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可能是南裏看起來就很好相處的樣子，第一節下課後，一年A組小部分比較自然熟的就已經圍到了南裏的座位旁邊，即真田的本來座位。

至于該座位的原主人真田弦一郎，現在則是坐在了剛剛安置下來的新課桌椅那邊。

因為教室原來并沒有多餘的座位，所以新的那套課桌椅不得不被安排在了最後一排。

好在真田的視力尚可，南裏并不會為他看不到板書而感到擔憂。

只不過他坐在最後一排的話……

離自己就有點遠了。

南裏對此有些遺憾。

真田原來的位置是班級第三列的倒數第三個，現在卻是在班級第五列的最後一個。

這顯然并不是一個側眸就可以看得見他的優勢地理位置。

“南裏同學。”

“嗯？”南裏看向同自己搭話的人，是個女生。

“我叫五町麻矢，是A組的現任班長。”女生将一張空白的表格放在桌面上，“這是社團申請表。”

“啊~好的，謝謝你。”南裏露出一個微笑，“我填好了以後是交給你嗎？”

“不是。”話音落地，那女生顯然是覺得過于生硬，頓了那麽一下以後繼而又補充道：“是這樣，各個社團都已經開始一周了，所以需要學生自己去社團遞交申請表。”

“這樣啊，好的。”南裏低頭粗略看了遍那張被自己拿在手上的申請表，琢磨了幾秒以後，她擡起頭對着五町麻矢道了個謝。

待班長五町離開，南裏将申請表暫時放進了桌肚。

她拿起課桌側邊挂勾上并不屬于她的書包，站起身。

可能因為她是轉學生，做什麽都會引人好奇。

班級裏關注着她的那些人只見她拎着書包距離真田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然後在真田面前停下了。

在真田，面前，停下了。

來得早的那部分人自然猜到了這位新同學應該和真田早就認識。

但大多數人是不知道這件事情的，所以當他們看見南裏駐足停在了真田座位前的時候，都忍不住放輕了呼吸。

有些人甚至都已經張開了嘴，似乎是想要提醒什麽，但是又不知道到底該說什麽。

“你的書包。”

“多謝。”

“客氣了，弦一郎。”

……

…………

學校裏有人這樣叫過真田嗎？

沒有。

真田他剛剛有反對嗎？

沒有。

周圍人的放映可見一斑，但南裏卻旁若無人地跟真田繼續交談着。

“我剛剛拿到社團申請表了，你說我應該參加哪個社團呢？”

女生看起來有些苦惱。

真田将桌面上的書本合起，認真思考了一下，板正地回答道：“我記得你小提琴八級，繪畫也有得過獎。”

“哦，對哦。”南裏點了點頭，像是剛想起來似的。

周圍的人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不是。

真田，你怎麽這麽了解她的樣子啊？

–

最後，南裏選擇加入了美術社。

這自然不是因為真田的“提點”，而是她在某一位同學口中了解到，這個社團除了每周要求社員上交兩幅作品，沒有什麽固定的活動時間。

主要是社長原田直子是個看起來很有藝術家風範的女生，所以對社員的管理很松散。

這對南裏桑竹來說有個好處，那就可控時間十分自由。

兩幅畫對擅長繪畫的南裏來說并不是什麽難事，若是她想要草草了事的話，兩幅作品她大概三個小時就可以完成。

敲定了想要加入的社團，南裏沒多久就将那張申請表填寫完了，只等下午放學的時候交過去就可以。

這聽起來很簡單。

只是南裏沒想到，下午放學後她單是找尋美術教室就花了差不多要二十分鐘的時間。

“南裏桑竹……”美術社的社長原田直子看完申請表，懶懶地撩起眼皮看向面前正望着窗外的女生，“同學你為什麽想加入我們美術社？”

這問題成功将南裏從窗外的景色中拉扯回來。

南裏琢磨了一下自己的回答，中規中矩地答道：“因為喜歡畫畫。”

“喜歡嗎？”原田垂眸看向南裏幹淨白皙的手，搖頭淡淡說：“看不出來。”

南裏少見地吃了閉門羹，愣了一下。

但她馬上就反應了過來，于是又說：“雖然我不是經常畫畫，但拿起畫筆的時候的确能讓我感到放松。”

原田還是盯着她，沒有說話。

南裏總算妥協，說了真實原因：“好吧，其實還有很重要的一點——學校規定所有人必須參加一個社團，而貴社的活動時間比較自由，我很看中這點。”

原田直子充滿頹廢氣息的臉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她對着申請表看了會兒，最後拿起一側畫架上的炭筆在表格上【南裏桑竹】的名字旁邊打了勾，說：“歡迎你加入美術社，我很期待你的作品。”

看着朝自己伸出的手，南裏愣了一下，緩了兒才也伸出手握了上去。

她還以為原田是個不太好說動的人。

剛才的對話讓她差點以為自己要和這個神仙社團失之交臂，可沒想到下一秒就被同意了入社申請。

“那我今天——？”

“可以回去了。”原田直子調轉身體的朝向，繼續用炭筆作畫，“當然如果你想留下來，我也沒有意見。”

原田直子畫畫的時候比她說話的時候看起來要認真許多。

南裏的速寫并不好，不管是人物速寫還是風景速寫。

可能是因為她不太喜歡黑白的畫面感，雖然很多人覺得這樣的畫面才更有感覺。

她往周遭看了一圈，現在教室裏只有寥寥幾人，且都一臉專注地在進行創作。

南裏思考了一下，考慮到自己什麽畫具都沒帶來，于是臨時給自己添加了一個行程——去文具店逛一圈。

打定了主意，南裏跟原田告別之後就離開了美術教室。

因為比預料中結束得早了許多，南裏一時想不到除了回教室寫作業自己還能幹些什麽。

她從綜合樓出來，路過了剛才從美術教室窗口外看見的網球場。

真田在所有部員中并不算突兀的那個，可無論之間摻雜着多少人，南裏總是能第一眼就找到他。

網球場的邊上這會兒圍了許多人，大部分都是女生。

看着那一堵人牆，南裏覺得自己根本就湊不進這個熱鬧。

還是回教室寫作業吧……她想。

–

真田訓練結束回到教室的時候就看見南裏一個人坐在位置上做題。

她烏黑的長發乖順地披散在肩上，背上，還有幾縷垂蕩在課桌上。

真田小時候看過媽媽給南裏的頭發梳辮子，他還清晰地記得，媽媽抱怨自己和哥哥不是女生，都不能讓她梳妝打扮。

那些，好像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因為了解南裏一旦認真起來就會忽視周圍的一切，且不喜歡被人打擾，真田刻意将腳步放輕了些，一路無聲地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收拾完了書包，他也沒有出聲，直到分鐘在表盤上走過十個單位，他看見南裏雙臂向上伸展，這才提着書包走過去問：“回家嗎？”

這明顯将南裏吓得不輕，她伸懶腰的動作都在那一秒頓住了。

南裏将伸到上方的手快速收回來，轉頭看向已經站在旁邊的真田。

“你等了很久了嗎？不好意思啊，我都沒注意到。其實你直接叫我就好，耽誤了回去的時間多不好？”絮叨的過程中，南裏已經将桌面上的東西逐一整理好，放回了書包。

“沒事。”真田搖搖頭，“如果覺得回家時間太晚，南裏姐你可以先回去，不用等我訓練結束。這段時間天色暗得早，南裏奶奶會擔心你。”

“我這不是正好把作業寫完了嗎？”南裏将拉鏈拉上，提着書包站起身，“至于天色晚……我這不是和你一起回去的嗎？難道你在道場練了那麽多年，還保護不了我一個人？”

南裏走出位置，盯着真田的眼睛看了半晌，才說：“哦——你是不是不想保護我啊？所以才這麽說。”

“……不是。”怎麽可能？

真田其實知道南裏這又是在逗自己，他站在原地憋了半天，總算又憋出了兩個字：“走吧。”

–

天色正如真田所說的一樣，有些暗。

道兩邊的路燈此時已經打亮，但好像沒有太大的用處。

他們沒有馬上回家，而是去了趟文具店。

真田說幸村也常常會購買畫材，他之前陪着去過幾次，所以知道一家畫具種類比較齊全的店鋪。

南裏在美術商品區挑挑揀揀了好一段時間，才總算是把所有需要的畫具都挑選完了。

真田提着那些付好錢的畫具，一如昨天接過南裏手中的帆布袋那般，他又皺起了眉頭。

“你明天要把這些都帶去學校嗎？”

真田聲音沉穩，一般聽不出什麽情緒，所以南裏也不知道被自己察覺出的那一絲不滿是不是她的錯覺。

“既然加入了美術社，基本的畫具還是得備一些。”南裏看着那一大袋子的東西，想到真田才剛剛結束了兩個小時的訓練不久，于是伸出手說：“我自己拎吧？你累不累？”

“不用。”真田避開了南裏伸過來的那只手，“明天你要把這些拿去哪裏？我先給你送過去。”

聽了真田的話，南裏愣了一下，嘴角在下一秒漾開笑意。

“畫具當然是放在美術教室啦。”南裏伸出的那只手并沒有因為真田的避開而撤走，“這樣吧，我們一人一邊。”

第二句“不用”被南裏的眼神還有手上堅持着的動作生生制在了嘴邊，于是真田只好放任她接過了便利袋的另外一個提手。

好在這兩年他的身高已經比南裏高出了不少，所以大部分的重量還是由他承擔。

最後，這袋東西在分別時被真田帶回了家，說是明天直接由他帶着去學校就行。

“那就辛苦你了。”南裏将另一個提手也遞給了真田。

轉交時，指尖短暫相觸。

也就是那一刻，南裏确定——她越發喜歡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