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清晨,南裏起了個大早,洗漱之後換上了星期五剛剛拿到的那套校服。
站在鏡子前面拉扯了一下裙擺,南裏臉色有些怪異。
說實話,她其實挺不習慣校服是裙子的,幸虧這裙子也不算太短,長度正好在膝蓋處。
有點想念校褲……這是應該的嗎?
“奶奶早上好。”
“唔——好香啊~”
矮桌上是奶奶已經準備好了的早餐。
跪坐在榻榻米上,南裏有些好奇地詢問爺爺怎麽沒來用餐。
“五點多就去找隔壁真田那老家夥了。”
五點多……
那可是五點多啊。
“爺爺和真田爺爺的關系真好。”
稍稍表達了一下對于老年組情誼的羨慕,南裏拿起勺子,舀了一口擺放在面前的味增湯,給自己開了個胃。
等暖烘烘的熱意布滿了周身,南裏将勺子擱置在一旁,問:“我一會兒約了弦一郎一起去學校,要順便把爺爺叫回來用早餐嗎?”
“不用。”奶奶擺了擺手,“那老頭子覺着餓了自然會回來的。”
奶奶一臉氣悶,怎麽甩都甩不掉。
就好像在抱怨她家的老頭子一大早就不着家。
南裏被逗得笑了一聲,繼續享用自己的早餐。
“竹子你以後可不能找你爺爺那樣的,成天就知道往外跑,年輕了這樣老了還這樣。”奶奶一邊碎碎叨叨,一邊将清粥盛進了南裏的空碗。
南裏看着層層疊疊冒出來的熱氣,心裏不禁真的就開始想象自己在未來和愛人在一起相處時的方式和場景。
嗯……
南裏臉上稍燙,決定還是先不要幻想這種八竿子還打不到的未來。
“奶奶。”你覺得弦一郎怎麽樣?
“嗯?”
“……”南裏忽然想起來奶奶好像并不是很感冒隔壁真田爺爺的性格,話到嘴邊,改了口說:“我一會兒還是把爺爺叫回來吧。”
“随你,那老家夥要是不願意回來,你就讓他住那算了。”
南裏笑着說:“奶奶你又賭氣。”
–
用完早餐,南裏看了眼牆壁上的挂鐘。
時針剛巧要去到七點,于是她撐着矮桌站了起來。
“我該去學校了。”
“書包什麽的都整理好了吧?”
“嗯。”南裏靠近了坐在對面的奶奶,親昵地給她捏了捏肩膀,“我去把爺爺叫回來陪您。”
踩着制服鞋走向前院那個半人高的木門時,南裏看見門前已經站着一個人。
他一如既往戴着黑色的棒球帽,肩上背着看起來很厚重的網球袋。
南裏推門出去,道:“早啊,弦一郎。”
“早。”他壓了一下自己的帽檐。
南裏盯着他的帽子看了會兒,嘴角化開了一抹滿意的笑。
“爺爺在你家吧?”
“嗯,在下棋。”
“我去喊他回去吃飯,你等我會兒。”
“好。”
–
一路上走着,兩人都是無話。
倒不是無話可說,只不過如今的真田不是個愛說話的人,南裏則是需要熟悉一下周圍的地形。
南裏這個人吧,不算是路癡,但是你跟她說什麽街或者幾丁目幾番號什麽的,她是完全不知道哪兒跟哪兒的,就比如在中國的時候,那些家附近的路名她就是到現在都還沒有記全。
所以,她得記着一路上的标志性建築物,以防哪天落單了不至于找不到回家的路。
臨近校門口,南裏才終于停止了自己的東張西望。
她側頭看向走在自己左側的真田,見他依舊沒有想要開口的樣子,于是只好自己找話題。
“弦一郎,你早上的部活需要多長時間?”
“一個小時,然後要進行半小時的校內巡邏。”真田聲色沉穩地回複完,看向問話的南裏,“怎麽了?”
“嗯?”南裏愣了一下,她就是随便問問。
不過轉而她就改了想法,說:“也沒什麽,就是想到要一個半小時見不到弦一郎,覺得有點失落。”
真田忽然有點後悔自己剛才為什麽要多嘴再問一句了。
南裏這話他根本不知道怎麽回複。
察覺到了真田的僵硬,南裏好笑地用食指輕輕戳了一下他堅實的手臂,“我說你現在也太容易害羞了吧?小時候也沒見你這樣啊?”
“……”
好在距離學校也不遠了,校門大概就在百來米遠的地方,真田心想。
但他忽略了一件事情——
距離學校越近,就越容易遇見熟人。
學生們都是認識真田的。
有幾個在看到眼前的詭異場景時差點沒在平地上摔一跟頭。
什、什麽情況?
風紀委員真田弦一郎都談戀愛了??
真田沒察覺到異樣。
因為他現在可沒功夫去猜測別人在想什麽,他在努力讓自己不動如山。
“那我就先去班級啦,嗯——教學樓在哪裏?”
南裏之前就發現這個學校真的很大,或許是因為國中部和高中部是連在一起的,所以她到現在都還分不太清哪棟樓是哪棟樓。
真田也知道南裏認路的屬性,反正時間也還早,他幹脆道:“我帶你過去吧,正好放書包。”
平時他會直接去網球部,畢竟社辦也不是沒有放書包的地方。
更換好室內鞋後,兩人走上樓梯。
到了三樓的平臺,真田問:“你是哪個組?”
“一年A組。”
真田詫異地看向南裏,重複了一遍問道:“一年?”
“嗯,為了保險一點,我申請讀的是一年級,怕跟不上。”
南裏心裏素質向來不錯,張嘴就可以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絲毫不帶一點臉紅和心虛。
然而,和南裏的父母一樣,真田也同樣不是個傻子。
真田在原地站了會兒,沉默地帶着南裏往樓下走去。
他也在A組。
所以也就是說未來的至少一年裏,他和南裏都會是同班。
這不太像是巧合。真田私以為。
–
拉開一年A組教室大門的時候,裏邊還沒有什麽人。
大部分都是書包在這,人已經不見,少數幾個坐在位置上的,看到真田這時候出現在班級裏明顯都愣了一下。
南裏站在真田後邊,從門和真田的空隙中注意到有一個男生表情慌張地将桌上的作業用手遮了起來。
為了不顯得那麽沒禮貌,南裏單手握拳抵在唇前,擋住了自己微微上揚的嘴角以及差點就發出來的笑聲。
真田走進班級,将書包在自己的位置上放下,回過頭卻發現南裏并沒有跟着他走進來。
他不明所以地回到了班級門口:“怎麽了?”
“我忽然發現就算進去了好像也不知道自己能坐哪兒,挺尴尬的。”南裏指節蹭了蹭鼻尖,“要不上課前那段時間我還是在學校裏兜一圈熟悉一下好了。”
真田巡了一圈班級裏的座位。
還真的沒有多餘的空位。
于是他說:“學校環境我之後帶你熟悉,你可以先坐在我的位置上。”
“好。”
南裏答應的速度之快讓真田差點就要懷疑她是不是就是等着他這一句。
但介于自己快要遲到了,他點了點頭就速度離開了班級。
南裏走進班級,跟周圍的人打了個招呼,坐到了真田的座位上。
接下來的一個半小時裏,南裏很明顯可以感受到來自于四面八方的打量。
幾乎每一個人走進A組的人都會将視線停留在她身上五六秒的時間。南裏有時候會禮貌地笑一下,但大多時候她就只是靜靜地看着手上那本嶄新的日本史教科書。
哪方面薄弱就從哪方面強抓,父母對她來日本讀書的唯一要求就是成績必須保持穩定。
–
柳生和真田一同回到班級的時候,當看見坐在真田座位上的南裏,他橢圓的鏡片上白光一閃。
周五那天他在學生會有事處理,因此沒能去參加部活。
後來聽仁王說有女生公然搶走了真田的帽子,他還只當他又在滿嘴胡謅,可沒想到,這女生真的存在,且繼搶了帽子之後,今天又搶了他的座位。
這個女生,他有印象。
因為在國三那年的暑假,全國大賽的時候她也曾出現在看臺上。
記憶深刻是因為真田在和手冢比賽,差點廢了雙腿的時候,女生教育他那會兒,身上所散發的氣勢可以說和幸村有得一拼。
是看過一眼就很難短時間忘掉的女生。
“她坐在你位置上,你坐哪兒?”
“再去拿一套新的課桌椅就好了,班導會安排的。”
班導的确就是這樣安排的,而真田就是被他派去申領課桌椅的人。
“那麽趁真田同學去拿東西的時間,南裏同學你就上臺來做個自我介紹吧。”班導從講臺前讓出了位置。
南裏走上講臺,泰然自若地拿起一根白粉筆,在黑板上“唰唰”寫下自己的名字以後,轉向了這會兒已經坐得滿滿當當的班級。
“大家好,我叫南裏桑竹,來自中國,很高興未來這一學年能和各位同班。”
“我的父親是日本人,日語是我的第二語言,大家不需要擔心溝通上出現問題。最後,希望能和大家有一段愉快的相處。”
南裏說完,入鄉随俗地對着前方鞠了一躬。
因為她全程都表現得自然大方,挑不出一點錯處,再加上本就不錯的皮相,一下子就俘獲了大部分同學的善意,班級裏在她擡起頭的時候就響起了整齊的掌聲。
等教室內的掌聲落下後,班主任問:“那同學們還有什麽要詢問南裏同學的嗎?”
“嗨——!我有問題!”一個男生舉起了手。
“嗯?”
“南裏同學!我能冒昧地問一下,你為什麽突然從中國轉學到日本嗎?”
“嗯……”南裏踟蹰了一會兒,覺得這也沒什麽不能說的,于是展開笑顏道:“為了追愛。”
一年A組下邊頓時響起了一陣唏噓還有起哄聲。
柳生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禁好奇:如果真田現在在這的話,不知道會有什麽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