鬧成這樣。
昕皓是在她認知中不會傷害她的人,那晚張總裁的生日宴上舊傷又被揭了疤,她急着被安撫,找到她要的心安。
她和昕皓都不是為了尋求刺激才成為彼此的伴。起碼她不是!
了解彼此的要與不要,他們只是在找一種彼此都安心與輕松的方式,在變化中尋求平衡。
性,對很多人而言只是尋求刺激。對她卻是心理上的救贖。
以前她看到電視上出現「以身相許」的劇碼通常會大笑,後來卻可以理解那種因為感恩而産生依賴信任,繼而産生的情愫。然後就像外婆說的那些戀愛中人一樣,她開始構築自己的秘密花園。
趙淑美對于她丢來的問題倒是認真的想了一下。「會一塊跌倒的原因,是因為你喜歡他,而他依然只當你是哥兒們嗎?可你确定就只有這結果?也有可能是你喜歡他,他也正好喜歡上你,只是兩人都不說,就這樣快樂的奔向Happy ending.」
張質殊笑了出來。「阿美美,為什麽你總是能這麽樂觀?你讓我想到我外婆。」
「幸福是一種心态,而不是狀态,有得選擇,你為什麽要讓自己不好過?」
「……說得也是。」
阿美美還不想結束這超有想像空間的話題。哥兒們變情人~厚,非常有偶像劇的Fu,加上盛昕皓和質殊兩人又活脫脫像是從偶像劇裏走出的男女生角,她就更有感覺了。「要是我,一旦确定喜歡上他,當然也得弄清楚他喜不喜歡我。」
「弄巧成拙不更慘,連朋友都當不成。」
「像你們這種太過謹慎小心的就是這樣麻煩!東怕西怕,結果就是僵在那裏等結果。愛情不應該是等來的,不管結果是不是你要的,好歹為自己努力一下吧。就本人的想法,坐以待斃,豁出去也許還能殺出一條血路。」
張質殊大笑。「怎麽覺得我們談話的地點不該在這樣日本料理店,而是瞬間穿越到古代将軍的軍帳?而且正上演着一出名叫「十面埋伏」的戲碼?」
「我很熱血喔!」
「好吧,你覺得,要怎麽殺出血路?」
趙淑美眼睛晶亮晶亮的。「這在電視劇裏有很多常用的梗喔!例如,出現個高富帥男配角引出男主角的真心。兩個高富帥較高、較富、較帥。比癡心、比深情,你愛她可以愛到沒命,我愛她可以愛到讓你沒命!你開保時捷,我有法拉利;你搭私人飛機,我有空軍一號……」
「喂喂喂!」這個阿美美……受不了的寶,幸好方才嘴裏沒東西,要不然準噴出去了。
「好啦,不小心相聲上身。」她又提出「老梗二」。「又例如,女主發生車禍,掉落大海或山崖然後離奇失蹤,男主角痛不欲生,終于了解他是真心愛女主角!當然如果那部戲還有得拖,就會N年後又出現一個和女主角一模一樣的女人,然後男主角會一眼愛上她……」
打斷她。「你這故事的重點是?」
「苦肉計。」
張質殊差點沒翻白眼。
「啧,什麽表情嘛!最後一招是真正的撒手锏,沒這招,偶像劇至少掉了一成的收視率。」
「什麽梗?這麽厲害丨?」
「小孩梗!」見她一怔,趙淑美攤手道:「小孩是很好用的,」
張質殊只是笑笑。有點卑鄙啊這手段!再者,她也不認為昕皓是為了孩子會放棄堅持的人。「阿美美,改天咱們公司若接了電視臺的Case,我會替你打探有沒有編劇缺!沒有的事也可以故事編得這麽長。」
「這些梗都不适用啊?」
張質殊打趣。「小姐,咱們這是弄假成真啦?沒有的事你也可以替我想了一堆手段。」
「對厚!」
兩人又點了一堆東西吃。接着聊趙淑美肚裏小孩的産檢結果、預産期……約莫近八點才要結帳離開。
張質殊堅持請她。「下一頓和你家阿娜答來的時候,別忘我這盞燈泡。」
「今天好像也只能讓你請,剛才匆匆忙忙的趕來,我還真沒帶皮夾。」下班前的會議晚了近半個小時結束,差點趕不及預約的時間。
張質殊走向櫃臺,掏皮夾時發現,她的一樣忘在公司!
尴尬,吃霸王餐的下場都不太好!她看着結帳的服務生。「我忘了帶錢~」
老板在一旁招待着客人,擡起頭看到她,笑着走過來。
和老板還算熟,應該不必留大肚婆在這裏當人質吧?「老板,我忘了帶錢。」
老板笑了笑。「有人付了。」
張質殊訝異,趙淑美好奇的看着她。她回以聳肩。「誰啊?」
老板則交給她一張卡片。
她拆開一看——
我用你的名義儲值了兩千塊在店裏。
用餐愉快。
你的大仁哥
張質殊笑了出來。盛昕皓這家夥,還真的去看了「我可能不會愛你」。
「誰啊?」
「噓~不能說,感動說出來會變少。」
「小氣!」
張質殊擡眼就看見江振宇站在外頭正要往裏走。「我對你小氣有什麽關系,那一位不對你小氣就好了。」她朝外頭努了努嘴,趙淑美開心的走了出去。
看着好友備受呵護的模樣,她打從心底替她高興。
阿美美被接走,她還得回公司一趟呢。
一個人待在辦公室時,張質殊又拿出盛昕皓寫的小卡片來看,臉上滿是甜蜜的笑意。
這個時間他還在公司嗎?這幾天各忙各的,只用手機講電話,傳簡訊。
她拿出手機,發了通簡訊給他——
「大仁哥,兩千塊太少了啦,以閣下的身價至少該放個二十萬!」
盛昕皓此時坐在人來人往的國際機場大廳,邱秘書去辦理一些相關手續。手機有簡訊提示音,他點閱一下,臉上的笑意帶着不自覺的溫柔。
他回了簡訊,「二十萬?你得了阿茲海默症了嗎?」
張質殊想到電視劇的梗正是因為女主角健忘,常忘了帶錢出門,男主角這才貼心的放了筆錢在老板那裏。盛昕皓的回應讓她大笑。
「我只是想多多感受被人呵護的感覺。嘿,見個面吧!」
盛昕皓不久打了電話過來,「吃得愉快嗎?」
「爽!」
「小姐,這不符合你的氣質。」
「沒辦法,不必花自己的錢吃飯就只有這個字足表心情。」說着她自己都笑了。以前覺得那字眼粗魯,現在卻發現好用。「喂,謝謝了,這一頓我和阿美美都沒帶錢,多虧了你。」
「原來我還救了你們。」
「好吧,派我當代表以身相許喽。」
「咳……先欠着,你忘了,我今天要到日本出差,五天後才回來。」
對厚!最近好忙,都忘了。她記得房東太太說要修浴室,那時她還慶幸昕皓應該出差回來了,沒想到一轉身又忘了。
他是今天要去日本啊?他們有三天沒見面,可每天都通電話,他也不說。「好吧,等你回來,「老地方」見。」
「哪個「老地方」?」他故意問。
張質殊臉一紅。兩人這十多年的出國回程模式最近有點「走鐘」!到「老地方」洗塵敘舊,變成開房間洩火!次數一多,那也變成「老地方」了,她真有點不齒自己。「是真的「老地方」啦!」
盛昕皓大笑,看到邱秘書走過來,他斂了笑意,「好,那就這樣了。」
邱秘書難得多話。「總經理心情很好。」
「有嗎?」
「公司茶水間的消息流傳着您交了女友。」
他怔了怔。「你也變八卦了?」
邱秘書但笑不語,「上司八卦多少聽一聽,免得屆時發生外頭都知道,我卻狀況外的情況,那不尴尬?」
「沒,哪來的女友,是質殊,她要我幫她帶東西。」他沒忘了質殊的堅持——彼此的關系越少人知道越好。
他信任邱秘書,可有些事還是保留吧!他年紀不大,早登高位的結果就是提前看清人性,那些所謂的聰明絕頂、行事謹慎的人通常不是栽在敵手手上,而是最信任的人手中。
更何況質殊他們公司和禾普還有生意來往,雖然他們倆是公私分明,但多了層這樣關系總是尴尬。
「好久沒看到張小姐了,想必他們公司很忙吧。」
「是啊,聽說常加班,她到現在還在公司呢。」無意在這話題上多說什麽,他交代道:「你再重複一遍這幾天的行程,我看看還能不能再挪出幾個小時,我想見一個人。」如果可以,他其實不太想見盛家的人,覺得時機尚未成熟。
他的祖父——盛家老太爺之前打了通電話給他,他沒回電,倒不是擺高姿态。而是對于泰英他目前還沒想法。
那通電話之後,老太爺也沒動作,直到昨日他又來電,簡單扼要的說他人在日本,有時間就見個面。
老太爺的消息倒靈通,居然知道他要到日本出差。仔細推敲不奇怪,他在禾普既然有董事席次,安插個眼線也沒什麽。
他當然不确定,幾乎沒聯絡的祖父打電話給他,約在日本見面是為什麽?不過,兩人能談的不就只有泰英的事?
泰英這十多年來對外的投資并不順利,以前站在同一陣線上排擠他的二房和三房,聽說近年來在董事會上常意見相左,如今更勢同水火。
他們越吵就越突顯接班問題的存在,之前連著名的財經雜志都不諱言的指出,泰英最大的問題就是接班,更暗批二、三房這些年來投資決策上的失誤。更尴尬的是,另一本權威雜志當期人物專訪就是他,還直言禾普這兩年來吃下美國戴安那塊大餅的推手正是他。
兩相比較,二、三房情何以堪?
他不會天真的以為雜志事件純屬巧合,定是有人在操縱。可能的幕後黑手有老太爺、他母親,再來就是禾普的太子爺。前兩者自然是希望他回泰英,後者是希望他離開禾普,讓出大位。
不管如何,這場宅鬥他還沒看夠,不急着回去。等倒了一方再說吧,免得他一回去除了收拾他們的爛攤子,還激化他們團結,再上演一次聯合次要敵人對付主要敵人,屆時內憂外患一起來,他多累。
不過,趁着老太爺到日本,他索性也抽個空見面。他也想知道泰英目前的狀态,以及各房的持股是否有變?
這些年他經由第三方陸續購入不少股份,他想知道能有多少作用?
盛昕皓隔着一張上好的百年紅桧桌和一名威儀老者相對而坐。
和室推門半掩,門外是整理得井然有序的庭院。整齊、俐落,卻讓人透不過氣。老太爺喜歡的東西從以前到現在都沒變,臺北山上的別墅,不也有處同樣的和風庭院。
老太爺作風嚴謹卻養出他父親那樣的浪蕩子,這該是他此生最大的遺憾吧?
盛昕皓起碼有十年沒回家,倒不是對那個家真的深惡痛絕,只是一直都覺得與那裏格格不入。
他十年沒回家,卻偶爾會在一些公開的宴會場合見到其他盛家成員,但他們不會熱絡寒暄,隔着距離的颔首已算是「熱情」了,大部分是轉過頭假裝沒看到。
老太爺深居簡出,幾乎不參加外頭的宴會,只出席泰英的宴席。因此不刻意約,他們見面機會接近于零。
老人家目光炯炯的看着他。「我以為你不會來。」
盛昕皓一笑。「是這麽想過。」
「為什麽改變主意?」
「老太爺不對任何人做無謂的親近,致電必是有事,會約要見面,事情絕對不會沒分量。」他坦承道:「我今天不來,我不認為您之後會沒動作。」
老太爺不怒自威的聲音又響起。「那麽,你本來不想來的原因又是什麽?」
「泰英……我目前還沒想法,我布局的線将時間再拉長些。」他不認為今天見他之前,老太爺會沒對他這些年做的事徵信一番。
「小子狂妄!」
「我不狂,可我不否認我有野心。」老人家見他還有一個很大的原因,他知道泰英由他接班才是明智之舉。
老太爺眯了眯眼。「野心、目光長遠,以及有力的支援,這三樣是一個接班人缺一不可的。」這孩子像他!盛家總算出現個像樣的。「你有前兩者,後面這一項我可以給,不過……我也有一些想法。」他拿出一牛皮紙袋。
「這是……」
「你可以考慮、考慮。」
大概知道祖父要他考慮什麽,盛昕皓想都沒多想的拒絕。
他目前的日子過得開心,有順心的工作、相處愉快的女人,為什麽要舍棄這些去接受一個光想就令自己心煩的條件?
他跟質殊在一起是輕松愉快的,他不想改變!
泰英會是他的,這無庸置疑,他會親手拿下它!
回臺灣正好是星期五晚上,他拖着行李出現在「老地方」時,質殊果然在。她刻意打扮過,松松绾起的發襯得她冷豔的五官更加妩媚撩人,合身的白色套裝展現着她誘人的曲線,那一身的打扮再加上她輕颦淺笑……在座有許多的男人時不時往這邊看。
他親自替她戴上一條鑽石項鏈,這是他到日本為她帶回來的禮物。簡單的動作,宣告這女人的所有權。
看着那顆美麗的鑽石靜靜的躺在她性感鎖骨的中央,那騷動人心的風情,讓盛昕皓開始恨起此老地方,非彼老地方!
結果,說好「老地方」見,卻像是象征性到這裏「簽到」,連屁股都還沒坐熱,就離開前往另一個「老地方」袒裎相見。
小別勝新婚嘛,當晚還真的很瘋!
想起前一晚,盛昕皓還是忍不住好笑。他和質殊真該節制一下,兩人活似十幾歲一樣瘋!
盥洗出來,他就嗅到濃郁的食物香氣,信步走到廚房,看到裏頭的場景,他笑了。「那圍裙挺适合你的。」
抽油煙機的聲音大,張質殊只聽到有人說話,回過頭看到他倚牆站着。「餓了吧?可以開動。」她把煎蛋盛起來,關掉瓦斯和抽油煙機。
「圍裙……」
「你家的圍裙可不是普通的花稍,一看就知道是哪任女友留下的。」老實說,有點不是味道,可又能怎樣?如果因為前女友用過的、來過的、買的、留下的……就要毀屍滅跡,那她要不要考慮移民外太空?因為那女的現在也同樣住在地球上!
盛昕皓只是笑。「那不是哪個女人留下的。」
「閣下有這種癖好?」
「那是買給你的。」
她看着他。「你缺女傭啊?」她幾百年才來這裏過一次夜,說謊不打草稿!
一般來說,兩人都不會在彼此住所過夜,昨天是因為她租屋浴室已經開始施工,她有一個星期左右沒地方盥洗,能去的阿美美家,人家現在可是有「家累」,不方便。昕皓家當然是她的唯一選擇。
只是一個星期而已,又不是長期,有何不可?
盛昕皓似笑非笑的湊過來。「這是「女仆裝」啊,你沒發現?」
她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笑了出來。天,原來這不是正常的圍裙,是A片裏常見的道具服,怪不得她覺得花稍還有點……情色!這家夥沒想到還是個悶騷色狼。「喂,你要幹什麽?」
盛昕皓拽拽的說:「滿足我變态的幻想。」
張質殊大笑。
他打開冰箱拿了一罐巧克力醬,然後一把抱起她,順手又拿走桌上的草莓醬。
張質殊脫口道:「你、你拿那個幹麽?」
「吃啊。」
她一愣,明白他的意思後推着他,「變态!」
「變态?上次誰在我身上放了一堆冰淇淋?」那回的經驗他畢生難忘!甜膩冰涼的哈根達斯就往他身上堆,然後她還真的一口一口的吃了起來……
又冰又火的讓他差一點瘋掉!
她以為他不記仇嗎?不,有些事不反擊會讓人無法釋懷!
「哈哈哈~別鬧了?」
「怎麽會?我很認真的。」
「你、你會胖死!」
「衣帶漸寬終不悔!」
「你用錯成語了啦!」盛昕皓開始替她寬衣,還真的用冰涼的巧克醬在她白潔的胸部鬼畫符。「你、你寫了什麽?」
「山珍海味,不吃可惜!」
「別鬧了,哈哈~救命吶?」
「撐着點,我來了。」
原本七點半該吃的早餐拖到九點才吃。張質殊發尾還有點濕,她邊吃邊抱怨。「身上都是巧克力、草莓的味道,你真的很讨厭欸!」
「好吧,下次改成橘子口味。」
張質殊橫了他一眼。慶幸的是那件女仆裝在方才的拉扯中壽終正寝,他再也沒機會叫她穿上!
一想到他方才的床笫花樣,她還會臉紅。他還真把她當成一道上好的佳肴,從頭吃到尾,任何一處都不放過,一吃再吃,百吃不厭!
重口味,吃重鹹的啊~
某些事的厚顏程度,女人真的不要和男人比!
盛昕皓吃了一片吐司,「你的膝蓋和手肘怎麽又是瘀青,又是破皮的?」
「跌倒了,運氣算很好了。」都快好了,最嚴重的那兩天她連走路都怪怪的。
盛昕皓看了她一眼,眼神有點嚴厲。「什麽時候的事?怎麽沒聽你提過?」
「你去日本那天,出了公司要往捷運站走,過馬路的時候,有部車闖紅燈,為了閃它就跌倒了。」那天還好是穿長褲,要是裙裝一定更慘。說也奇怪,她近來小小的血光之災還真不少。
盛昕皓的心忽然失速狂跳,有種到快不能呼吸的感覺。
不由自主的,他又想起那荒謬絕倫的詛咒。搖了搖頭,他要自己別想太多。質殊不可能喜歡上他的,他們說好的,不可能!
「昕皓?」怎麽臉色忽然這麽難看?「我沒事,別擔心。」
「……」
轉移他注意力似的,她說:「前陣子我們去動物園拍的照片洗出來了,拍得不錯。」這陣子忙,直到前幾天外婆說要來,她想到替小朋拍了不少照片,洗出來打算讓外婆帶回去。
似乎還在想方才的事,盛昕皓有些心不在焉。張質殊無奈,可換個角度,他這麽擔心她,是不是意謂着心裏多少有她?
「動物園那回有件事我忘了說,那天我看到一個人長得很像邱秘書。」
他收回思緒,「她?不可能吧,動物園和她的形象不符。」
「那你覺得我們和動物園的形象符合嗎?沒有人長得看到他就想到動物園的好嗎?」
盛昕皓失笑。「你認錯了。」
「原本我也這樣以為,可是後來我要挑洗的照片,先把檔案拷進電腦,放大好挑。一些不小心拍進去的路人甲乙丙裏,還真的有她呢。」
他有些訝異,然後笑了出來。「真是,也不知道有沒有看到我們,好歹打聲招呼。」
張質殊看着他的暢笑。「邱秘書是個美人呢,想必追求者衆。」
「她?」盛昕皓但笑不語,「是不少。」
「你不吃窩邊草是否覺得可惜了?」邱秘書的型,就她這十多年來和昕皓的好友情練就的「火眼金睛」,絕對是他的菜,明豔動人又有股獨特的氣質。
「就算我吃窩邊草,也會跳過她。」
她才不信。以前和昕皓去夜店,他會看上哪一位,她少有猜錯。
「你夠了解我,可你不了解她,而我夠了解她。」
「繞口令!」
「要我說呢,你倒是她會有興趣的型。」
張質殊會意,訝異的看着他。他的意思是……邱秘書是那個圈子的人?
盛昕皓失笑,「有何不可呢?在我身邊做事的人我只在乎他的能力,私生活、性向……只要不影響工作我都尊重。」
他聳了聳肩。公事上他嚴以律己,部屬在他眼皮下也不可能過得太開心,至于私生活,他不愛人家管,也不會對別人的事多幹涉。
「邱秘書是我在美國子公司時獵人頭公司替我媒合的,後來我回國時,原本想把她引薦給一個公司高層,沒想到她願意跟我回來。」
聽他的語氣是滿滿的感激。「這倒是難得。」真的是難得,這根本是變相的移民欸!她得為工作放棄多少東西?
「可能也是因為她在美國沒有親人了。」
感覺得出質殊對邱秘書有種……嗯,防備,或許是因為她對邱秘書這個人完全不了解吧。
盛昕皓像聊天一般的說:「看得出來吧,邱秘書是個混血兒,雖然長相上偏向于東方臉孔,她的父親是華人,母親是英國人。父母在她小學六年級時離婚,她跟着父親到美國,妹妹跟着母親,兩邊完全斷了聯絡。她的父親是個嚴厲的人,可能也是因為這樣造就她冷漠謹慎的性子。」
「你幹啥告訴我這些?」
「你似乎對她很有興趣。」
張質殊揚了揚眉,沒否認。「關于她的事就這樣?你顯然也知道的不多。」
盛昕皓聳聳肩,「還真的不多,只知道她父親走後,她有找她媽媽和妹妹,之後的事倒沒聽說了。」對了,找她失散的妹妹是在美國的事,後來到底找到了沒?
家庭人口算得上單純,只是……算了,她這人在很多事上就是多了心眼,也不知道為什麽,她對邱秘書就是多了一份無法理解的防備。
「你外婆什麽時候到?」他話鋒轉到別處。
想到那可愛的老人家,他也是心裏暖暖的。和質殊認識十來年,在她刻意的阻止下,他和她外婆見面的次數少得可憐,可質殊的外婆是那種只要是見過面、聊過天就會印象深刻的人。
張質殊看了他一眼。
「欸,別這樣,我又沒說要見她。」他苦笑。從以前就是這樣,質殊總是不許他和她的家人走得太近。
「想見就見吶。」從前是因為考慮很多,而今……當然也有很多考慮。
盛昕皓訝異,幾秒後仔細的打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