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咳咳,口誤口誤。”江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我只是沒想到,這一版的海諾也死了,也是自殺。”
可是說不通啊,江潛雖然只是粗粗一覽,但這一稿的《亡靈低語》顯然少了陰郁頹敗之感,縱然依舊詭谲瘋奇,但總體的感官還是輕快的,一路看下去,就像是跟着路耶和海諾,一同經歷了一場有趣又刺激的奇幻冒險。
而這場冒險的盡頭,不該是死亡啊。
嬉笑怒罵皆由心,眼角眉梢染着鋒芒與桃花,這樣的海諾,怎麽會選擇自溺于浴缸?
“海諾以為……路耶是他的幻覺?”
公孫書盯着字裏行間隐隐透露出來的古怪,喃喃自語:“他以為路耶是他幻想出來的人,他以為,這段日子經歷的一切,都是他終于瘋了後,做的一個美夢。”
這話一出,整個故事又徒然翻轉。
在場之中,只有沒看過這一稿的顧景行全然不在狀态。
可每個人的目光,卻都落在這個人物原型身上。
公孫書左瞧右瞧,也沒在這位嚣張帥氣的顧大總裁身上,看到一絲半點要瘋的跡象。
顧景行被這探究似的目光瞧得汗毛直立,搓着胳膊,重新挨着向小南坐下。
江潛那頭已與公孫書低聲讨論完,擡起頭問:“所以向小姐和顧總,都希望啓用這一稿做劇本?”
“不。”向小南假裝沒看見顧景行巴巴望過來的小眼神,她渾身上下都散發着不似人間煙火的陰陰冷氣,一開口卻意外的市儈又接地氣,“哪一稿能掙錢就用哪一稿。”
劇組開機在即,此時若要更換劇本實非小事。
向小南原本還以為此事怎麽也得商量個幾天,卻沒想次日一早,眼下還挂着青色的顧景行就帶着詭異的興奮,開開心心出發前往片場定妝。
晚來一步的王秘書剛好與他錯過,來開門的向小南說了劇組的地址,王婉青略一猶豫,卻将手裏的文件袋往前一遞。
“是上回有人潛入望江君府的房子裏、在浴室鏡子上留字的事,查到了一些眉目。”
這事向小南記得,當日牆內驚現枯骨,甚至驚動了警方,而她也因為“顧小北”這個名字連日亂夢。
相比起來,那通過檸檬水遇熱在鏡子上顯現的“我死的好慘啊”幾個字,反倒像是個不輕不癢的惡作劇了。
卻沒想到王婉青竟一直在查此事。
向小南接過資料,垂着眼又問了一句:“王秘書,顧小北的事,顧景行是不是也讓你在查?”
王婉青笑容得體,語調不變:“是,只不過時隔十六年,查起來頗有些阻礙,到目前為止都還沒能查到有用的信息。”
“那顧小北的照片,能找到嗎?”
“抱歉,暫時還未找到。”
這位長袖善舞的王秘書說話滴水不漏,向小南拐着彎問了幾句,都沒能得到有用的消息。
送人離開後,向小南也沒了繼續去解剖室制作标本的興致,回到書房打開了手裏的文件袋。
一張照片掉落出來。
向小南整個人一驚,失手碰倒桌角上的玻璃杯。
“哐當”。
碎片渣子濺了一地,茶水連着茶葉黏在照片上。
向小南回過神來,急忙蹲下身去撿,又怕水漬浸濕照片,慌慌張張伸手去擦,甚至沒在意細碎的玻璃渣劃破了掌心。
她沒有看錯,這張模糊照片上帶着黑色口罩的男人,就是昨日她在心慈孤兒院門口見到的人。
這雙一模一樣的瑞鳳眼,她絕不會認錯!
根據王婉青給的這份資料,這個男人,正是通過多方排查後,浴室留字的可疑人員之一。
事實上當日事發後,警方就連夜排查了周圍的監控,最終一無所獲。
而王婉青找的這個私家偵探,卻是将排查的範圍足足擴大了十倍。
現代社會,更何況事情還發生在望江君府這等高檔小區,除非鬼魅,沒有人可以真正做到出入不留痕跡。
藏在各個犄角旮旯的小店監控,時間地點都能對上的行車記錄儀,甚至還有偷偷跟拍黃贊的狗仔相機裏的照片……
大把的時間、精力、以及金錢撒下去,那位號稱最厲害的私家偵探胡志生,最終給出了三個可疑人員的照片。
而這個渾身上下包裹嚴實的黑衣男人,正是其中之一。
向小南不相信這是巧合。
更何況她總覺得自己曾在什麽地方看到過這雙眼睛……
“叮咚!”
“叮咚叮咚!”
屋外的門鈴突然響起。
這棟少有人來的別墅今日倒是難得熱鬧,向小南收好資料去開門,見到來人竟是蛋糕店的老板娘,還有些奇怪她怎麽會知道這個地址。
“怎麽這個表情,不高興見到我嗎?”齊思思嗔了她一眼,舉着手裏的蛋糕沒好氣道,“你家那位定的蛋糕,說是你想吃了,讓我務必今天一大早就送過來。”
向小南昨晚沒睡好,半夜醒來在冰箱裏找吃的時确實有些想念嘎嘣脆的生巧蛋糕,也不知道顧景行是怎麽知道的。
從蛋糕盒裏飄出來的絲絲甜味終于沖散了滿腦子的混亂思緒,向小南抿唇笑了笑,伸手去拿蛋糕,卻被齊思思一把握住手腕:“你怎麽回事,手上紮了碎玻璃在流血都不知道痛的嗎?”
向小南這才注意到自己掌心的傷口,細細密密的疼痛後知後覺泛上來。
齊思思好看的柳葉眉都快擰成一團了,見人還愣愣的盯着手上的傷口,無奈嘆了口氣:“你家裏的醫藥箱在哪,我先幫你把碎玻璃拔出來。”
傷在右手,向小南自己确實不好處理,因此也沒拒絕她的好意,坐在沙發上乖巧地攤開掌心。
傷口裏的碎玻璃不過芝麻大小,紮得卻很深,齊思思一雙做蛋糕的靈活巧手此時拿着鑷子,半天沒敢動作。
“不行,這紮的太深了,得去醫院。”
齊思思和她相識多年,知道她是個對自己下得去狠手的,生怕自己一走,她就敢自個兒用左手挑玻璃碴,因此不由分說,拉着人直接上了車。
車開往醫院的路上,齊思思嘴也沒閑着,一邊開車,一邊還不忘碎碎念:“摔碎的玻璃杯下回別自個兒收拾了,你家裏那位又不是只能擺着看的,雖說光擺着看也确實挺賞心悅目的,做成蛋糕也……遭了,我的蛋糕!”
向小南被她猛然提高的聲調吓了一跳,剛要開口,就聽她痛心疾首道:“蛋糕忘了放冰箱!這天氣等你回去肯定化了!”
“化了也能吃。”
“這哪裏是能不能吃的問題,你知道我今天幾點起的嗎,四點,淩晨四點啊,毫不誇張的說,我這個蛋糕,至少複刻了顧景行95%的美貌啊,比上回做的我的本命還要成功,竟然、竟然都沒能讓你看一眼,就這麽暴殄天物了……”
齊思思簡直欲哭無淚,整個人都沮喪的耷拉下來。
向小南聽着也開始心疼了,那可是95%的顧景行啊,只是此時不好再多想,于是趕緊換了話題:“所以你到底為什麽起那麽早做蛋糕,還親自開車送過來?”
如此殷勤總不可能是為了服務她這個老顧客吧?要知道齊思思可不差錢,這家蛋糕店也不過是她的愛好而已,平日裏大都下午才開門營業,主打的就是一個随緣。
“咳。”
被戳中小心思的齊思思聲音一頓,戰術性地咳了兩嗓,才拐彎抹角道:“聽說,黃贊最近正在演的戲,是顧總投資的?”
向小南聞弦歌而知雅意:“你想去片場探班?”
齊思思羞澀一笑。
這倒并非什麽難事,向小南下了車,正想着回頭和顧景行提一嘴此事,沒想到一轉身,竟在醫院看到了本該在片場的顧景行。
滿臉陰沉、袖口沾着血跡的顧景行。