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16章
裴清和拿着洗淨的保溫杯出來，夏橘手裏的水涼了不少，淺酌了一口，只有一點微微的燙。
剛喝猛了，舌頭被燙開後還泛着麻，這會只能大着舌頭，裝作不經意的問。
“诶！裴清和你跟劉雅安認識啊？”
裴清和正低頭講本子上的水擦幹，“不認識。”頓了頓覺得不夠準确，補充道，“昨天在小賣部碰到過。”
預料之中的回答，夏橘若有所思的點頭，想到昨天可憐巴巴的兩張衛生巾，咋咋呼呼的問。
“所以那些衛生巾你都送她了？”
裴清和點頭，古怪的看了她一眼，以前她對這些事都不會在意，卻還是不緊不慢的解釋。
“我用不着。”
“那你昨天怎麽都沒和我說。”
裴清和張了張嘴，夏橘忽然有些煩躁，又覺得自己這話問的很奇怪，扭頭就抽出了五三，無所謂道。
“算了，我不想知道。反正也不是你什麽事都要和我說，我不知道的事還多着呢。”
這話怎麽聽都有些泛酸，夏橘卻全然不覺。
白天剩下的最後那到數學題她還沒做完。
這會打開，白色的紙面上貼上了便簽，寫滿了解題步驟，很詳細，這些都是裴清和忙活一天的結果。
夏橘的心平靜了些，緩緩呼出了口氣。
她想，對比劉雅安，裴清和因該是更在意她一些的，所以才會逼着她喝熱水。
至少，現在看來是這樣的沒錯。
她不因該這麽小氣。
夏橘叭叭想着，積攢的怨氣更挫了洞的氣球一樣，裏頭的氣全部洩了出來，幹煸幹煸的憋出一句，“謝謝。”
夏橘把本子合上。
裴清和早不在她身邊了，正在衣櫃旁倒騰，夏橘知道他應該是在拿衣服。
今天陪着她在外面鬧騰了一天，她們正午出去的時候外頭太陽毒，她披着衣服擱後面坐着吹風都嫌熱，渾身汗津津的，更何況裴清和載着她騎了這麽久。
以他潔癖的秉性，怕是早就受不了，想要洗澡了。
外面天色很黑，時間也确實不早了，裴清和又不讓她留下來睡覺。
她也識趣，琢磨着起身，很是時務的道。
“我回去了，你慢慢洗。”
夏橘起身很磨蹭，走的卻是爽利。
家裏沒人，夏橘就跟放羊的羊一樣，一進開門就撒了歡的打開了冰箱。
昨天半個西瓜給裴清和送去了，還剩小半個在冰箱裏。夏橘想吃，幾次都被蔣女士抓包，攔了下來。
這會家裏沒人，可不就是她想怎樣就怎樣，任她為非作歹嘛！
把手提袋款在手腕上，懷裏捧着的西瓜直凍手，把胸前的衣服擱上一輪深色水印。
一路小跑着去廚房抽了個鐵勺子含在嘴裏，就往房間跑。
将門摔上，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嘴裏的西瓜冰冰涼涼的汁水很多，也很甜，一下子就消除了白天的暑熱。
夏橘呼着涼氣，道了句，“爽！”
說完便低頭，一邊挖着西瓜，一邊挑揀着袋子裏東西。
鉛筆，水筆，便利貼，一只黃色的塑料尖叫雞，還兩個包裝精致的月餅，和一些零散的小物件。
這些東西全是後來，和裴清和兩人回家的時候買的東西。
夏橘龇着牙咬着西瓜，手裏不安分的捏了一下袋子裏，那只黃色的劣質塑料制成的尖叫雞，又伸着指頭，挑出兩盒月餅拿出來擺在桌面上。
兩種月餅都是夏橘挑的，做工都很精致，看着就讓人想一口吃掉。
嘴裏的吧唧吧唧嚼着的西瓜都不香了，轉頭就甩了西瓜，三下兩除五的把月餅盒子拆開。
兩個月餅兩個味，都是她挑選出來的，全都是她喜歡的口味，此刻她兩個都想吃。
可今天中秋，理應就該吃月餅。
其中一個就是她給裴清和選的，這會饞蟲上身，倒是範起了難。糾結片刻，拿着兩月餅就又跑去找裴清和。
果斷的選擇把這道難題抛給裴清和選擇。
這次夏橘很有分寸的敲了門。
裴清和擦着頭發開門，額前的碎發不在蓬松，濕漉漉的一縷縷垂下，擦着頭發進去。
“什麽事。”
夏橘晃了晃手裏的兩個月餅，包裝的塑料袋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眼睛彎成了兩抹月牙。
“今天中秋。你吃那個？”
裴清和将毛巾挂好，轉身看她手裏的月餅，視線落在她身前深色的印子上。
衣服打濕後貼在皮膚上，印的裏頭的內衣輪廓更加明顯。
裴清和挪開視線，清冷的眉宇皺起。
“你吃西瓜了。”
夏橘微訝，“你怎麽知道？”
裴清和豎着指點了點自己的胸膛，“西瓜汁。”
夏橘低頭去看，身前深色的水印邊确實染了幾個紅點，應該是剛抱着挖西瓜的時候不小心濺上去的。
夏橘心虛，心底嘀咕了句狗眼睛，便囫囵的答道，“沒。”說完，就拿着兩月餅在他眼皮子底下晃，順帶遮掩衣服上的西瓜汁。
“月餅吃不，你要哪個味的。快點選吧，選好了我就去搬椅子，等下我們就在陽臺上邊看月亮邊吃月餅。”
夏橘的語速很快，特意講的東一榔頭西一榔頭的，就怕仍舊轉移不了裴清和的注意力，說完又連推帶搡的把人往衛生間裏送，絮絮叨叨的督促着。
“算了，算了，等會在選好了。你先去吹頭發，可千萬別感冒了。”
把人推進浴室後，夏橘就麻利的關上門，看着裏面模糊的身影緩了口氣，連忙拿紙巾擦衣服，打算毀屍滅跡。
可是西瓜汁已經幹了，完全擦不掉了，差點沒把夏橘幹急眼。
衛生間裏電吹風“嗡嗡嗡”的聲響停下。
夏橘晃悠着的腿瞬間停下。
她一早就搬了椅子出去，為了方便看到裴清和，還專門側坐着，這會一打眼就看到裴清和出來，連忙招手。
“裴清和你快過來吧，等會月亮被雲遮住就什麽都看不到了。”
陽臺上光線很暗，夏橘只開了一盞燈，身後的窗戶開着，有月光透過窗沿曬在她身上，晚風吹動着柔軟的發。
椅子放的位置離燈很遠，裴清和望過去只能看到夏橘纖細的輪框，胳膊纖細白哲舉在半空揮動着。
裴清和有些好笑，想來因該是怕自己看到她衣服上的西瓜汁，重新問起，所以才故意把椅子放的離燈這麽遠。
忍不住輕笑出聲，想她這麽處心積慮的想法子遮掩，這會就放過她，讓她好好吃月餅吧。
夏橘看裴清和光站着沒動，連忙招呼，顯然是真的急。
“裴清和別擱那站着了，快過來啊！等會月亮真的要沒了！我沒騙你！”
夏橘一手拿着一個月餅，等裴清和走近後，兩只手瞬間舉到他面前，次啦啦的甩，語速很快。
“橘子流心還是鹹蛋黃？”
裴清和眼前一花，兩邊都被怼上了不明物體。
夏橘沒有舉的太近，怕搖晃的時候塑料的尖角滑到他，所以離他的臉還隔了一段距離，只是塑料包裝被照的閃着光，有些刺眼。
裴清和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錯開，回答的也很快，幾乎沒有停頓。
“橘子流心。”
夏橘笑着收回了怼在他眼前的手，全然沒了先前的糾結，一錘定音。
“好，我決定了，我吃橘子流心的月餅，你吃鹹蛋黃。”
望着裴清和的眼底滿是狡黠，捉弄般的把左手的那枚鹹蛋黃的月餅抛給了他。
對于她的耍無賴，裴清和很是輕車熟路，淡定的接過抛來的月餅，在她身邊的椅子上坐下，沒有半點的氣惱。
刺啦——
塑料包裝被拆開，夏橘得意的擡頭望着他，裴清和也正在看她。
少女眼眸彎成了一抹月牙形，倒映着他淡淡的身影，閃亮亮的，比身後皎潔的月亮還要好看。
“裴清和，以後我們要一直在一起。我每年都陪你看月亮。”
少女的聲很輕，明明只是無心之語，卻重重的砸在了裴清和的心上，心跳都漏了一拍，靜靜的注視着她。
夏橘扭頭望着月亮，在回望他，臉上的笑容瞬間淡去，眉頭微擰着。
“裴清和你別看我啊，看月亮！”
啪——
“啊！”
陽臺上複古的燈炮炸開，擦着鐵質的燈罩閃出一簇火花。沒了燈光，陽臺上更暗了些，只有淺淺的月光。
夏橘被吓了一跳，喊出了聲。
夏橘不怕黑，只是應激反應。裴清和知道的，剛要起身，就被夏橘拉出了手腕，扯着坐回了椅子上。
“我沒事，明天再換吧。”
“燈泡什麽時候都能換，月亮等下就要沒了，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到時候你想看可都看不着！”
夏橘語氣裏藏着着急，抓的囫囵，只覺得裴清和的手腕溫涼，沒能摸到少年藏在薄弱肌膚下靜脈，正一下下的急促跳動着。
自然的放開了掌心的溫涼，說完拿着月餅扭頭看向窗外。
少女的側顏被月光照的柔和，裴清和收回了目光，順着她的視線一同望向高挂的月亮。
天際上雲層乘着風緩緩地移動着，很快便遮住了月亮零星的邊緣，擋住了皎潔的月光。
裴清和低頭，将月餅拆開。
手心的潮濕在晚風中不知不覺的被揮散。
少年的剎那心動無人知曉。
藏于月光下，藏于晚風中，被他深深的埋藏在了這個夏日裏，等待在漫長的歲月中，女孩能一點點去窺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